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囂張
太子營帳中，男人的手下打發走了軍營侍衛，他才轉身去點桌子上的那盞燈。
黑衣女人看著那漸漸亮起的燈光慢慢地將他俊朗的容顏照亮，一如她上一次在奢華的皇宮裏見他，一如她很久之前在寺外雨間見他，都是那般地氣宇不凡。
男人回頭，對她露出一個溫柔四溢的笑“現在沒事了，覓兒。”
溫覓清怔一下，雖然已經知道男人猜出了她的身份，但是在聽到她的名字從男人的口中叫出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驚訝。
“你怎麽知道是我？”溫覓眉間顰蹙，仍然保持著一絲警惕。
男人朝她走近，溫覓立刻閃身到另外一邊，男人又才頓住了腳步，眼中布上一層失落“覓兒，以你我的關係，我又怎麽會認不出你？”
眼前閃過一幕幕那些歲月靜好的畫麵，溫覓心頭微酸，時光荏苒，那些美好的從前都再也回不去了。
“李胥，你我是什麽關係？不過是君與臣，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以後也會是。今日你救了我，那你我之間便隻多一分恩情之誼，日後我會報答你的，多謝。”
溫覓的一番話說得決絕，一如那日在東宮重逢再見，她對他滿含陌生與疏離的眼神，令他禁不住地心生寒意。李胥幾步上前拉住了要走的溫覓，將她抱進懷裏，是不舍，似慌張，似哀求“覓兒，不要這樣對我，從前你不是這樣的！從前你隻會對我笑，舍不得與我生氣，你說如果你生氣了，隻要我哄哄你就好，我知道我失約了，但我卻是被要事耽擱了，若是我知道你家……”
“要事？”溫覓狠狠地將李胥推開，冷眼凝著他，“要事便是你要去迎娶你的賢王妃！我不過一介民女，又怎麽有資格讓賢王……哦不，現在應該是稱太子殿下了，又何德何能讓太子殿下來赴約呢？”
李胥怔住，溫覓已然撥開帳簾離去。他知道，溫覓是恨他的，並且不會再原諒他，不然他們第一次在東宮重逢時，溫覓已經是他的了。
“太子殿下，”帳簾上突然又現出一道人影，“太子妃差人來問，殿下何時過去，天色不早，該歇息了。”
李胥揮了揮手，不答。應是這樣的態度，簾外的人也該明了離開，但那人影卻遲遲未動。
李胥心情不悅地問“還有何事？”
簾外的人這才小心翼翼地稟告道“殿下，今夜的刺殺計劃失敗，皇後娘娘已是動怒，現在正往寧王殿下那邊去了。”
李胥皺起眉頭，這件事他本該早些過問，但沒想到在營中遇見了溫覓，所以耽擱了一會兒。但如此天衣無縫的計劃竟然還能失敗？
本來從瑜方身上搜出來的那瓶藥並不是毒藥，昭九和郭起以為跟李允說說情就能讓瑜方得救。可沒想到兩個人從樹林裏回來之後，便有侍衛來稟報說，瑜方身上還藏著一瓶藥，乃是一種劇毒之物。
郭起帶著昭九立刻去見李允，然而卻被守帳的侍衛攔下，說是李允隻讓昭九一個人進去。
昭九進入了李允的營帳，卻並沒有看見瑜方，而李允不發話，她便隻好一直跪著不能起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跪得腿都開始麻了，便趁著李允不注意坐在地上鬆活鬆活。
而這時，李允突然放下手中的東西抬起頭來，昭九一個激靈像是上課走神被抓包了似的，趕緊又恢複成跪直挺立的樣子，假裝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行了，本王都看見了。”
李允用手支著額角，視線淡淡地落在昭九身上。昭九眼神發亮，振振鏗鏘“殿下，我不累，我剛剛就是撓了個癢！”
“是嗎？”李允輕勾了下嘴角，又重新拿起手邊的冊子，漫不經心地說，“不累就繼續跪著吧。”
“？！”昭九連忙改口，“但是，殿下！”
“嗯？”
李允輕抬眼皮又看向她，昭九也不裝了，擠出一個尷尬的笑，訕訕地說“累是不累，就是有點兒……酸……”
兩人便這麽對視了片刻，李允終於緩緩地開口“起來吧。”
“欸，謝殿下！”
李允隻聽昭九剛興奮地說了一句，又傳來“撲通”一聲。他重新抬眼看去，隻見昭九正坐在地上，笑容更加尷尬了幾分。
“哈哈哈……麻、麻了……”
李允便站起來走到昭九麵前，彎腰抬著她的一條胳膊將她拉起來。昭九本以為借著李允的力道就站穩了，但沒想到腿麻的後勁兒還挺大，剛一站起來就失去了支撐點地朝李允身上倒去，正巧倒進了李允的懷裏。
時間仿佛一瞬間靜止了，昭九貼著李允溫暖的胸膛，隻能聽見他的心跳聲。
“咚、咚、咚……”
節奏平穩有力，是一個年輕男人的心跳聲。昭九的耳朵開始微微發燙，連呼吸也變得急促，而年輕男人身上好聞的香味亦是不斷地縈繞鼻尖，像是令人上癮的毒品。
“你要勒死本王嗎？”
珠玉般的聲音在頭頂響起，還帶了一絲微微的寒意。昭九回過神來，媽呀，她到底在幹什麽啊，魔王的懷抱也敢撲，不要命了吧！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殿下恕罪。”昭九連忙鬆了環在李允腰上的手改抓著他的兩隻胳膊，仰起臉委屈巴巴地道歉。
李允心頭微動，這又讓他想起了那天在雲影殿中的情形。那天，昭九也是這麽看著他，未施粉黛的一張巴掌小臉如朝霞映雪，雙瞳剪水，盈盈如湖，惹人心憐。
他突然有些好奇，這個女人恢複女裝會是什麽樣子？
“啟稟殿下，皇後娘娘來了。”
這時，帳外有人說話。李允垂眸看了一眼，昭九反應過來，趕緊放開抓著他胳膊的手。李允坐回案前，昭九匆忙地想退到一邊，但也隻能一瘸一拐地挪。等到她站好，李允又才開口“那還不快請皇後娘娘進來。”
皇後優雅地走進來，那慈眉善目的模樣像是普度眾生的觀音娘娘。
“老七可是累著了？今夜為了找曦兒你們都辛苦了，好在你們都平安地回來了，本宮便也能安心了。本宮讓禦廚熬了些湯，現在夜裏還涼著，出去了一趟回來便喝點湯暖暖身子。”
跟著進來的宮女將手中的湯呈上去，昭九下意識地就去接過來，李允身邊不喜宮人伺候，而貼身侍衛此時又不在帳內，這活兒自然是她來做。隻不過視線不經意地碰到皇後的，仿佛身上要被剜去一塊肉似的，讓昭九的心一下子沉下去。
難道皇後已經知道了瑜方替她去下毒的事情？
不對，如果隻這是這樣，皇後還不至於連掩飾都不掩飾了……
昭九突然意識到什麽，心裏咯噔一下，難道皇後認為林子裏的那些殺手刺殺李允失敗與她有關？！
李允揚起一側嘴角，略有些諷刺地開口“本王回宮住了也有一段時日了，平日也未曾見娘娘踏入過雲影殿一步，娘娘今日這湯送的，倒叫本王有些受寵若驚了。”
李允這性子，無論說的是什麽，還能笑著跟人說話便算是客氣。皇後雖然心中憤悶，但此刻也還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表麵功夫還是得做足了。
“老七，你這是怪本宮這個做母後的平日裏忽略了你？”似是嗔念了一句，皇後又端莊地笑起來，“你小時候你父皇要將你送到本宮身邊養著，你不肯，性子又野地隻愛往那軍營裏去，與本宮不親。早知你是個記仇的，本宮該從小就將你拴在身邊，親手教導你，今日也不會如此與本宮說話了。”
這番話若不是親近的長輩，哪裏敢說？若是換做平常的小輩兒，也早就順著話頭跟皇後拉近起關係來了。但李允偏偏就不是那平常的人。
“娘娘說錯了，”他嘴角帶笑，眼底卻是沒有半分笑意，“若是從小將本王拴在您身邊，哪兒還有教導本王的機會？本王是個記仇的，那必然會將娘娘您的永安宮攪個天翻地覆，以報您陷害我母妃之仇。”
皇後的臉色瞬間變了，她心知李允不會留什麽情麵，但也沒想到竟如此地狠，連表麵的平靜都懶得維護。
“寧王！”皇後的聲音拔高了幾分，頓了一下，又恢複那副端莊的模樣，“是否對本宮有些誤會？”
李允的語氣也變得不耐煩起來“娘娘大可不必在此演戲，有什麽目的直說便是。於情於理，娘娘都是本王的母後，本王應是要滿足娘娘的要求，可若娘娘是為了那林子裏的刺客們而來，那本王隻能告訴娘娘，他們都被本王殺了。”
皇後身子一顫，愣神一瞬，李允最後的那句話實在太狠了，就像是出鞘的一把刀，而要殺的人是她。
一旁的太監尖著嗓子吼道“大膽寧王，竟敢將皇後娘娘與什麽刺客並為一談！”
李允嗤笑一聲，看也沒看那太監一眼，隻是慢悠悠地對皇後說“所以呢，本王如此膽大，皇後是否要去稟告父皇，治本王一個大不敬之罪呢？”
當真是囂張至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