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童年往事
莫征衍感覺到胸口一窒，當時的他，甚至都不明白，那是什麼感覺。腦子有些空，還有些亂，他想著自己應該離開這裡。莫征衍往後退了幾步，他很想飛快的奔跑，但是又怕驚擾到裡面的人。
莫征衍起先放輕了步伐，等過了樓梯，才飛快的邁著步伐往下奔跑。
一直奔出了別墅，來到了後花園。
莫征衍一口氣跑進了樹林里，爬上了那顆大樹。年幼的他，卻是最愛爬樹，這讓莫家上下都頭疼不已，只怕他摔下來。熟練地爬上大樹，莫征衍坐在樹杈上，愣愣地出神。
莫征衍出了一會兒的神，而後望向了前方。
花園正對著別墅，可以瞧見莫夫人所在的房間。窗帘半掩著，瞧不見裡面的情景。
莫征衍的耳邊，卻浮現起方才的談話。
忽然，一陣莫名的氣惱和陰霾。
莫征衍狠狠抓了一旁的樹葉，就要硬生生拽下來。許是他的動作太過劇烈了，所以這麼一拽，就拽動了樹杈。莫征衍所坐的枝杈，不是很粗，經他如此一晃動，枝杈中間咔擦一聲斷裂。
莫征衍一驚，還來不及反應，只聽見又是一聲咔擦的斷裂聲，他整個人從樹上摔了下來。
莫征衍悶哼著倒在了地上，他的驚呼聲，惹來了花園裡的傭人前來張望。
瞧見他摔在了地上，傭人緊張到不行，立刻奔上前來，「少爺，你怎麼樣？不要緊吧！」
莫征衍被扶了起來，他感覺身體很痛，但是他卻是搖頭，努力的站好了。
「不痛！」莫征衍咬牙說道。
「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你有沒有摔到哪裡？」傭人依舊是不放心。
「我沒有摔，我只是不小心滑了一跤。」莫征衍不願意承認，自己剛才是爬樹了。
因為先前已經有過一次經歷，就在上個月，也是從他硬要爬樹，從樹上摔下來，嚇壞了別墅所有人。當下立刻請了醫生過來，為他檢查，也給他壓驚。而就因為這樣，母親也受到了父親的指責，責怪她連個孩子也看不好，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這一次，莫征衍死也不會去承認，自己又偷偷爬樹了。
如果被知道了，那麼母親又要挨批了，而父親也會生氣。
莫征衍想來想去，總覺得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惹出來的，所以，他只說自己一點也不痛，絕對不會有事。
傭人詢問了多遍，莫征衍依舊固執己見，甚至是在原地跳了跳。傭人沒轍了，只說如果痛的話，那就要告訴他，不然出什麼事情，可就不好了。莫征衍只是點頭，堅決的說自己什麼事情也沒有。
等到傭人走後，莫征衍才痛的皺了眉頭。
他一下子沒有站穩，就跌坐在地上了。身體好像是火燒一般，但是奇迹的，覺得好似很痛，又好似不痛。
莫征衍抬頭，望著頭頂的那片天空。
藍的如此燦爛，萬里無雲。
身體的疼痛，在這個時候忽然明顯起來了。
不知道為何，莫征衍覺得有點難過。
莫征衍睜大了眼睛，不肯讓眼淚掉落下半分。
男子漢，才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而哭。
◎◎◎
莫征衍不知道父母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年幼的他，心裡邊卻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讓自己變得更好，這樣才能讓母親喜歡他！
於是，再那之後，莫征衍的學業成績名列前茅。
於是，再那之後，莫征衍不再愛笑愛鬧，所有人見到他都會稱讚他懂事聽話。
於是，再那之後，學校的老師談起他的時候，總是無數的讚美。他是學校里的風雲人物，就連校長也對他青睞有加。
可是，莫征衍卻沒有得到母親的誇讚。
只除了他在拿到獎項的時候，跑去給母親瞧的時候，她才會露出笑容，那樣溫柔的笑容。
她會說：征衍，好聰明。
這讓莫征衍覺得太過珍貴了。
於是，莫征衍就一次一次參加各種大賽。
那是莫征衍第一次參加全國奧數比賽，在通過了複賽之後，莫征衍就有種渴望，他忍不住想要傾訴。其實也還沒有進決賽，更沒有在全國賽中取得名次。但是因為老師告訴他，整個市裡只進了三個名額，而他是以第一名的成績進入決賽的，這是非常值得榮譽的事情。所以，莫征衍滿懷期待，他期待告訴母親這件事情，更期待溫柔的微笑和稱讚。
於是，莫征衍又來到了母親的房間前。
莫征衍站在門口，他剛想要敲門，卻聽見了從裡面傳出來的爭吵聲。
莫征衍當時被嚇到了，因為他聽見了東西雜碎在地板上的聲音。隨即，腳步聲也漸漸逼近了。他突然慌忙，也不知道要怎麼辦，只是往旁邊的房間里跑了進去，躲在了裡面。
門是打開著的，莫征衍就靠在牆后，他聽見了開門聲和腳步聲。
還有父親和母親的聲音。
「遠洲！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那是莫海音的聲音，從未有過的無助和彷徨。
「海音，我是去工作！」
「可我們是夫妻不是么？我們是合法註冊的夫妻啊！剩下的日子還有那麼多，你現在要去外地長期發展，你讓我和孩子怎麼辦？」
莫征衍一直站在牆後邊，他連呼吸都不敢喘息了。一直都知道，父親和母親的關係並不融洽，很多時候，母親都會鬧脾氣，而父親則是在忍受。長期以往，就有些相敬如賓了，更甚至的，父親是會躲著母親的。
「你和征衍就在洛城好好生活，還能怎麼辦？」
「秦遠洲！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不就是不想見到我嗎！」
「根本沒有這回事！」
「遠洲！你不要走！我知道你不喜歡小孩，我知道你怪我！如果不是我想要孩子，那麼征衍也不會出生了！我也很後悔！可是這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
……
接下來的話語，變得朦朧而不真切。
莫征衍尚未完全搞明白這所有的一切，只是聽到了那一句。
——如果不是我想要孩子，那麼征衍也不會出生了！我也很後悔！可是這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
什麼奧數比賽進入決賽，全都不重要了。
早就不再重要了。
從前沒有得到的答案，在這一刻忽然又了答案。那麼清楚，卻那麼深刻，讓他終身難忘。
他，果然是不應該出生的存在，是一個錯誤。
而那一年的全國奧數競賽，莫征衍在最後決賽的時候，沒有出席。
他是第一個缺席，也是唯一一個缺席的學生。
後來，眾人問起了他當日缺席的原因，同學，老師，甚至是校長，都一一詢問他，但是莫征衍都沒有回答。
莫征衍沉默了。
最後，這件事情終於被母親知道。
莫海音也終於問起了他，缺席的原因。
莫征衍依舊沒有回答。
自此之後，他漸漸變得沉默了。
◎◎◎
如果說前兩次都是無意的情況下，被莫征衍不小心撞見的。那麼那一次，就是莫征衍故意去偷聽的。
前一刻，莫征衍剛剛放學歸來，就聽見了父母的爭吵聲。那爭執聲，是從偏廳傳來的。
莫征衍不禁側目，瞧了一眼。
莫征衍再上樓之後，又從另一個樓梯下來了。繞過了花園，悄悄的從另一個門來到了偏廳。
傭人們都不在，大概也是被遣散了。
他看見母親和父親還在爭吵，
「秦遠洲！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就是放不下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又跑來找你了是不是！都這麼多年了，都已經這麼多年了，你和她還要藕斷絲連！你已經是我的丈夫，是一個孩子的父親了！你難道不知道要避嫌嗎！」
「沒有這回事！你不要多想了！」
「我多想？昨天晚上，你到底去哪裡了？你到底見了誰，你敢不敢說？」
「莫海音，你派人跟著我？你怎麼能這麼做？」
「我就是派人跟著你，那又怎麼樣？是你對不起我！當年如果不是我嫁給你，你會有今天嗎？當年如果不是我幫助你，你會有現在的事業現在的成就嗎？秦遠洲，你沒有良心！」
這一次，莫征衍看清了母親的臉龐。
那麼的絕望，通紅的眼睛里，滿是淚水。
他也瞧見了他的父親秦遠洲，他英俊的臉龐上，有著深深的遺憾，還有無法言語的愧疚。
「海音，我知道這些年來，是你幫了我，沒有你，就沒有現在的秦遠洲！也是我虧待了你，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孩子。我沒有好好照顧你們，沒有做到一個丈夫應有的責任，也沒有做到一個父親應有的責任，我虧欠了你們許多。但是海音，你知道嗎，你讓我覺得自己快要無法負荷了，我在你眼中，根本就不是一個丈夫，而是一個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你從來不在自己身上找錯誤，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好了！」
「可是我已經改了不是嗎？」
「太晚了！」
「秦遠洲！你給我站住！我不准你走！這些都是你自私的借口！你就是還愛著那個女人！你就是要到那個女人的身邊去！」
然而，秦遠洲卻只是默然轉過身去，離開了偏廳。
只留下了莫海音一個人。
以及偷偷躲藏起來的莫征衍。
莫征衍想著，這些年來，父親雖然與母親不和睦，雖然兩人總是爭吵，但是，他們也總是在一起的。父親也會詢問他的學習成績，關心疼愛他，待他和母親還是很好的。莫征衍覺得，父親還是很喜歡他們的。
可如今，一切都顛覆了。
瞧著莫海音跌坐在沙發里，掩面哭泣的模樣，聽著她傷心欲絕的啜泣聲，莫征衍終於明白過來了。
原來，父親並沒有愛著母親。
原來，父親也沒有愛他。
莫征衍，你就是一個沒有人喜愛的小孩。
既然誰也不愛他，誰也不希望他出生，那麼為什麼，還要生下他。
一個人，如果能變成空氣，直接消失，那就好了。
莫征衍曾經在課堂上，在老師提問的時候，這麼回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