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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節:火光

  對於大部分裏加爾世界社會底層的平民而言,騎兵、騎士以及貴族領主這三個概念,他們時常是分不清的。


  碰見騎馬又穿著全身板甲的人就下意識地以為這是一位騎士,是常有的印象。即便是在板甲價格相對低廉普及率也更高的東海岸,類似的事情也層出不窮。


  傭兵很少會真正穿一整套完整的板甲,這一點我們之前就已經有提及。但這隻是從較廣的方麵而言,一些頂尖的戰爭傭兵團裝備相比國家的騎士團都毫不遜色,在能夠負擔得起的情況下,他們也確實會盡可能地武裝自己。


  但穿上全身甲,卻也並不代表就能搖身一變成為騎士。


  穿著全身甲的傭兵仍舊是傭兵,盡管是高級傭兵,他們卻也並不擁有騎士的資格。


  與此同理的還有騎兵。在蘇奧米爾的一些公爵領以及帕德羅西帝國的常備軍製度當中,騎兵與騎士都是並存的。兩者之間的關係有些曖昧複雜,但若是知道幾個關鍵的要點,還是可以將兩者區分開來的。


  首先,騎士是一種頭銜。是一種生活方式和遵守的準則。而騎兵,則是一種兵種。


  所有的騎士都是騎兵,但並不是所有的騎兵都是騎士。


  這個階級的概念實際上在過去的東海岸是不存在的。


  騎士階級的概念源自於西海岸的騎士之國西瓦利耶——後者並不擁有如帝國一般的常備軍製度,因而以強調武勇的英雄主義,由貴族騎士身先士卒。


  通過海上貿易和國際交流,在人類共通的對於英雄的渴望之下,這種風氣擴散開來反哺到東海岸的社會之中。並且在幾百年的時間裏發展壯大,成為了一個必不可少的社會階級。


  蘇奧米爾和帕德羅西區分兩者的方法在於財力與身份——這是古代拉曼帝國時期延伸至今的傳承:常備軍當中的騎兵部隊是由王國或者帝國軍部提供裝備與馬匹,而有能力自行擔負一套全身板甲以及一匹優秀戰馬的人,才有資格成為騎士。


  專門定製的板甲自然是各方各麵都較量產型的要好上許多。並且考慮到大批量列裝的花費,財力不甚充裕的蘇奧米爾王國相較帕德羅西帝國,境內大部分的騎兵都隻是裝備了輕盔、胸甲、小肩甲和部分四肢的半甲輕騎兵。


  騎士自然是重騎兵,凡是成為騎士的人多數都擁有財力能夠負擔得起優秀的戰馬和一套全身甲。這個天然的篩選條件將騎士資格與上流社會牢牢地捆在了一起——可將騎士直接等同於領主貴族,卻也是一種有失妥當的說法。


  正如我們前麵所提,騎士是一種頭銜,而非貴族爵位。雖然絕大多數騎士都是貴族出身,隻有少數因為立功而被賜予資格的是平民騎士。但血統與貴族爵位是不同的。


  騎士與宗教息息相關,從侍從晉升賦予騎士頭銜時他應當從當地宗教人員手中接過象征性的盾牌與劍。並且立誓不違背神明與主君的期待。


  騎士頭銜與貴族爵位之間的關係,有點類似騎士與騎兵之間的關係。貴族爵位哪怕是最低級的男爵都代表至少有一個男爵領,是一位領主。而相比之下盡管許多騎士都是有錢的貴族出身,遊離在外為領主為王室為教會效忠的他們,卻通常是沒有繼承資格的次子或者三子。


  受封騎士獲得頭銜在東西海岸騎士文化流行的國家都是一種類似於男孩子成人禮的東西,在女性地位頗高的蘇奧米爾女騎士乃至於女騎士團長也並不稀少。一位男爵乃至於一位公爵也擁有騎士資格,但一般都以他們的貴族階級作為敬稱。將一位公爵稱呼為騎士,視對方喜好而定,這可能是一種冒犯卻也可能是一種讚揚。


  ——不論如何,龍翼騎士大團長麥尼斯多貴為王室直屬武力之頂點,卻僅僅隻是一位爵士,原因就在於此。


  他出身不算低,是蘇奧米爾境內侯爵家的子嗣。但卻是第三子,無權繼承侯爵的爵位以及領地。


  而受封的爵位也僅僅是一位男爵,屬於大團長才有的福利。是晉升以後才被賜予的終身爵位,王室對於忠心耿耿的龍翼騎士團的嘉獎。麥尼斯多的封地是一座位於海因茨沃姆附近的莊園,與其說是領土,倒不如說隻是個家。他無法像是其它男爵一樣通過運營自己的領地來獲利,這座莊園以及這個爵士頭銜,榮譽性質大於實際意義。


  並且不是世襲的。


  麥尼斯多的兒子若想要成為大團長,一樣隻能從最低級的侍從開始幹起。也許會獲得一些方便,但能否真正子繼父業,還得看團員、大主教以及女王陛下是否同意。


  隊伍持續前進著。


  如我們前麵所提,騎士是一種生活方式,是一種行為守則。


  在它發源地西瓦利耶與亞文內拉那邊,因為西海岸混亂的政治局勢緣故,許多所謂的騎士精神實際上反而沒有東海岸純粹。


  與宗教密切相關的騎士守則,在信仰最為虔誠的歐羅拉地區,幾乎是被視為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規矩存在著。


  不論男女,龍翼騎士團的成員一舉一動都極為講究。身處這些人的包圍之中你可以輕易地感受出來——若這是一隊西瓦利耶騎士,那麽他們必然這時候已經開始了各自討論和聊天。相比之下龍翼騎士們無比安靜,他們行動有如一體,明明人數已經超過70,行動起來發出的動靜卻比10名西海岸騎士還要小。


  在威馬·麥尼斯多龍翼大團長的指揮下,隊伍悄無聲息地散了開來。


  4個6人小組加起來一共24人分別向著左右前方以及左右方散了出去。同時中央陣列也分成了三個部分,前鋒、主陣還有後衛。側翼的騎士們在小道之中隱隱與中央陣列派出的前鋒形成了扇形麵的預警機製,避免任何人偷偷靠近到太近的位置。


  這是如教科書一般精準又穩妥的陣型安排。


  側翼的6人小組由兩名遠程手和四名長矛手組成,其中一名長矛手還攜帶了號角用以預警。


  穿著全身甲戴著輕盔的他們是不容易被立刻殺死的,即便是可以擊穿板甲的絞盤重弩,你也需要知道擊穿並不等同於擊殺。不著甲的情況下輕弩就能殺死一個人,而在著甲狀態時,致命的重傷就變成了皮肉擦傷。


  此時遠在帕爾尼拉的我們的貴族小姐所鍾情的冒險小說當中,會描寫的渾身插滿箭矢仍舊繼續戰鬥的英雄人物並非誇大。這種情形其實隻是因為鎧甲有效阻攔了箭矢,使得他們盡管視覺效果驚人,實際隻是受了點皮肉傷。


  單兵遠程武器當中最重型的絞盤重弩,也需要好幾發才能擊殺一名騎士。而一旦遭受攻擊,他們必然會立刻想方設法通知友軍。


  一手抓著韁繩另一隻手將長矛靠在肩甲上的龍翼騎士們在最前方以巡航速度前進著。


  他們仔細掃蕩著周圍的地麵,空曠的蘇奧米爾森林即便是要藏幾個人都不容易。缺乏灌木的林間地表上你可以一眼就看到很遠的地方。


  緊握的長矛靠在肩膀上,一旦有需要可以迅速架在騎槍架上發起攻擊。


  他們這一回攜帶的長矛僅有兩米半左右。相較一般的騎槍最少都是3-4米的長度,顯得是無比輕型。


  粗長的騎槍是重型武器,這一方麵是考慮到麵對敵方重騎兵所需要的衝擊力,另一方麵還有更長的長度能夠在更遠距離擊中敵人的意圖。


  兩米半的輕型長矛稍不留神就會被敵方步兵的長杆武器擊中,而相較之下更長的騎槍就能使得騎士們在進入對手攻擊距離之前就擊殺他們。


  然而又重又長的騎槍需要侍從或者馬車攜行,在將要發起衝鋒的一瞬間才過手。在這種需要考慮機動性和長時間由騎士自身攜帶的情況下,自然變成了不大適用的武器。


  全副武裝連人帶馬超過半噸的重裝騎兵衝鋒起來,殺傷力是極為驚人的。


  配上厚重硬木的戰鬥用騎槍槍杆以及淬火硬化的槍尖,即便是矮人工匠引以為豪的硬鋼護甲,也會在鐵蹄踐踏與騎士衝鋒的威能之下被捅穿甚至整個人擊飛。


  重裝衝鋒的騎士是人類單兵所能掌握的頂級力量,這是毫不誇張的形容。


  龍翼騎士們是驕傲的。盡管表現得十分有禮,但從結伴行進的方方麵麵,你都能感覺出來這些人隱隱的傲氣。


  他們對自己的訓練與友軍的配合信心十足;對自己手中的劍與長矛信心十足;對自己身上穿的精良盔甲信心十足。


  能夠一擊必殺一名騎士的,就隻有另一名騎士。


  盡管未曾經曆過任何真正意義上的戰役,但在拉曼騎士教官豐富的經驗傳導下,不惜工本培養起來的這支龍翼騎士團,即便是十分了解騎士與軍事的人,也難以從他們的行動當中挑出毛病來。


  訓練有素這個詞匯安在他們身上算是恰如其分。


  將大劍士逐出以後處處刁難排擠那些立場有問題但經驗豐富的老戰士,雖說不是這一代的龍翼大團長麥尼斯多本人所為,造成的人才流失卻已成定局。


  缺少了蘇奧米爾本土曆經過戰火的老兵,照本宣科花大價錢請拉曼人的貴族騎士教官指導。要說這會在國內引起不滿,自然也是難免的事情。


  規範的騎兵戰術訓練、各種隊列、裝備和司職上的搭配。拉曼人在漫長的時間裏頭總結了行之有效的作戰方式,而這種方式藉由教官傳達到如今這些龍翼騎士的身上,可以看得出來他們算是毫無保留。


  麥尼斯多的指揮方法以及軍事頭腦,都像是教科書一樣標準。


  這是拉曼人運用了漫長時間的正確做法。


  從頭到尾他們的行動都無可挑剔,是標準的騎兵預警行進陣列。


  就連我們的洛安少女也顯得無比佩服。


  皺著眉頭的人,僅僅隻有我們的賢者先生一人。


  太安靜了——


  他不認為那些大劍士會輕易認慫真正打算和談,但如此一來的話,都快要靠近會麵地點了,他們卻仍舊什麽都沒有看到。


  短暫思索過後,亨利將這件事情與麥尼斯多說明。


  “不是說哪邊都不站的嗎?”龍翼大團長對此的反應帶有幾分譏諷的味道,而我們的賢者先生也沒有拉著麵子,他聳了聳肩,然後直接答道:“我怕死。”


  這個說法令麥尼斯多有些哭笑不得。他見過的戰士、騎士和傭兵數不勝數,這其中有許多意氣用事為了自己的顏麵就要跟人生死決鬥的。而這家夥倒好,直接就承認了自己的膽怯。


  “嗬,怯弱的傭兵,但在我看來,沒什麽可擔憂的吧?”副官西格在前方接過了話茬,他言語之中滿是自信:“拉曼人的騎兵戰術,是曆經過戰火考驗的。不說舉世無雙,至少跟麵對那些至今仍舊拘泥於步戰的阿西們擁有壓倒性優勢的。”


  他這樣說著,顯得自信滿滿,但我們的賢者先生卻仍舊不甚買賬。他隻是再次聳了聳肩,然後開始觀察起周遭來,提高警惕。


  平心而論,西格的說法並沒有錯漏。


  但有一句老話說得好:

  “上一場戰爭的勝利者最容易犯下的錯誤。”


  “就是把這場戰爭當中的經驗帶到下一場戰爭中去。”


  戰爭的形態在短短幾個月之前發生了某些改變,一些新式兵器開始進入戰場。它們距離完全成熟還有漫長的時間,但在某些特殊的運用上,卻也有過去的武器所無法具有的革新優勢。


  沉浸在和平麻痹和強大裝甲帶來的不可匹敵錯覺之中,龍翼騎士團對此反應遲緩。莫說是他們,就連帕德羅西帝國也沒有對此投入足夠多的重視。


  也許確實是因為額外拖延的幾天使得他們失去了耐心,也許是一開始就這麽準備的。總而言之,在這份對話的5分鍾過後。


  會麵地點的湖畔小鎮正式進入視野,遠遠可以看到入口處站著一整排傭兵打扮的大劍士——


  麥尼斯多和西格的眉頭皺了起來,而女王陛下又趕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著以確保得體——


  “不對勁。”大團長說出了這句話的下一秒鍾——


  女王陛下的期待。


  落空了。


  “他們怎麽有魔法師?!!”


  “下令吧,閣下。”遠遠看著一行人走來,紮著馬尾穿著紅色布裏艮地板甲衣的大劍士,沉默地抬起了手。


  “引爆!”法杖增幅的寶石發出耀眼光芒。


  “嘭轟!!!”震天動地的轟鳴聲,在左右側翼騎士們的腳下響起。


  蓋過了人馬的悲鳴和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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