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第220章 善後
「讓安排好的,那條一模一樣的船今夜準備好,趁著爺他們夜泊渡口時,從同一個渡口,鬼鬼祟祟、令人起疑地悄悄起航……」
柳金蟾擦擦鼻尖的涼得透心的淚珠,硬起心腸開始轉身上馬。
「那,這邊牛村的老爺和老夫人問起,當如何講?」福娘不禁緊走兩步問道。
柳金蟾長呼一口氣:
「就借昨兒東邊來咱們屋打砸一事為由,說姑爺的娘家出了點子事兒,姑爺擔心處理不妥當,趕著先回去應對了,若問細了,就說是衙門裡事兒,別的我娘就不會再一味的追問了。
對外,就直說是孩子們的太爺爺想孩子們了,特意接過去過年。年後就送回來。」
「恩!若外人,旁敲側聽,又當如何應對?」突然升級「四姑爺」的福叔在一邊歪頭問道。
「若疑似東邊的,就悄悄說是,北堂相欲借子引父,喚起北堂將軍返鄉之意,再圖送胞弟進京。」
柳金蟾言罷上馬,要催馬往回趕,不聊福叔忽然就拉住了她的馬道:「夫人,爺臨走時說您身懷有孕,不讓你再騎馬,要你坐馬車回去。」
柳金蟾不聽則罷,一聽這話,剛才平復下去的別情又翻江倒海地翻騰了起來本想趕時間的她,微微一想,雖不知腹中的孩子能不能最後平安落地,但……為了北堂傲,她還是第一次翻身下了馬,改上馬車——
那年她在大理寺突然滑胎,說起來也是導致北堂傲最後發病的致命原因。
要知道,他自嫁給她起,就一心想要彌補她缺失的東西一般,把所有的注意,都壓在了要多給她養下多多的孩子,讓她們柳家人丁興旺上,終日里只為了孩子和她轉,壓著自己的性子,處處想做最好。
甚至還和楚天白家比,也不想想她們夫妻早了她們三年成親,還都比他們夫妻各小了兩歲,天白更是強得小怪物似的,又是個易孕體質,她們夫妻怎麼比嘛……
那孩子一落,北堂傲就抑鬱了大半月,好容易哄著說他們夫妻養半年,再重新養一個,便隨即發生了慕容嫣找上了門來的事,哪經得住接連打擊的北堂傲,就那麼著把自己生生逼瘋了。
此事仔細想來也是自己不對,當年她如果要是心細一點兒,多關心一下北堂傲,肯多聽北堂傲說幾句話,而不是忙著逃避,也跟著胡思亂想,時常夜裡打著公務的旗幟夜不歸宿,故意躲開北堂傲,北堂傲也不會把自己逼得那步田地——
以至於到昨天,還在糾結那些個十幾年前的陳穀子爛麻子的屁事。
這愛情嘛、初戀了,看樣子,居家過日子的男人和成日里想著風花雪月的女人,終究是追求理想不同的,前者要的是實實在在的天長地久,後者獵得是艷,想來她柳金蟾也只是後者,不想負責任的後者。
馬車嘎吱嘎吱,柳金蟾浮想聯翩,一時間只覺得馬車好似牛車走得這叫一個讓人心煩——
她真不知道北堂傲一個策馬狂奔在沙場,風馳電掣般的男人,在這出嫁后的六七年裡,是怎麼願意將自己屈居在這麼一個一二平的小空間里,帶著一窩孩子從南海到京城,又從京城前往塞北的?
柳金蟾一路上,也就這麼毛焦火辣地往家趕,擔心爹爹今兒還記得她半日不出現的「仇」,一會兒逮著她就是一頓傾盆大雨般的唾沫星子。
思及此,想著要回去戴罪立功的柳金蟾趕緊要留下福叔和福娘在縣城裡採買今日晌午請酒的各種所需的食材,不像福娘樂顛顛地告訴她:
「夫人啊,這個您就不用操心了,爺都安排好了,嘻嘻……」言罷,福娘還湊過頭悄悄在柳金蟾耳邊道:
「你福叔愣是讓那東宮的幾個草包給咱們掏了腰包。」
想起這事兒,福娘就覺得樂呵,第一次發現她男人不僅菜燒得好,忽悠人也是一套一套的,不怪當年人都說她慧眼識賢夫,愣是別的比孩子爹漂亮的都沒挑,就死活咬准孩子爹,讓自己爹娘請老夫人牽線,將孩子爹嫁給了她當男人。
柳金蟾笑了,忙問怎麼回事。
福娘就把昨兒福叔「酒後」「原形畢露」以不給他付賬,他就將來去宮裡擺她們一道的話一五一十地說了。
柳金蟾笑了,不禁問福娘,福叔怎麼就知道哪些宮人們的嘴臉,和慣常的手腕,想當年,她進宮,也沒少給他們塞紅包,想想這內廷也真是要不得。
福娘一聽這話,得意不已的臉,突然就暗了下來,長嘆一口氣,不無傷感地嘆了一聲:
「還不是當年……咱們府好多女人都被抓緊大理寺……逼得!你福叔哪會兒剛嫁我每兩年,兩個孩子再在家嗷嗷待哺,他也跟沒頭蒼蠅似的,到處求人,後來才知道,根本不是抓錯了人,而是上面要滅北堂家——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北堂家那時真被抄家,別說主子們要死的死,賣得賣,女人削為奴籍,男人納入官倡,我們這些上面更覺豬狗不如的奴才們,即使連門生也都得在牽連之內。
你福叔和我,只怕不陰陽兩隔,也得各在東西,女們不死也得流放吧!」
柳金蟾側目,忽然發現福娘的眼有淚花在眼眶裡滾動,不禁忽然問道:
「若我們一敗塗地,你當如何?」皇后的手腕聽來都覺得太軟,這節骨眼了,居然還想裝什麼忠烈一門,保全家族的百年清譽,清譽,能當飯吃么?
「與主子共存亡,主子們要我們死,我福娘也不會眨一下眼。夫人……可以帶著爺,遠走高飛,反正……很快大家就不知道爺還在人世了。」
福娘抿唇扭頭看柳金蟾,眼神里不知是希望,還是擔心。
柳金蟾笑笑,反問道:「然後浪跡天涯,終日被通緝,然後連帶我父母都人頭落地嗎?」
福娘呼吸一窒,臉上神情忽然很複雜。
柳金蟾一瞅福娘這複雜的模樣,就忍不住笑笑,然後拍拍福娘的肩膀,隨即眺望著馬車窗外肆虐而去風雪,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