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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世道人心白虎奔月

  第四章 世道人心白虎奔月 

  河洛劍派是中土兩大聖宗之一,素來銳意發展,廣收門徒,整體規模就連慈航靜殿也有所不及,為了便於管理,河洛劍派實行一些獨特製度,大異於中土的其他門派。26nbsp; 

  無論是不周山上的河洛本部,還是其他地方的分部,新加入河洛劍派的弟子,都采團體式教學,彼此是師兄弟,但卻沒有師父,僅由「傳法師」傳授心法與劍術,直到基本根基打好,通過考核,這才正式拜師,修習河洛劍派中上程度的武技。 

  原則上,河洛劍派的高手,若是有意收徒,就會去本部或各地的學堂留意人才,挑選自己合意的對象,待考核通過之後,收入自己門下。而若通過考核的弟子,未有任何前輩挑選為徒,則會由本部統一指派分撥。 

  拜入哪位高手的門牆,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若是師父的勢力夠大、武功夠強,做弟子的不但享有諸多便利、資源,還可以順理成章地修練上乘劍術,日後出人頭地,在本派擔任重要職位;要是不幸拜錯師父,跟到一個沒什麼人脈與本事,甚至還受同門排擠的老道士,那在河洛派就沒什麼未來'性'可言,早早可以死了心。 

  反過來說,如果一位名師挑中了高徒,栽培成才,這位弟子的成就越大、名聲越響亮,師父在河洛劍派的地位也就水漲船高,兩者的關係猶如魚跟水,再是緊密不過。 

  最理想的師徒組合,就是一個出家的師父,配上傑出的俗家弟子,如此一來,師父固然能夠庇護徒弟,徒弟有了成就,也能大大增強師父的地位,最妙的一點是,河洛劍派掌門職位不傳俗家人,當師父的地位越來越鞏固,有望爭取掌門之位時,不用忌憚俗家弟子功績太高,喧賓奪主,一口吞了師父盼望多年的掌門大位。 

  正因為師徒關係是如此重要,所以,本代虛字輩的河洛子弟中,最傑出的兩個人,李慕白、虛河子,這兩人會拜在何人門下,就分外受人矚目。 

  年紀最輕的虛河子,被譽為河洛劍派百年一見的天才,在他拜入河洛劍派,大放異彩的第三年,就被掌門人赤城子收為門徒,親授河洛劍派武技。這點倒是讓人不感意外,畢竟如此良資美材,掌門人怎會讓他外流到別人門下,成為日後的威脅? 

  虛河子本就是掌門人拾回的孤兒,養大成人後,收入門下,這是理所當然的事,若不是虛海月、虛江的表現過於平庸,所有人都要以為赤城子是慧眼獨具,撿回如此傑出奇才來撫養。 

  相形之下,李慕白的選擇就讓所有河洛弟子大吃一驚,通過考核的他,本可擇人拜師,也有許多的河洛前輩高手看中他,搶著要收入門下,但他卻斬釘截鐵地一口拒絕。 

  「全都省了!我想學的東西,你們教不了,你們能給我的東西,也沒有我想要的,乾脆大家兩免吧,我不拜師,更不要什麼人騎在我頭上。」 

  這麼一番驚人的言論,可謂大逆不道,轟動了整個河洛劍派,照幾名長老的意思,應該要立刻開革出門,殺雞儆猴,不過,掌門人赤城子惜才,特別下令保住了李慕白,還准許他翻閱河洛劍派的武典劍經,自觀自學,不拜入誰的門下,只是為了懲戒其張狂,他所翻閱的劍經武典,僅限於河洛劍派的中下層次,真正的上乘武功不允其修行。 

  對此,李慕白表現得很不在乎,「本派有一票老東西,自己練武沒練出什麼東西來,授徒時還刻意添加變化,故作高明,把徒弟越教是越錯,與其跟到這種師父,還不如自己看書練,可以少走很多冤枉路。」 

  如此狂妄言論,聽在旁人耳里,都覺得這個年輕人狂得過火了,尤其是當天份更高的虛河子,都一向謙遜有禮,從不擺高架子,李慕白這樣的態度,就更讓人側目。為此,虛江放心不下,不只一次勸過這位師弟,希望他能稍微收斂,不要為此吃眼前虧。 

  「師兄,這點你就不懂了,武道修行的方法很多,真要修練河洛武學,未必就只能看書、靠人傳授,只要你夠用心,取得上乘劍術秘訣的方法多得是,這些事……說多了沒什麼用,你在外頭和人砍殺上幾百場,自然就會懂了。」 

  說到這裡,李慕白為了虛江的進境而憂心,這位師兄用功既勤,人也不笨,只不過是敦厚老實了些,為何一直也練不出什麼名堂來?若說是練功不得其法,自己也時常提供練武心得,嘗試點撥,但對他非但無所幫助,甚至停滯不前,真是奇怪得很。 

  「這個……我也不清楚啊,內功心法還是一樣的練,行走經脈也沒有什麼障礙,可是練來練去,就是沒有長進,若說瓶頸……也不曉得瓶頸在哪裡。」 

  「所以我覺得師兄你應該和我一起出去闖'盪',只要砍過幾個人,累積經驗,武功就能有突破也未可知。」 

  「……你那一套練功方法,我實在不適應,有沒有不砍人的修練法?」 

  「有啊,雖然危險了點,不過被人砍幾次,效果也是不錯……這是個人親身體驗的感言。」 

  虛江接受不了這樣過於激進的修練方法,但確實很感激師弟的關心,而且從他的話聽起來,闖'盪'江湖全不似普通人想的那樣風光,李慕白在外行走的經驗,足足可以寫出一部血淚史出來。 

  「真是可惜,你若是能和我一起在外闖'盪',就可以見識到不少的……」 

  李慕白說到這裡,興高采烈的表情忽然黯淡下來,顯得意興闌珊,嘆道:「算了,當我沒說吧,現在的江湖真是一團漿糊,沒有英雄豪傑,只有一堆人渣敗類,還有一些不曉得恥字怎麼寫的'淫'賊,這樣的江湖……也許學你躲在山上才是對的。」 

  「'淫'賊?」 

  「就是採花賊啦,也不曉得是哪個王八蛋開的頭,最近幾年,採花賊這個職業忽然變成流行,那些初入江湖的新人,以為當'淫'賊又有錢又有女人可以上,還很快就可以打出高知名度,就一股腦地下海當'淫'賊,學人家採花。」 

  李慕白恨恨道:「我痛恨這些欺侮女'性'的下流胚子,只要撞在我手裡,一律都是宰了了事,見一個就殺一個,但現在江湖上的'淫'賊實在太多,殺不勝殺,有一天晚上我隨手就殺了五個,你知道嗎?那還不是我特別去追蹤堵人,只是路過發現,順手就宰人除害,這樣都能一晚連續碰到五個,什麼世道啊!」 

  虛江看李慕白的憤慨,多少可以體會他的心情,橫豎自己從沒'色'心,更無'色'膽,長得也不帥,這輩子是與'淫'賊絕緣了,但不曉得江湖上最厲害、名氣最大的'淫'賊是誰? 

  這問題一提出,李慕白就是一臉厭惡的表情。 

  「鬼才知道,'淫'賊之中很少有真本事的,這個月出道作案,下個月就橫屍街頭,淘汰率與更換率太高,我哪會記得名字?記死人的名字,難道用來考古嗎?不過,最近江湖上是有個新出道的'淫'賊,名氣也不小,叫什麼……朱玉還是寶玉的,記不太清楚……算了,不用記,改天隨手宰了就是。」 

  虛江聽了這些話,也不以為意,隨便聽完就忘記了,完全想不到自己很快就會用上這些知識。 

  成為河洛劍派弟子后,要做的事情比以前多得多了。從前,只要把山頂上看得到的地方打掃乾淨,剩下來的時間,就可以自由支配,修文練武,站在山崗上發獃,現在卻要遵照門規,進行各方面的「修練」。 

  河洛劍派名滿天下,修行中的道、俗弟子,每天除了養氣練劍,還有各自被分配的任務。對內就是挑水、劈柴、看守防衛,對外……各種五花八門的名目就多了,幫著附近城鎮的農民收割、打掃不周山的每條道路、敦親睦鄰,還有維持外圍區域的治安。 

  各種涉外工作里,以維持治安這件工作最有代表'性'。不周山方圓數百里,有不少富庶城市,引起各方盜匪覬覦,只不過忌憚河洛劍派聲威,誰也不敢大舉來襲,但個別的零星犯罪,卻是少不了的,河洛劍派便擔起附近區域的安全任務,派出門中弟子巡邏,定期輪調,受派下山的弟子除了見識世面,增廣見聞,還可以藉由戰鬥,累積實戰經驗。 

  周邊城鎮都是河洛劍派的勢力範圍,各方高手忌憚河洛劍派,不敢跑到這裡來生事,通常只是來些二三流的好手,這些人腦袋發昏,搞不清楚狀況,威脅不大,這些技藝未成的河洛子弟也還應付得了,即使真有什麼強橫高手來犯,河洛本部可以隨時來援,這邊始終佔了人多勢眾的便宜,什麼問題都可以妥善控制。 

  就是因為這些理由,那些尚未通過考核,不能以河洛門人身分行走江湖的年輕子弟,最喜歡被分派到周邊城鎮去維持治安,這可以說是他們接觸江湖的唯一途徑。 

  以虛江的個'性',自然不會對這工作有什麼興趣,不過,河洛劍派並不是依照個人興趣來分派工作的,而虛江接到任務后,倒也從不違抗,盡心儘力去完成,所以當有一天他被派去維持治安時,他短暫驚愕后,很快就遵從命令了。 

  維持治安的工作並不易做,尤其是碰上許多複雜的狀況,並不是自己忍讓,就可以避免衝突的,不得不拔劍阻嚇的次數變多了,總算這裡還是河洛劍派的勢力範圍,沒有爆發什麼實質衝突,讓虛江暗暗鬆了口氣,連續十幾天下來,只是處理一些吃霸王飯、偷錢包的小賊,沒有發生什麼大案子。 

  儘管如此,每當他協助處理完事務,那些受幫助的商家與店家在欣喜之餘,偷偷塞來的金幣、銀塊,總讓他困'惑'上老半天,不了解這是什麼意思,覺得這種事情不該發生在自己身上。 

  「傻瓜,你想太多啦,那些錢不是給你的。」 

  虛江向李慕白請教時,被這個師弟大笑著駁斥。聽到這樣的回答,虛江覺得好過不少,畢竟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 

  「正確的說法是,那些錢只有部分是你的,照本派的不成文規矩,你只能保留四成,六成必須往上繳交,這是每個在外執勤的河洛弟子都曉得之事,也只有你這獃頭鵝,傻呼呼的,連這都不知……咦?你表情怎麼如此奇怪?」 

  「我以為,我們下山維持治安,這是行俠仗義,是我輩正道所當為,怎、怎麼還要收錢的嗎?這樣豈不是變成保護費了?」 

  「你說錯啦,這才不是保護費咧,那些商戶每月固定上繳的才是保護費,這些只不過是你做事賣力,人家心中感激,私底下給你的小費……唉,可惜本派早有規定,就算是小費都要抽走六成,不許私藏。」 

  李慕白輕描淡寫地說話,虛江聽了幾乎跳起來,這反應落在李慕白眼中,令他哂笑道:「名門正派也是要吃飯的,你自己吃了本派那麼多年的飯,又從不用下地耕作,看見本派華屋美舍,排場又大,以為這些錢從哪裡來?山上那些都是道士,不是商業天才,當然也是靠哪裡吃哪裡。」 

  虛江沉默不語,李慕白啞然失笑,「師兄果真是有理想的大俠,將來要是有機會開宗立派,必能成就大業,不單讓自己的勢力興旺,更能澤被蒼生,造福萬民。」 

  「話很動聽,不過為什麼我聽在耳里,總覺得不像恭維,像是在諷刺我?」 

  「那就證明你的理解無差,我的的確確就是那個意思。」 

  李慕白放聲大笑,但也提出解釋,朝廷為了攏絡河洛劍派,減收不周山附近城鎮的稅賦,就是為了給河洛劍派'操'作的空間,否則河洛劍派又收錢,朝廷又收重稅,這附近早就激起民變,什麼名門正派的面子也不給。 

  河洛劍派雖然收取治安費,但有河洛劍派坐鎮,店家免受地痞流氓的'騷'擾,就連貪官污吏都不敢放膽行事,加加減減算一算,附近老百姓過得還比其他地方要好,勉強也說得上互蒙其利。 

  「收保護費不見得是壞事,重點是看收了錢之後,能保護到什麼程度。如果真能為老百姓解決麻煩,他們不但不以為苦,還給錢給得笑呵呵的。師兄,光靠理想不足以成事,現實比什麼都重要啊……」 

  李慕白的話,讓虛江再次沉默,他隱約好像體會到了什麼,但又說不出來。在閑談中,李慕白更對師兄提起,西南邊爆發大規模民變,這次的叛'亂'聲勢不小,不似過往那樣輕易被官軍剿滅,短短一月,居然已連下數城,佔據一方。 

  「那邊情況激起了我的興趣,我預備去那裡看一看,瞧瞧這些叛黨究竟有什麼三頭六臂的本事。」 

  「看看就好,可千萬別看得太過癮,自己也跳下去加入,這種麻煩就很難收拾了……」 

  虛江說著,難掩憂慮,生怕這位師弟真的惹出大麻煩來,李慕白沒說什麼,哈哈一笑,提起佩劍,就這麼離去。 

  李慕白離去之後,虛江繼續辛勤練功,河洛劍派的劍法與內功修為息息相關,除了少數天資極為優異的門徒,能將兩者脫鉤,以個人資質練成上乘劍術外,正常的情況,都是內功練到了哪個程度,自然而然就能把哪個境界的劍法給掌握。 

  虛江吃虧的地方也正在這裡,他的內功進境可說是完全停頓,已經有大半年一無寸進了,究竟為什麼會這樣,他自己也不明白,也曾與李慕白一同研究,但行功至各處'穴'脈均無阻礙,真氣平穩流動,沒有不尋常的跡象,就連李慕白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內功修行不比揮刀練劍,雖然說是苦心修習必有所成,但卻絕不保證辛勤付出與收穫成正比,也不是一個勁地埋頭苦練,就能有所突破的,河洛劍派中也有很多人,修行到一定程度,就此停頓,終生沒什麼大進步,討論起原因,仍只是一句「資質所限」。 

  虛江很明白這種事情急不來,也勉強不來,但是看弟弟虛河子在同輩中光芒萬丈,自己卻沒什麼進步,要說心裡不急,那又怎麼可能?況且,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他也越來越感覺到自己的不足。 

  如果只是應付一些小偷盜匪,那是不用什麼高深武功,而真正厲害的高手悍匪,忌憚河洛劍派實力,也不敢跑到不周山附近來撒野,但在這兩者之間,卻還是有些麻煩人物,其中最多的就是那些'淫'賊。 

  李慕白的話,虛江現在完全體會到,當'淫'賊確實已經變成了一種風尚,這種流行甚至蔓延到不周山底下,最近兩個月裡頭,最'騷'擾治安的不是盜賊,而是'淫'賊,像是野草、蟑螂一樣,這頭才剛抓了一個,那邊就又鬧出事來。 

  最讓虛江覺得不可思議的,就是每當他與同門師兄弟一起圍捕'淫'賊時,那些落敗遭擒的採花賊子,對侵犯女'性'的罪行非但不感羞愧,還擺出一副「你們這些思想守舊的老古板都落伍了」的表情,虛江不得不相信,這種荒唐的風'潮'正在江湖上傳開。 

  「慕白師弟說得沒錯,這是什麼世道啊……」 

  虛江不喜歡動武作戰,但看到那些無辜的受害'婦'女,他覺得很難過,希望能夠真正保護到這些人,為此自己需要精進修為。 

  然而,已經停頓的內功進境,並未因為他的心焦而有進展,虛江每次執勤完畢,就在住處盤坐練氣,練到頭暈眼花,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要走火入魔了,卻還是沒有什麼效果。 

  偶爾聽到虛河子在不周山上的出'色'成績,虛江感到壓力,但真正讓他難以自處的,是看到一些腦筋愚鈍,平時笨手笨腳,練功也不怎麼勤力的後進師弟,功力居然也慢慢追上自己,這種事才真是讓人難以接受。 

  虛江不是那種銳求表現的人,不過他也不喜歡自己被劃分在「無能」這一邊,有時候想想自己的處境,覺得非常鬱悶,可是悶歸悶,又學不會別人借酒澆愁,自暴自棄那一套,即使心情煩躁,也只是嘆口氣就算了。 

  「我啊……好人算不上,當壞人又不夠格,還真是……」 

  偶爾閑時,虛江這麼自嘲著,連他也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個'性'其實非常有自制力,不管怎麼樣,都不會把自己的不快波及旁人,反倒是在夢裡,那些無奈與不快都會發泄出來,虛江常常夢到,有一隻白'色'的猛虎,在月下急奔,狂風捲動,揚塵千里,說不出的威猛豪邁。 

  那頭白虎奔跑的樣子,是如此神氣好看,虛江每次醒來,都情願自己是那頭大白虎,得意卓然,全然不似現在這樣的窩囊。 

  只不過,這個頻繁出現的夢,有一點奇特之處,就是夢裡的生物,永遠只有那一頭大白虎,身旁沒有任何同伴,甚至沒有一棵樹、一根草,都是賓士在荒無人煙的沙漠,天上一輪冰冷的孤月,風揚千里,獨自奔跑的白虎看來是那麼威猛,卻也那麼的孤寂。 

  無論如何,頻繁出現同一個夢境,這總不會是巧合,虛江暗想這或許是某種預兆,又或者自己果真練功出錯,走火入魔了。 

  心煩意'亂',某天虛江趁著值勤休假,買了些禮物,回到不周山上的河洛本部探望親人。 

  回山之時,虛河子正在與同門練劍,虛江不想打擾弟弟,便先去大廚房與虛海月打招呼,說說近況。 

  和李慕白說近況,會是很有意思的事,因為這人闖'盪'江湖,每一段時間都有不同的驚險經歷可說,但虛海月的近況就很無趣了,儘管每天做的菜不一樣,做的事情卻都差不多,今天是煮飯燒菜,昨天是燒飯煮菜,這種近況雖是了無新意,可是虛江聽在耳里,倒也覺得這是種平凡的福氣。 

  當虛江說到自己最近作的異夢,正捧著滿盤青菜要下鍋的虛海月,動作驟然一頓,看了虛江一眼,隨即平復過表情,道:「不錯啊,還有時間作怪夢,這已經很有福氣了,我每天累到一上床就睡著,醒來就是天亮,連作夢的機會都沒有,你應該偷笑了。」 

  虛江想想也對,一個大男人,因為做了怪夢就來找親人訴苦,這確實大驚小怪,便轉了話題,問起弟弟的狀況。 

  由於虛江被調派下山,虛河子常常來大廚房見虛海月,一說話就說上老半天,姊弟之情甚是融洽,虛河子總是對這位亦母亦姊的親人,說起自己的夢想,日後要如何揚威江湖,如何把河洛劍派的聲望推上新高峰,讓河洛劍派稱雄大地,超越慈航靜殿,不再只是兩大聖宗之一,而真真正正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這些話,虛江以前也常聽虛河子說起,那時事不關己,這些什麼稱雄江湖的夢想,與自己距離太遠,聽了也沒什麼感覺,自己只有微笑不語的份,現在……這些夢想與自己的距離仍是那麼遠,但在山下執勤幾個月,稍微見過世面以後,虛江有了一點不同的感覺。 

  虛河子生平大半的時間,都在不周山上鑽研上乘武藝,偶爾離開河洛本部,參與江湖盛會,也是在一眾長老、師兄弟的簇擁之下,威風八面,所以沒有離山幾次,卻已名滿天下,江湖人都知道河洛劍派有這麼一個實力高超的少年新星,然而,話說回頭,只顧著修行的虛河子,並沒有多少機會去認識武功以外的「現實世界」。 

  以虛江的感覺,他不覺得弟弟是空口說白話,本代河洛弟子中,目前就以李慕白、虛河子兩人最耀眼,十幾二十年過後,世代交替時,河洛劍派必以這兩人為首腦,但李慕白生'性'不羇,快意恩仇,搞到仇家一大堆,師長猛皺眉頭,有沒有那個命活上十幾二十年還是大問號,所以虛河子要實現那些夢想,確實是很有機會的。 

  然而,在稍微了解「現實世界」以後,虛江卻開始懷疑,弟弟的夢想若是成真,對周圍市鎮的百姓、對河洛劍派本身,甚至對這整個世界……真的好嗎? 

  可以確定的一點,就是虛河子的理想,與這個世界的現實狀況有不少差距,若要夢想成真,勢必要改變很多現有的東西,在這一點上頭,虛江縱使了解得不是那麼清楚,也曉得要改變這些現有事物,必須要付上很大的代價,這也就意味著動'盪'、人命與鮮血。 

  想著這些,虛江怔怔出神,一時間渾然忘了自己正在與人說話。 

  「怎麼了?說著說著就發起呆來了?」 

  虛海月溫言微笑,穿著一身青布衣衫的她,雖不是那種萬中選一的美人,但也是容顏清秀,肌膚更是少有的白皙,尤其是微笑起來的時候,很是給人一種回到家的安寧感受,虛江自小就喜歡看她的笑。 

  「練功修行的事,你不用急,急也急不來的,阿河前幾天和我說過,待你正式拜師,有師父指點帶領后,或許就能突破現有僵局了。」 

  「海姊你別說笑,像我這樣的貨'色',哪會有高手看上我?如果只是隨便指派一個師父,那還不如慕白師弟,幫不上忙的。」 

  虛江說得興味蕭索,虛海月卻微笑道:「那可不一定啊,阿河說,掌門人有意收你入門下,這個師父夠份量了吧?」「什麼?你、你別開玩笑……」 

  幼時在山上,常常與赤城子見面,虛江雖然知道那是掌門人,卻對其權威沒有太大感覺,但如今已完全曉得河洛掌門人是怎樣的尊貴存在,聽說掌門人有意收自己入門,這一驚非同小可,差點就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呵,不用那麼緊張吧,以前天天見到的,掌門人又不會吃人,用得著怕成這樣嗎?」 

  「話不是這樣說……」 

  虛江說到這裡,忽然聽見外頭傳來一陣警鐘聲,敲得又快又急,虛江不由得臉上變'色',曉得那正是有外敵入侵的信號,二話不說,提劍就往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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