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最傷人的詞語
就在這大廳里，在陽光明媚的下午，楚喬站在這個陌生女人的面前，透過她彷彿了解到了另一個人。
那個突然出現的女孩子。
有關於她的事情。
「晨曦很聰明，也很漂亮，學校里好多男生喜歡他呢。」
「她最寶貝她的頭髮了，那頭髮留的好長，都捨不得剪。」
「她以前是美術班的，會畫一手好畫。」
「她畫的畫，還拿過獎。她的夢想就是有朝一日，開自己的畫廊，舉辦自己的畫展。」
……
宋晨曦，優秀生，生的漂亮，所以有很多男生追求。美術班的班花，是一個會畫畫的聰穎女子。她所畫的畫，甚至還拿過獎。這麼有藝術氣息的女孩子，光是聽旁人訴說，就已經感覺是那樣飄逸如風，溫柔如雲的存在。好似突然之間，就成了不可觸碰到的遙遠人物。
楚喬恍惚著，聽完陳小姐的訴說，她又是問道，「後來呢？」
陳小姐也陷入了回憶里，她嘆息說道，「後來，大概是快要念大學的時候，原本她考入美院了，但是她卻突然告訴我們，她不打算念了。我們問她原因，她也沒有說明，只說要去美國了。可是因為男朋友的關係，所以就沒有念。她走的那天，也沒有讓我們去送，只說有人陪的。再後來她去了美國，到那裡學畫畫。當時，我們還挺羨慕她的。」
彼時，也不過是一群剛剛畢業高中的學生，出國留學對於她們而言，是一個夢境，十分的不真切。又不是富裕人家的孩子，哪裡能說留學就去留學的。所以，在那個時候，宋晨曦的境遇，讓她們感到十分羨慕。
「男朋友？」楚喬卻抓住了她那一番話里的三個字，她感覺心裡抽搐了下。
這個男朋友，他該不會……
該不會就是他。
陳小姐又是道，「她的男朋友好神秘的，我們幾個朋友都沒有見過。只是有一次，她男朋友開車來接她，我們才看見了。那個男人在車子里，瞧著很帥很年輕的感覺，比我們大不了多少的，應該是差不多的年紀。我們也問過她，那個神秘男友是誰，可是她不肯說。不過我們都斷定，應該是有錢人家的。」
「後來她出國后，起先和我還有聯繫的。不過後來，就慢慢斷了。八年前的夏天之後，突然就沒了消息了。最後一次她給我打電話，她還很高興。再後來，她的手機就打不通了，我也沒有再能聯繫到她。」
「美國，那麼遠的地方，我也不可能去找她。沒辦法了，就算是想知道她的下落，也是不行了。」陳小姐又是嘆息，感慨說道，「我當時擔心她，就想去她家裡打聽一下。但是也沒有辦法，她的爸爸媽媽早就離婚了，妹妹是跟著媽媽的，不知道在哪裡。爸爸早就去世了，她就只有一個人。」
「也不知道她現在過的怎麼樣，好不好。」提到此處，陳小姐似乎有些哽咽。
「所以那天我在這裡看見你的時候，我真的好高興，我以為你是她，我想著她怎麼突然就回國了。」陳小姐又提到了那日錯認，她的眼眸里閃爍著光芒。楚喬卻只覺得這一切都好巧，實在太過湊巧。
楚喬不信宿命。
可是似乎在冥冥之中，真的一切都已經註定。
她逃不了，也躲不過。
陳小姐不疾不徐說了許多后，她也有些狐疑了，好奇問道，「楚記者，你怎麼突然來問我關於晨曦的事情呢？」
楚喬一怔，一時間回答不上來。這麼多紛亂的思緒，她無法去訴說清楚。沉默了一會兒，她才幽幽說道，「因為，我正好認識她的妹妹。不知道你和她說的是不是同一個人，所以我就想來問問你。」
「啊？你認識晨曦的妹妹？」陳小姐詫異，楚喬沉默著點了個頭。
陳小姐又是追問道，「那晨曦現在好嗎？」
楚喬心中空無，她其實已經知道宋晨曦的下落。
她早就不在了。
那個叫宋晨曦的女孩子，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但是，她就是說不出口，無法向她說出實情。
彷彿，這是一件殘忍的事情。
楚喬遲疑了下，輕聲說道，「她……很好，你不要擔心。」
「她還在美國吧？」
「恩。」
「那就好，那應該是還和她的男朋友在一起，不然她一個人，我也挺不放心她的，其實她也是挺孤單的。」陳小姐聽見她這麼說，頓時覺得欣慰了許多。最後，她叮嚀道，「你替我告訴她的妹妹，讓她一定聯繫我。」
楚喬不知可否，也說不出話來，只能點了個頭。
「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打擾你了，那麼再見。」楚喬說道。
「不，是我應該謝謝你，來告訴我晨曦平安的消息。再見。」陳小姐高興地握了握她的手，而後揮手送別她。
楚喬微微一笑，但是她卻嘗到了一絲苦澀味道。
走出售樓大廳，楚喬只覺得迎面而來的風，那麼冷那麼冷。
原來這個冬天，已經寒冷到這個程度。
早在八年前。
八年前的時光，他們就在一起了。
那個時候，莫征衍不過是青春英俊的少年，宋晨曦也是青春漂亮的少女。那個時候的他們，攜手一起飛赴美國留學。
在八年前的時光里，沒有楚喬，只有宋晨曦。
只有那個叫宋晨曦的女孩子，陪伴在莫征衍的身邊，和他共度青春年華。
楚喬突然在這個時候，回憶起很多東西，很多的事情，很多的話語。
楚喬記起五年前，莫征衍出現在她的生命里時的情形。
他說：那麼，我要你。
她問他：你是讓我做你的情婦？
他笑著說：情婦？我可不缺。楚喬，做我的妻子吧。
多年以後，她又曾問他：為什麼你要我做你的妻子？
他說：因為我想。
楚喬依舊不懂：我不明白。
他說：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會傷害你。
往事如風，無孔不入，當夜所說的一切，又在耳畔迴響起來了。在此時此刻，隔了那麼遙遠的歲月後，在經過了沉澱后，楚喬忽然有所頓悟，忽然明白過來。又是一陣冷厲的寒風，將楚喬的頭髮吹的凌亂飛揚。
楚喬覺得自己的眼睛被風吹的很疼，又也許是因為頭髮太長的緣故，那些頭髮被吹的刺進了眼睛里，讓她感到那麼疼那麼疼。
卻就連這長發，都有了疼痛的感覺。
五年之前，他說：楚喬，把頭髮留長。
在那以後，直至今日，她都沒有再剪過頭髮。
曾經，楚喬只以為他是喜歡女子留長發，可是卻沒有料到，這一則喜歡里，因為還有另一個人的緣故。在五年之前，在當時他瞧著她的注目里，那目光如此深沉，他究竟是在望著她，還是望著另外一個誰？
楚喬忽然覺得心中冷的不行，她的腦子卻又那麼清晰，從未有過的清楚，細枝末節，都在此刻一點一滴的明白過來了。
陶思甜說過，物是人非這四個字，是最傷人的詞語。
那些東西都還在，可是人卻不是這個人了，多傷感啊。陶思甜是這麼說的。
如今，此刻，楚喬真的很想告訴陶思甜，其實她錯了，物是人非，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另外一個詞語。
——恍然大悟！
這四個字，這才是最傷人的！
「楚喬。」
忽而，從風中傳來一道男聲，是熟悉的，卻又覺得有些陌生。是奇異的感覺，落入心湖，劃過心尖。
楚喬恍惚而彷徨地抬起頭來，視線在對上前方的身影時，整個人一下子僵住，她停下了步伐，定在原地，無法前進了。
前方的路上，莫征衍頎長桀驁的身影佇立著。這樣的身姿，是天地之間，一抹刺目的顏色。
他的身後，停了兩輛車。
一輛是司機阿勇開來的車。
而另一輛，顯然是去機場接莫征衍趕來的。
瞧見如此情況，楚喬大致猜到了什麼。她去問秦沐后，莫征衍一定會知道，但是她這邊卻很安寧。原來，早就讓司機阿勇跟著她了。
楚喬只是停在原地。
莫征衍邁開步子，慢慢地朝她走來。
眼瞧著越來越近，可楚喬不知道怎麼了，卻覺得這個人，好似越來越遠。
彷彿，是在地球的另一端。
莫征衍就快要走近楚喬，大概還有兩米遠的距離，楚喬忽然開口，「站住！」
莫征衍猛然止步，他眼眸深濃。
「不要過來，就站在那裡。」因為寒冷的緣故，所以楚喬的聲音，才有些發顫，幾乎是剋制不住。
「我，有話要問你。」楚喬艱澀說道。
此刻，楚喬望著他，呼嘯而來的寒風，遮迷了她的視線，那刀刃一般的利風，讓她的眼睛好疼。
——你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嗎！你不過是個替身而已！
——莫征衍之所以會和你在一起，也不過是因為你長得像我姐姐！他會看上你，也全都是因為我的姐姐！你是託了她的福！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因為你們長得相像，他根本就不會理你！你也別得意太久！他不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的！因為替身終究只是替身，總有一天，他會不要你的！因為他由始至終，愛的人都只有一個，都只是我的姐姐！
到了這一刻，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她強迫自己去面對。
懸崖，她即將墜落。
楚喬顫聲開口，「在你眼中，我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