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一念之差
楚輕一直沒有說話,她看著呂貴弓著腰,背過身小聲的抽噎,那種壓抑在喉嚨裏的哭聲,聽起來很悲慘。楚輕不得不承認,這時的呂貴是個可憐人,可可憐之人卻也有可恨之處,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當真如呂貴所言,是他當年自私自利的一念之差,可冥冥之中,等他終於在老去後悔的暮年,卻收到了當年的惡報。
她望著哭到嘶聲裂肺開始咳嗽的呂貴,在下人進來之前,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方子,放到了呂貴床頭的矮幾上:“呂老爺,既然這件案子已經了了,那麽,楚某也沒有繼續在這裏的必要了。楚某等人稍後就會離開呂府,這裏是一張藥方,呂老爺隻要按照上麵的藥服藥三個月,體內的餘毒即可全部清除。”她說罷,就要轉身帶著李天嘯離開。
隻不過,意外的是,呂貴卻在這時止住了哀泣,喚住了楚輕:“楚公子……”
“何事?”楚輕頭也未回,隻是停下了腳步。
“你要找的東西,可找到了?”呂貴問道。
“還不知道。”楚輕道。
“……如果公子找不到,可以去泥瓦村試試看。”呂貴的頭幾乎整個埋在了錦被裏,像是一個蝦米。
“嗯?”楚輕詫異地回頭:“泥瓦鎮?”
呂貴蓋著的錦被,弓起一團,很細微的動靜從裏麵傳了過來,“……老夫當年偶然聽到,貴人離開漁鄉鎮之後的下一處地點,就是泥瓦村,若是公子找不到,可以去那裏瞧瞧看。”呂貴說完,就沒有再說話了。
楚輕與李天嘯對視一眼,後者眼底難得迸射出一抹異色的亮光,讓楚輕不經意收入眼底,被震懾了一下,頭一次覺得,這李公子,長得還不是一般的好看啊。
一直等回到偏院,楚輕收拾寥寥無幾的包裹,身旁坐著一直沉默的李天嘯,她忍不住回頭看他一眼,除了最開始聽到泥瓦村這個名字時激動了下,此刻的李天嘯,淡定的仿佛要找屍骨的不是他一樣:“你覺得呂貴說的那個地方,到底是不是真的?”
李天嘯望著一處,黑眸漆漆的,卻是沒說話。
直到楚輕又喊了一聲,李天嘯才回過神,“你說什麽?”
楚輕奇怪地看他一眼,他發什麽呆?
“我說,你說其中一塊屍骨有沒有可能在泥瓦村?”楚輕又重複了一遍。
李天嘯道:“去瞧瞧。”他抬起頭,目光落在楚輕的臉上,因為太過專注,楚輕起初還不怎麽在意,隨後,總覺得有種怪怪的,毛毛的感覺縈繞在心頭,她背起包袱走到他身前,他們已經傳了信給餘櫛風,得到消息餘櫛風正在趕回來的路上,所以楚輕打算在漁鄉鎮再多呆一日,不過,呂府卻是不能呆了,因為她的原因,把整個呂府攪和的天翻地覆,雖然,原因不在她,可到底楚輕不想沉浸在呂府悲傷的氛圍內,這會影響她的心情,繼而影響她的判斷。
楚輕查看了之後,發現泥瓦村在離漁鄉鎮不遠的一個小村子,不過地處偏僻,還不容易找。她比劃了一下,所處的方位正好處於斜角,也許真的是第二個藏屍地點也說不定。這可比楚輕預期的要順利要快得多。
“嗯?”楚輕回過神,就聽到李天嘯在喚她,她抬眼,“怎麽?”
“你先前,是不是不打算把解毒的藥方給呂貴。”李天嘯問道。
“是沒打算啊。”楚輕無所謂的聳聳肩,“看他表現。”呂貴放過呂管家的確在她的意料之外,可不代表呂貴這個人以前的過錯就能夠抵消了,她是不能審判呂貴過往的錯誤,也無法找到二十多年前的罪證,畢竟,人都死了,死無對證,可她能“見死不救”啊。可昨夜,她還是鬼使神差的把藥方寫了下來,可真正讓楚輕打算把這個藥方給呂貴的原因,卻是呂貴的那番話。
呂貴能說出那番話,證明他的確是悔恨了,有了慈悲心,有了悔意,讓她離開前,終究還是把藥方留了下來,可呂貴吃,亦或是不吃,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我還以為,你不管如何,都會給。”李天嘯道。
“才不會,我又不是聖母。呂貴當年那麽壞,為人有自私,魚肉鄉裏,我沒替天行道,已經不錯了。”再說了,為了給師父報仇,她也許可能會不折手段,她能做的可多了,他還真以為自己是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包子啊?
李天嘯被楚輕鄙視的小眼神給看笑了,薄唇揚起一抹弧度,眉眼帶笑,尤其顯得一雙鳳眸瀲灩惑人,讓楚輕忍不住看得一怔。
李天嘯很快回過神,收回了視線,眉頭輕擰了起來,他不可否認,他對這他有著欣賞,否則,他也不可能放著朝堂政務不管,非要跟著來走這麽一趟,可除了欣賞之外,他能清楚的感覺到,隨著兩人的相處,他心底漸漸湧上一股很難以抵製的情緒,那種情緒,很莫名,也很陌生,讓他竟是第一次不知所措。
可李天嘯早年繼承皇位之後,就一直是沉熟穩重,冷漠果斷的,他臉上並未顯露分毫:“收拾好了?”
“好了,我們走吧。”楚輕也覺得先前的氛圍怪怪的,摸了摸頭,背著包袱就率先走了出去。
楚輕與李天嘯找了漁鄉鎮最大的客棧住了下來,這次他們每人要了一間房,到了天黑的時候,餘櫛風終於風塵仆仆趕了回來,他帶著的幾個暗衛,也都一身灰塵。他們在幾日的時間裏,幾乎把榆林子給翻了個底朝天,終於,找到了一截手骨,就算是這,他們還不確定,到底這個手骨是不是他們要找的。
餘櫛風一進來,就把背著的一個布包給小心翼翼拿了出來,露出了裏麵泛黃,卻幹淨的手骨。
手骨已經被餘櫛風回來之前清洗過了,否則,當時剛挖出來的時候,當真是髒的不能看了。
“爺你不知道,這也是多虧那……弄了個符紙壓著,否則,屬下還當真這幾日的功夫找不到。”他們當時挖坑挖的都要崩潰放棄了,就這麽絕處逢生,挖出了幾張腐朽的符紙,當時就跟打了個雞血,繼續在四周挖,當真挖出了一塊手骨,想想當初那人的目的,餘櫛風就氣得牙癢癢的。
李天嘯薄唇抿緊,坐在椅子上,瞧著手骨卻沒動,可眼底卻分明有光在閃爍,隨即又沉寂下來。
楚輕把他的神色收入眼底,覺得這家夥還挺能忍,明明就很激動來著。
李天嘯抬起頭,朝楚輕看去:“這次也是需要半碗血嗎?”
“咳,不必了,兩滴就行了。”楚輕想起第一次故意整李天嘯時的情景,忍不住看他一眼,看不出來,還挺小氣的,這還記著仇呢?
“嗯。”李天嘯應了聲,沒再說別的,不過垂下眼,麵上不動聲色,可腦海裏卻一直閃著楚輕方才看他的那一眼,像是有一把小鉤子,在他心尖上勾上了,那感覺,很陌生,又微妙,他沉默許久,朝餘櫛風攤開手。
餘櫛風立刻把匕首遞了上去,同時準備好了紗布、金瘡藥,一應俱全。
楚輕知道他們左右已經掌握了驗證的辦法,倒是也懶得多嘴了,就在那邊瞧著。李天嘯用匕首劃破了手指,瞬間就有血珠滴了出來,他把手指放在手骨上方,血珠濺到手骨上,不多時,讓李天嘯與餘櫛風驚異的畫麵出現了。隻見那血幾乎是瞬間被手骨給吞噬了,原本極顯眼的色澤,滲透進手骨裏之後,隻剩下很淡的一抹色澤。
李天嘯怔怔望著,半天忘了反應,餘櫛風先回過神,激動道:“爺,滲進去了,這塊就是……就是……”他激動之下,看到李天嘯的手還在流血,趕緊上前清理幹淨,塗抹上金瘡藥之後,用紗布包好了。
李天嘯讓餘櫛風把手骨收起來,等餘櫛風離開了,這才看向一直沒說話的楚輕:“謝謝。”
楚輕詫異地挑挑眉,“我還以為李公子,你不會說這個詞的。”
李天嘯學著她挑挑眉,站起身:“楚公子好好休息吧,明日要前往泥瓦村。”
李天嘯出了楚輕的房間,卻並未回自己的,而是出了客棧,坐在小院的石椅上,久久沒回過神。
餘櫛風處理完事情回來,就看到這一幕,走過來,恭敬道:“爺,我們接下來要怎麽做?”
“呂貴說出她們當年去的另一個地方。”
“是什麽地方?”
“泥瓦村。”李天嘯薄唇抿了抿,說出一個名字。
餘櫛風想想,不記得有這麽一個地名,不過也擋不住他對楚輕的讚賞:“沒想到這楚小哥這麽厲害,我們費了這麽多的功夫都沒找到,他隻用了幾日,就已經有了眉目。”第一塊手骨,給餘櫛風打了氣,讓他更有信息,接下來很快就能把屍骨給找全,這樣,爺就能徹底安下心,開始對付那老太婆了。
“嗯,他確實有些本事。”李天嘯說這些話時,視線一直盯著餘櫛風瞧。
餘櫛風本來毫無察覺,不經意看過去,被李天嘯看得毛毛的,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爺,屬下可是有不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