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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黑箱密會人柱擋災 下

  第二章 黑箱密會人柱擋災下 

  重頭戲來了,眾高僧無一例外地感到緊張,等待新任掌門開口說話,其中多數的預期,就是認為他要宣布一些重要變革,來鞏固本身的權力,或是一些享受權力的作為,卻怎樣也沒料到,少年在深吸一口氣后,竟是作了這樣的宣告。26nbsp; 

  「慈航靜殿的掌門之位,不是我應得的東西,我會將它歸還。苦茶方丈有大恩於我,他雖身故,我也要回報他的恩德。我見識不夠,人又不聰明,左思右想,我能做的事情好像只有一件。」 

  孫武道:「呼倫法王將於近期內來到本寺挑戰,我將會為本寺解決此事,報答苦茶方丈的大恩。這件事情之後,無論生死,我都會辭去掌門的職位,請各位長老前輩另推適合的人選接任,也請各位……信任我。」 

  此言一出,在場的各堂各院首座相顧失'色',慈航靜殿的掌門之位何等尊榮,號令天下慈航子弟,純就影響力而言,甚至就是另一個帝王;如此權位,多少人夢寐以求,窮盡畢生追逐,就算是修禪多年的眾高僧,也不敢說自己不動心,這少年陰錯陽差坐上了掌門大位,卻說要放棄,這種事情怎有可能了? 

  最合理的判斷,這不過是某種以退為進的權謀詐術。一瞬間,就連香菱都不禁有這種錯覺,但她馬上就清醒過來,知道這就是孫武的真實'性'情,這個小少爺不會拿這種事情來說謊,事實上,他連開玩笑都不太懂。 

  只是,雖然很清楚孫武的個'性',但香菱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因為這不是普通的誘'惑',慈航靜殿的掌門之位,真有人能不受它誘'惑'嗎?假若換作是自己…… 

  香菱的懷疑,同樣也出現在各堂各院首座的心中,可是當他們抱持著這份懷疑,望向眼前的少年,卻接觸到一雙澄澈如同明鏡的眼神;少年高抬著頭,挺直腰桿,堅定的視線中沒有一絲疑慮,謙和態度令人感受到他的誠懇,一瞬間,再沒有人懷疑他的話。 

  也許笨,也許不聰明,但少年說的話卻百分百認真,誠心誠意,絕無虛假,那雙清澈如水的無瑕眼神,明亮到讓與之視線相對的人心生愧意,幾名首座禁不住低下頭去,為了剛才自以為是的臆度,衷心羞愧。 

  在這瞬間,眾僧突然發現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孫武接位接得太突然,他們一直在試圖分析,猜測整件事幕後的種種可能'性',因為少年背後的黑幕太深也太暗,讓他們只把目光不住往遠看去,卻忽略了少年本身,直至此刻,他們才發現這個少年很不尋常,也許苦茶方丈的想法很簡單,只是想把希望賭在這個少年的身上,賭在他光明如鏡的仁心上。 

  「阿彌陀佛,老衲修行多年,卻似乎忘記了最重要的東西,小施主……不,掌門人,苦茶師兄的安排,或許真是有其道理的。」 

  佛光院首座苦星長頌一聲,朝孫武俯首下拜,在場大多數的首座也跟著他一起動作。與薪火台上的無奈動作不同,這次的行禮,代表他們正式承認了少年的領導人身分,並不是說肯定了孫武的能力,而是一個少年有這樣的胸襟氣度,是有資格留名於慈航靜殿的掌門人紀錄中,同時,不少人也對苦茶的遺命有了新想法。 

  「苦茶師兄臨終之前,一再說明自己挑選繼任人,絕非為了一己私心,而是為了慈航靜殿的數千年基業,當時我等不解其意,現在方知苦茶師兄心懷慈悲,無私無我,一生都在為我慈航靜殿設想,雖是身死,仍有惠於闔寺僧侶,掌門人承其遺願,大仁大勇,請再受我等一拜。」 

  長嘆著說完話,苦星又是一下俯身行禮,在他身後的眾高僧聞言劇震,像是明白了什麼,'露'出欽佩、讚歎、不忍的表情,紛紛跟著拜下,這次是所有人一起下拜,而且行的禮好重,五體趴伏於地,行著最敬禮,莫說是參拜掌門人,恐怕即便是天子親臨,都沒法得到如此尊崇。 

  「不敢當,諸位前輩請起。」 

  看到一眾老僧向己跪拜,孫武大吃一驚,連忙離座攙扶,心中卻是大'惑'不解,苦茶方丈執意傳掌門位給私生子,這種做法自私自利,如何說得上無私?與慈悲有何關係?但這群首座俱是有德高僧,不可能這麼明顯地諂媚奉承,他們的話究竟是何意思? 

  孫武沒想通的事,旁邊的香菱卻猜到了,臉'色'一變,方要說話,老僧們已經向孫武表示,目前寺內氣氛動'盪'不安,雖然孫武獲得各堂各院首座支持,但身為俗家子弟,恐難以服眾,若是年輕一輩僧侶群起反對,只怕坐不到呼倫法王拜山的那一天。 

  「為了安撫人心,掌門人可有什麼得力靠山?任師侄曾說掌門人與同盟會的袁少主互為知交,若是能由袁少主出面支持,便能……另外,掌門人也可以發布些現況調整,爭取支持,減少衝突。」 

  問起行政統馭的手段,孫武一竅不通,而他也無意干涉慈航靜殿的行政工作,當下便想尊重專業,讓各堂各院首座一如往常做事,無須問過自己,但話到嘴邊,腦中靈光一現,想到眾首座絕不會無聊到建議用「全寺僧侶放假三天」這種無聊手段來收買人心,再看到他們欲言又止的表情,心裡已經有數了。 

  「禁止慈航靜殿子弟使用法寶的規矩,是苦茶方丈訂的?還是早就有了?」 

  孫武一問,眾僧為之愕然,想不到這個看來有些傻氣的少年,某些方面竟然如此靈光。訝異之餘,好半晌才有人回話。 

  「過去……太平之'亂'前,法寶極其稀有,不構成影響,寺規也無特別限制,是太平之'亂'時訂下,苦茶師兄堅持沿襲,但……河洛劍派同樣有此戒條,卻早在同盟會成立之初,順應陸大俠的提案,廢除這戒條了。」 

  換句話說,就只有慈航靜殿反應遲鈍,還沿襲著不合時宜的舊規矩,故步自封,也許事實沒有這麼簡單,但是從眾高僧的話意聽來,就是這個意思了。 

  孫武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氣,腦中回想著這幾日看到的東西。在山門外要求革新的年輕僧侶們,或許是遭人煽動利用,但他們眼中所閃爍的熱血卻無比認真,是真心真意想要改變陋規,讓自己的門派變得更好,不要繼續衰敗下去,那份理想與堅持,是應該要被尊重的。 

  使用法寶有什麼不好嗎?法寶這種東西,當然不是絕對安全無害,像是落在小殤的手裡,再平凡的法寶都會變成致命兇器,但世上什麼東西不都是這樣嗎?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全看使用的人怎麼做而已,因噎廢食不是一種正確的態度,如果真是擔心使用法寶帶來的問題,那就應該積極開發出更安全的法寶,訂出更好的使用規則才對啊。 

  梁山泊的熟悉景物,在腦海中一一流過,自己從小便是生活在法寶科技之中,雖然沒用法寶,但卻每天都接觸得到,在這環境平安長大成人,這不就證明法寶可用可行,無需畏之如蛇蠍嗎?況且,在不為人知的慈航禁地里,有風車陣這樣的建築,這事苦茶方丈不可能不知,那是否就說明苦茶方丈事實上也不反對使用法寶呢? 

  總結到最後,只剩下一個問題…… 

  「各位長老,想請問一件事,開放法寶禁令……這是各位的共同意思嗎?」 

  似乎是個難以啟齒的問題,各堂各院首座陷入沉默,可是他們的眼神卻傳遞出答案。 

  「我明白了……既然我只是個短短几天的掌門代理,那一切責任由我擔當,請各位長老對外宣布,即日起解除法寶禁令,凡慈航靜殿子弟,再不受法寶禁令限制。」 

  一場會談的結束,孫武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能夠快刀斬'亂'麻地把事情處理掉,這是最好的結果。 

  報答苦茶方丈的大恩,這是自己一定要做的事,但如果篡奪慈航靜殿的掌門大位,自己就變成利慾薰心的小人了。除此之外,路叔叔和他那群同伴好像在圖謀些什麼,多半還是想要盜經,搞不好還打算利用有自己人當掌門之便,光明正大進入藏經閣去,要徹底杜絕這種後患,就只有辭去掌門職位。 

  擦了擦額上汗水,孫武轉頭望向香菱,發現她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麼了?有問題嗎?」 

  「少爺,你知不知道你剛才……」 

  話沒說完,大門就被推開,路飛揚像一陣旋風似的闖了進來,後頭跟著的是小殤。因為闖風車陣後頭的樹林失敗,路飛揚受了傷,好像還弄斷了腿骨,所以被送去急救包紮,現在腿上裹著蠶繭似的厚繃帶,一闖進來就劈頭問話。 

  「小武,你剛才說要辭掌門位,是真的嗎?」 

  孫武早預期到會有此一問,想也不想地點頭,正要補上一句讓路飛揚斷了盜經的念頭,突然被一隻手放到頭上,輕輕'摸'著他的頭髮,連帶也遮斷了視線。 

  「小武,為什麼要放棄?你到外頭來,不是為了要追尋夢想嗎?知不知道能當上慈航靜殿的掌門,是多少人的夢想?你得到手了,隨隨便便就放掉,不覺得可惜嗎?」 

  這是少年身邊每個人共同的疑問,但對於少年本身,這卻是一個再簡單也不過的問題,簡單到一句話就可以解釋整個心情。 

  「不是我的東西,我不該要,也不想要。」 

  聞言瞬間,路飛揚臉上'露'出微笑。這是何其簡單的一句話,每個人小時候一定都聽過,也都說過,為什麼年紀一大了,就反而把這件事給忘記了呢? 

  「小武,你不想當慈航靜殿的掌門,可以馬上辭掉走人,為什麼要承諾呼倫法王拜山的事呢?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說已經讓人誤會,那些老和尚以為苦茶方丈傳位給你,是為了要你替慈航靜殿擋災。」 

  孫武一愣,這才明白剛剛諸位首座行大禮的理由,他們顯然是以為,苦茶方丈敗壞清規,破戒生子,為了贖罪,便讓私生子接掌門位,在呼倫法王拜山時銳身赴難,哪怕是壯烈犧牲,也對得起慈航靜殿,換言之,孫武等若被當成了祭壇上的祭品。 

  事實真相是否如此,苦茶方丈既死,已無法得知,孫武雖是受到衝擊,覺得極不好過,但腦里卻有一塊地方,始終清楚明朗,讓他不受影響地維持初衷。 

  「欠人的東西,一定要還,這是做人最基本的原則。我不在意別人怎麼想,我自己應該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到。」 

  彷佛是想要藉機表達決心,素來表現得老成的少年,這時竟是出奇地孩子氣,揮開了放在頭上的手,倔強地仰抬起頭,直視著路飛揚。 

  本以為,會接觸到一雙嘲弄、恥笑的眼神,但映入少年眼中的東西,卻讓他瞬間僵住。 

  「路……路叔叔,你……」 

  「欠人的東西一定要還……說得真是對呢,好像有誰也這麼說過,出來跑,總是要還的……小武,你開始像個男子漢,真的是長大了。」 

  路飛揚在笑,但是那個笑容,與孫武最近看熟了的那種玩世不恭,是截然不同的感覺,看來沉靜而內斂,與孫武記憶中的形象重疊,彷佛是回到了許久之前,在梁山泊酒肆中舉壇看美人的那個落拓君子。 

  當時,路叔叔他…… 

  孫武回想起從前,腦里隱隱約約像是'摸'到了什麼,正想深思,頭又開始有些暈痛,未及細想,路飛揚僅余的一隻手又按到他額上,'摸'著他的頭髮。 

  「小武,你做得很好,但憑你的本事,怎麼去和呼倫法王戰鬥?這點你想過嗎?」 

  「我……我現在是掌門,可以進藏經閣看書,如果能學到易筋經和洗髓經,就算只學一點,應該都有點用的。」 

  看著孫武有些慚愧地低頭說話,路飛揚心頭有著感慨。 

  ……確實是這樣沒錯,這想法雖有些緩不濟急,卻不是無稽之談。然而,這孩子從不會白拿人家東西,多半也是因為這個恩惠,他報恩的對象才從苦茶方丈擴張為慈航靜殿吧! 

  「知道了,那就這麼辦吧,我們會全力支持你,幫你還完這個人情。你現在好好想想怎麼對付呼倫法王,我們則幫你在呼倫法王拜山之前坐穩這位置。」 

  沒有實力的人,就算作出保證,也沒有任何意義,路飛揚的承諾不過是一紙空言,毫無份量可言。然而,明明知道是這樣,當那隻左手拍在肩上,孫武卻覺得非常溫暖,彷佛得到了一座超級穩固的大靠山。 

  這種感覺……實在是非常奇妙,但願這不是一種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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