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第198章 坦誠之過
北堂傲怎麼也無法想到,他只問一個柳金蟾在乎不在乎他失節的事兒,竟然就讓柳金蟾把他不堪回首的夜,夥同給那夜裡的細節,如此這般輕描淡寫地一古腦兒的描摹了出來,心內可謂又懼又怕,可誰想,柳金蟾臨到末了,問得竟是他:
「選秀一事,逼得你喘不過氣來吧?」
這是什麼狀況?
飛來的橫福?橫禍?柳金蟾真的都能理解?
北堂傲的心情無法描摹,更無法一下子適應,適應這柳金蟾不同於常人的邏輯和思想:到底……是嫌棄他了,還是對他根本就不在乎,又或者……他一直試圖想盡一切辦法遮遮掩掩的醜事,其實就沒有一件是柳金蟾所不知道的?
那麼他這麼多年,一直這麼折磨著自己……不是傻嗎?
「你……都知道?」北堂傲好半日才從震驚中,擠出這幾個字。
「恩!」其中一半是猜的。
柳金蟾慎重地點頭。
北堂傲第一次低頭后眼圈紅了:「那時……傲兒真的是走投無路——傲兒不願進宮,也不能進宮——
你知道葵兒……大哥受了那麼多苦,傲兒得留在宮外助大哥一臂之力。不能讓他夾在傲兒與葵兒之間,左右為難!
可不進宮,除此法外,傲兒再也想不到其他。」
這……
本想了北堂傲心頭一樁事,柳金蟾不曾想,倒牽出北堂傲心裡深藏的另一番不能為人道的苦,說什麼呢?
「都過去了!」柳金蟾只能如此這般安慰,「所幸一切還算圓滿。」
北堂傲卻搖頭,然後又眼巴巴地看著柳金蟾,第一次澄明地望向柳金蟾的眸子:
「不圓滿,傲兒押錯了注。
慕容嫣並不是她表現的那麼實誠的人。傲兒本以為自己遷尊降貴,勉為其難送她一個貴婦之名,只要她能助傲兒度過此劫,傲兒嫁她也無妨。
可誰想,一如大哥說的,只要傲兒強烈地表現出對皇太女君之位棄之如履,恨不得離宮下嫁的意思,戰蛟那傻瓜也會效仿傲兒,想盡一切辦法,遠離那皇太女君的位置——
而他仗著皇太后的殊寵,就沒有他想,會做不到的事。」
「他也不約而同挑上了慕容嫣,作為出宮的棋子?」
柳金蟾此刻突然有點同情,突然成為兩位貴公子棋子而不知自知,還只當自己天生貴婦命,被接連好運沖得不知自己是誰了的慕容嫣。
北堂傲撅著嘴,很是委屈地點頭。
柳金蟾約莫就知道這裡面的大概情形了:
說白了,夾雜這裡面的謀謀略略,想來也是各大家族博弈后,各自走一步看一步后,下得一盤看似天衣無縫的棋局——
三方博弈,北堂傲、慕容嫣、璟公主成了這場棋局的祭品,慕容家也成了博弈下的淘汰者……
只便宜了她和楚天白兩個牛村的鄉下丫頭,一人白揀一個貌若天仙的相公,下了一窩窩大胖娃娃,不費吹灰之力直上青雲,還成日里樂呵呵地自尋煩惱,卻不知這,幾大家族搏殺背後的深淺輕重。
想嘆氣吧?
柳金蟾也不知自己是何德何能,怎麼一個平生只求當條米蟲,混混噩噩享受完這一生,就趕回去投胎,再慢慢奮鬥的渣渣,如何就成了這場博弈里一枚必殺卒子。
還有天白,傻不愣登,軍功立了一堆,高居正三品御前一等侍衛……而今正在東宮緊鑼密鼓地圍剿中。
「傲兒,我們已無路可逃。所以好好珍惜當下!為妻不會為了你婚前這些力求自保的事兒,對你做任何不義的事,我們是夫妻,你無論是好,還是壞,為妻娶了你,你就是為妻的夫,為妻都會對你好。」
深感時局沉重的柳金蟾笑著試圖安撫還活在陰影里的北堂傲,但如何才能讓心思縝密,總是思慮過剩的北堂傲真正放下?全心無掛地面對即將刮來的血雨腥風?
「其實……你和慕容嫣的事兒,為妻三年前就曾聽慕容姐姐提過。
只是偶爾想來總覺得挺有些意思,你說那麼點時間,外面黑得都要伸手不見五指了,那屋裡豈不是更黑得人形都見不著了?她怎麼就能確定是你,而不是別人呢?」
柳金蟾此言一出,北堂傲忽然就覺得自己當日好傻,其實那夜他完全可以偷龍轉鳳,從外面尋個人來掉包才是!
這二人一對視,忽然一個念頭就蒸騰而起:
他們夫妻完全可以使用障眼法,讓那慕容嫣最後發現,她碰得那個男人不是北堂傲!
但……
北堂傲不覺得這有什麼意義,因為……他剛才都招了,可不招——他又去哪裡找個人來解釋他落紅的問題呢?
不過,柳金蟾倒覺得這個障眼法很重要,尤其對於抹白北堂傲的「醜聞」,日後孩子們立世至關重要。
於是,這位姦婦不多時就開始在枕邊咬耳朵,在北堂傲耳邊細細碎碎地指導各項步驟。
論理柳金蟾這般為他謀划,北堂傲本該歡喜不已,可……柳金蟾是他妻主,而非族內的謀士,更非至親的姐姐姐夫……
北堂傲聽著倒覺得柳金蟾的辦法甚好,只是有些細節他不便說,金蟾也不細問,只交代了個大概,但即便這樣,他也心裡覺得怪怪,明明他今兒是打算打開心結,與柳金蟾坦誠相對,可……這坦誠后,毫無秘密,一眼就被人看穿了的感覺,又讓人滿滿的不安——
到底是為什麼而不安,北堂傲也不知道,只是心裡就是不安的緊,隱隱地覺得柳金蟾心思,他捉摸不透,柳金蟾現在對他到底怎麼個想法,也沒個譜,心裡難免惴惴不安,不免生出滿心的後悔來:
果然這種事兒,是最不該和自己妻主提的:越求心安,越是心難安。
因此,夫妻議完,北堂傲的心不覺得輕,反倒更覺得沉了,他臉上也透出悶悶的煩躁來,此刻面對柳金蟾,更覺得尷尬:
一則自己的舊事已無可遁形,二則金蟾態度不明,提起那夜,又有太多打趣……過於顯得無所謂,反倒給人以漠然,絲毫沒有將他北堂傲放在過心上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