第五十二章：你養不起我
早在試穿裙子之前，楚喬就給江言遇發了條信息——五點老地方見。
江言遇回了過來，只是一個字：好。
楚喬瞧著手機屏幕那簡單的回答，卻想著原來他也還記得。
那個老地方，是當年高中時期最愛去的咖啡館。
當年的藍山咖啡，不似現在已經遍布整個洛城，也就在當年，不過只有幾家而已。
其中有一家，就在高中附近，離他們所在的學校並不遠。
彼時，咖啡館剛剛時興，能去那種地方是時髦是享受也是可以炫耀的資本。只是對於他們而言，那隻不過是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可以做功課，也可以安靜地看書聽音樂。
楚喬寫作業的時候，偏好安靜，所以她不會聽音樂。但是江言遇不同，他總是能一心二用。一邊做著數學習題，一邊還能哼著歌曲。有一回兒，他將一隻耳麥塞進了她的耳中，那吵鬧的音樂聲讓她驚愕。
他竟然在聽搖滾樂！
後來她故意生氣不理他，他道歉了好久。
楚喬回想至此，不由得一笑，耳畔又是一陣呼喊，將她的思緒拉回。
「小姐，您的咖啡。」服務生微笑說道。
楚喬坐在窗口的位置，手邊是那杯咖啡，她扭頭望著窗外。以前放學后，又或者是周末的時候，他們總是會來這裡。這個位置，依舊沒有變，誰先到了，都會坐在這裡。可以透過那透亮的落地窗，瞧見外邊的景象。
當然，也可以瞧見沿街走來的人。
這樣，第一眼就可以瞧見自己所要等候的人了。
眼前的畫面，有些模糊，街道的風景，過而往來的路人，從楚喬的眼中慢慢掠過。
忽然之間，有一抹身影定格在眼底。
如此鮮明的存在。
江言遇穿著白色t恤，亞麻色的休閑長褲，從那頭的街上，筆直的，突然而然的出現。
他正在街的對面，慢慢的走過來。
楚喬在櫥窗裡邊瞧著他，而江言遇的目光，也在一輛轎車駛過後，對上了她。隔了不遠的馬路，他揚起嘴角，那是一抹燦爛勝過陽光的笑容，讓楚喬的心，也起了層層疊疊毛毛的邊，不再平整和剛毅。
江言遇穿過了馬路，漫步進了店裡。
他在她的面前入座，那笑容比方才還要絢爛。只是在瞬間，也怔愣了下。
因為楚喬是精心打扮過的。
她穿著一條鑲嵌有珍珠的裙子，簡約與華貴並存，白色曾經是楚喬的最愛，在那個年少時光里，她最愛的就是白裙子。而她的頭髮，原本是一頭清水瀑布般的長發，也不知道在何時，燙成了波浪。她畫著妝，比起那日在生日宴會上，更為艷麗的妝，奪目極致。
江言遇有所差異，低聲說道，「今天你怎麼打扮成這樣？」
楚喬微笑，「我一直是這樣的啊。」
「前些日子，你都沒有這樣。」
「因為要上班，穿這樣也不大方便。」楚喬的笑容漾著。
「來很久了？」江言遇也不作多想，繼而問道。
楚喬輕輕搖頭，「剛到五分鐘。」
服務生又是上前詢問，江言遇也點了一杯咖啡，而後他瞧著店裡的一切，不由得嘆息道，「這裡和以前不一樣了，變了好多。」
他們也有多年不曾來過這裡了。
自從那年高考後，距離如今，已有五年。
這家咖啡館，曾經用的是小圓桌和高腳椅，桌布是白色的，邊緣有菱形的花紋，桌子上永遠放著一杯清水，而清水裡有一朵玫瑰花。而現下格調變了，裝潢也變了，整個徹底翻新過，呈現出歐式風格來。就連這裡的服務生，也不知道換了多少批。當年他們一來這裡，可都會認識他們。
如今，早不復從前了。
楚喬輕聲應道，「五年了，當然會變。」
聽及她這麼說，江言遇回過頭來，視線落在她的身上，他笑著說道，「不過，這個位置還在。」
「你還記得嗎？以前我們每次來，都是坐這裡的……」江言遇說著，提前了過往。他低聲說著，楚喬安靜的微笑的聆聽著，其實那些畫面她全都記得，但是她只是說，「太久了，我有點忘了。」
江言遇原本還興緻高昂的興趣，莫名有些減少，又是問道，「有一次我們在這裡溫習功課，你在做作業，我悄悄把耳麥放到了你的耳朵里，你嚇了一跳……」
江言遇記得清楚，那一次楚喬愕然的表情，是茫然的，卻是如此可愛。
而此刻，楚喬的表情，也有些茫然，卻是淡漠，「我忘了。」
江言遇眼眸一凝，他意識到她的隔閡，她在故意撇清，故意假裝自己什麼都忘記了，「楚喬……」
「言遇，我今天約你出來，是有話對你說。」就在他之前，楚喬搶先開了口。
江言遇臉上的笑容散去，也沉靜下來。
楚喬垂眸，而後又抬眸瞧向了他，那目光忽而變得銳利，「我原先以為，我們還能做朋友，但是現在，果真是不能了。」
如果說上一次，她用了恐怕這個詞語，那麼現在是確定了。
江言遇心頭一緊，他的思緒微亂，沉聲開口，「所以，你現在是拒絕了我，選擇繼續留在他身邊？」
「是。」楚喬應道，很輕的聲音，卻斬釘截鐵。
「楚喬！為什麼！留在他身邊又有什麼好？我知道你還喜歡我，你和我在一起啊！」江言遇說著，伸出手去，握住了楚喬。
楚喬的神情很冷靜，「和你在一起，你又能給我什麼？」
江言遇怔住，而後說道，「我可以養你，也可以養你爸爸！」
「你覺得你的家人會接受我？一個留在別的男人身邊的女人？」
「我不在乎他們。」
「可是我在乎。」
「楚喬，你不需要理會他們，你相信我就好！」江言遇堅決說道，更是用力地握緊她的手。
「如果他們因為我，要和你斷絕關係，你江少的身份和我之間，只能選擇一樣，你又要怎麼做？」楚喬注視著他問道。
那天在銀座向楚喬提出和自己在一起的請求后，江言遇事後也考慮過許多的問題。父親和姐姐，是決計不可能接受楚喬了，而他又要如何選擇。在這幾天里，江言遇一直都有考慮。
他早有了決定，江言遇說道，「楚喬，我選你。」
一如當年，在放棄夢想和楚喬之間，江言遇也做了同樣的選擇。
這根本不需要重來一次。
一切，早已經註定。
楚喬整個人靜止，總覺得江言遇掌心的溫度一直傳遞到自己的心裡去，讓她的心尖都在顫抖。
楚喬忍不住笑了，她很高興，但是卻又很難過，「言遇，你這麼說，我很感動。」
「真的。」楚喬在這一刻，她愈發覺得自己當年拒絕江家是正確的，是不需要後悔的。
江言遇心中有些欣喜，楚喬的手在自己的掌中輕握。
「可是，言遇，你都不是江少了，你要用什麼來養我？」楚喬的笑容懸在嘴邊。
江言遇道，「我已經想過了，我可以找份工作，生活起碼不成問題。你之前不是說楚叔叔在療養院嗎？我們可以接他回來，給他找個看護，暫時還要先租個公寓住，因為一開始可能沒有那麼多的錢，可能要委屈你和你爸爸了。但是，楚喬，請你相信我，用不了多久，我一定會給你們最好的生活！」
他信誓旦旦許下了諾言，言辭懇切，目光真誠，楚喬差點就要投降了。
只差一點點。
但是她將心一橫，慢慢開了口，卻一字一句都漸漸深入，好似一把把刀，插進了江言遇的心窩裡，「言遇，就算你去找工作，那麼又能賺多少錢的工資？你知道我爸爸的醫療費是多少嗎？你知道我一個月的生活費是多少嗎？我身上所穿的這些加一起，是六位數的。我受不了一百元兩件的t恤，也受不了擠在一個七十平的公寓里，我更受不了每天為了賺錢去奔波。你所說的，對我而言，並不是最好的生活，這是你一廂情願的認為而已，我並不這麼覺得。」
江言遇原本還一腔熱血，但是此刻，宛如被潑了一盆冷水，那冰冷的感覺，從頭到腳澆灌而下。
「你是這麼想的？」半晌，江言遇才開了口。
楚喬笑著，「言遇，我以為你出國留學那麼幾年，應該有長進了。畢竟國外的思想，也比較開通先進。只是沒有想到，你還停留在過去。」
江言遇眼底閃爍著光芒，他啞聲道，「楚喬，你覺得我養不起你是么？」
「是，江言遇，你養不起我。」楚喬以輕飄的口吻，奪定說道。
「楚喬，你在開玩笑么？」
「不，沒有。」
「這個玩笑真的一點也不好笑。」江言遇甚至用了陶思甜的口頭禪，那總是愛這麼說。
「江言遇，我很認真，你養不起我的。」楚喬再一次重複。
江言遇望著桌子那邊的楚喬，沒由來的，忽然就有了一種疏遠感。
從前，天天在一起的時候，這種感覺不曾有過。
後來，遠赴國外留學，哪怕隔了海洋，隔了兩個國家，隔了那麼遙遠，江言遇也不曾有過這種感覺。
江言遇第一次，突然意識到距離兩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