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對他用刑
楚輕踏進書房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牆角的男子,他垂著頭,雙腿屈起,就那麽坐著,周身都籠罩了一層哀傷的氣息。
書房裏很暗,隻有微弱的光投射進來,楚輕關上房門,一步步朝著陸桓走了過去。
她在陸桓的麵前蹲了下來,也沒說話,就那麽靜靜地待著。
不知過了多久,陸桓才慢慢抬起頭,麵具下的一雙眼,猩紅痛苦,半天才啞著聲音道:“你來了……”
楚輕嗯了聲:“陸先生,對不起,讓你又想起來那樁舊事了。”
陸桓搖搖頭:“不,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的,隻是一直不願意去想,許是……這些年,過得太過安逸,讓我忘記了當年那些噩夢般的過往……”他重新垂下眼,痛苦地抱住了頭。
楚輕道:“雖然知道這麽說不合時宜,可我還是想請你去一趟京城,你說我自私也罷,為了江山社稷也罷,可如果劉太後不除,劉國舅不倒,蒼蜀國怕是永無寧日。”
劉太後讓人建了那麽一座陵墓,怕是……已經猜到了對方的所在,即使沒有猜到,怕是也勢在必得,勢必是要與他合葬的。
所以如果劉太後能除掉,何嚐不是救他?
隻是,她依然不願意逼迫對方,這件事,還需要對方自己想清楚。
陸桓許久都未開口,片許,才啞著聲音道:“我跟你說說當年的事吧……”
楚輕嗯了聲,就沒有再開口,靜靜的當一個合格的聆聽者。
陸桓啞著嗓子娓娓道來:“二十七年前,我帶著抱負與理想,前往京城參加科舉……我曾經幻想過一朝站在朝堂上,意氣風發,可未曾想……一朝錯,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軌跡。”
當年華倫一到京城,因為先前在自己的家鄉就頗有些名望,是以到了京城之後,結交了不少知己,參加了不少詩會,意氣風發,好不得意。
他當年與姚宗平,還有幾位意氣相投的公子格外的交好,而當時京城有雙姝,卻都是出自劉家,嫡女劉慕蘭,庶女劉玉溪,兩人,前者成了後來的蘭妃,後者則是成了如今的劉太後。
當年他太過自負,也張揚的很,被封為京城那一屆的第一才子,也是最有可能當那一屆狀元的人,隻是他沒想到,當年驚鴻一瞥,之後,卻成了他後半生的噩夢。
劉家兩女大概是聽到了他的名聲,對詩會極為感興趣,瞧瞧前來聽他論辯……當時他並不知曉,是以等結束之後,他轉身就要離開之際,遇到了劉家兩女一前一後的從台階上下來,當時剛好一陣風吹過去,卷起了劉慕蘭頭上的麵紗,他當時就看呆了。
在見到劉慕蘭之前,他以為書中那些描述女子的溢美之詞皆是誇談,可見過之後,他至此滿心滿眼都是對方……
隻是對方卻並未對他上心。
後來他才知道,劉家嫡女以後是要進宮的,而那時,她早已與當朝皇帝心意相通。
他失意悵然,卻也收斂了心神,打算把這份癡念埋藏在心底,可就在這時……他突然接到了一封信,劉家嫡女竟是邀他見麵。
楚輕聽到這的時候愣了下:“蘭妃約你見麵?”可這怎麽可能?
按照時間來推算,那時候蘭妃已經開始準備進宮,怎麽可能會在這個時候邀請一個外男見麵?
陸桓看到她眼底的訝異,也苦笑一聲:“枉我當時自認君子,卻到底……沒抵擋得住心底的思念,我接到信的時候,欣喜若狂,精心準備一番之後……就去見了對方。隻是沒想到……”陸桓苦笑一聲。
“隻是什麽?”楚輕心裏咯噔一下,突然想到劉德謙,猛地直了身體,臉色微微變了變,“當時來的是劉太後?”
陸桓嗯了聲:“我當時看到心心念念的人轉過頭時,卻是一個不認識的女子,愣了好久,對方卻是一臉嬌羞的看著我,說她是蘭妃的庶妹,對我一見傾心,問我願不願意娶她?我當時本來就氣,惱對方借心上人的名義約見,失望之下又秉持君子之風,對對方這般不矜持的話語,很是不屑一顧,因此,厲聲斥責拒絕了對方。”
陸桓苦笑著搖搖頭,“可我沒想到……她被拒絕了之後,竟是如此心有不甘。”
楚輕蹲在他麵前,瞧著對方眼底的痛意,撐在膝上的手忍不住攥緊了:“她後來做了什麽?”
陸桓道:“我沒想到,她竟是那般的極端,我拒絕了她之後幾日,一次詩會之後回去,卻被人給劫持綁走了……等我醒來,發現自己待在一個房間裏,手腳都被束縛住了,而不遠處坐著的正是……她。”
楚輕張張嘴,後來她幾乎能猜到了,想勸說什麽,可到底張張嘴,卻是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陸桓深吸一口氣:“後來的事情……你大概猜到了,她又向我表明心意,我惱怒對方竟然如此辱沒斯文,再次拒絕了對方,可沒想到,對方這次來……根本就沒打算輕易放棄,她給我喂了那種藥……在我神誌不清之下,同她……有了夫妻之實。”
陸桓抱著頭,想到當年醒來的時候的驚恐與對方嬌羞之下的陰毒眼神,到現在都覺得心頭發涼。
楚輕深吸一口氣,臉色變了好幾變之後,啞著聲音問道:“那你後來跟她……”
陸桓搖搖頭:“我怎麽可能答應?對方強迫與我,這對我來說,簡直是莫大的打擊,她說要嫁給我,說是我的人了,非要逼迫我前去劉家提親,可我那時……心裏本來就有人,更加不屑對方的做法,心高氣傲,嚴詞拒絕了,後來她又這般囚禁了我幾日,看我依然不肯服軟,就逼迫說要把這件事說出去,毀了我的名聲。我當時大概是也受到了刺激,竟是一頭撞在了牆上,以死明誌。就是死也絕不願意娶她……”
陸桓想到這,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一切,竟是此刻還覺得渾身顫抖。
楚輕瞧對方這模樣,心裏怔怔的:“她……後來做了什麽?”
對方既然現在沒事,應該當年劉太後並未下死手,也從未傳出兩人之間的旖旎,可對方……為何會突然隱姓埋名離開京城,甚至當年的科舉都未參加。
陸桓抬起手臂擋在了眼前:“……她、她看我寧死都不願意娶她,竟是……竟是……”陸桓大概是羞於啟齒,許久才啞著聲音道:“她找人給我用了刑。”
楚輕心裏有種森然的涼意:“用……刑?什麽刑?”
陸桓頭埋在膝蓋裏,許久才嘶啞著嗓子,極緩慢道:“宮……刑。”
楚輕猛地站起身,倒吸了一口涼氣,向後難以置信地倒退了一步:“她瘋了?!”
陸桓苦澀地搖搖頭,許久都沒說話。
楚輕心底發涼,雖然早就知道劉太後心狠手辣,可竟然、竟然因為得不到對方,就不惜對對方用宮刑。
宮刑,即是男子去勢,女子幽閉……
劉太後……當真是心狠啊!
竟然徹底毀了他。
怪不得當年他突然會離開京城,對於一個男子來說,沒有比這更受辱的事了,打擊怕是也無法言喻的了。
陸桓埋頭許久,才啞著聲音繼續道:“……後來,我能走路之後,誰也沒說,就跑離了京城,可沒想到她即使這樣也不肯放過我,竟是死也要把我留在身邊,我不惜隱姓埋名,躲了起來。後來……才聽說,大人不知從哪裏知曉了那件事,竟是去劉家鬧,被打了出來,誤了殿試,並未獲得三甲,被派來了遠河鎮,當了一個小小的縣令。我愧疚,隻能偷偷來到了遠河鎮,本來想偷偷見對方一麵,可無意間成了先生……就幹脆留在這裏。後來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劉太後找到了大人,想要逼問我的下落,甚至……不惜想要少了縣衙逼他就範,我當時剛好經過,就救了大人……後來的事,怕是你們也知道了。”
陸桓啞著聲音有些說不下去了。
楚輕站在那裏,渾身發涼,許久都沒說話。
陸桓垂著眼:“蕭夫人……如此這般,你讓我,還如何回京城?就算是要回,可……大人呢?我死了不要緊,可我不想……再連累更多的人了。”
楚輕苦笑,許久,才輕歎一聲:“雖然知道這麽說很殘忍,可我還是欠你一句抱歉,可有些事……還是要告訴你,你可知最近發生的陵墓事件?”
陸桓愣了下,抬起頭,“……知道,據說有人為了修建一座陵墓,不惜截殺富商,淪為奴隸,死了很多人。”
這件事整個蒼蜀國都傳遍了,成了一樁大案。
楚輕張嘴,覺得嗓子有些啞,覺得自己真的很殘忍,可她深吸一口氣,還是說了出來:“幕後之人……已經查到了,正是,劉太後。她為了……死後與你合葬。”
楚輕的話說完,陸桓猛地蹲坐在地上,許久都沒說出一句話。
楚輕深吸一口氣:“她怕是……已經知道了你的所在,陸先生,請你考慮一下吧,劉太後不除,真的永無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