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一九四二之聖光
兩個街區外一幢千瘡百孔的三層大樓,第三個門洞。
厚實的大門後,一樓三十平米大小的客廳裏。
各處門窗的縫隙中已用破布堵住了,客廳的沙發上、行軍床上橫七豎八躺了四男二女,他們都裹著厚厚的衣服,一動不動。
初一看仿似到了停屍房。
客廳的壁爐裏冒著一點小火苗,客廳裏的溫度已接近了零度。
四男二女臉上俱都青白一片,身體僵硬笨重。
躺在行軍床上的高大金發男子忽然驚醒!呼痛了一聲後手足亂動,表情猙獰,滿頭大汗。
“伊萬,你怎麽了?天呐!他發高燒了。”一個瘦骨嶙峋的黑發女生掙紮著撐起身體,拿了塊手絹給他擦了擦額頭,擔心的都快哭了。
“我沒事,妮娜,就是手腳有點麻木,冷!”
“我再去扔本書,伊萬發燒了。”一個棕色頭發的高大女孩自告奮勇的站了起來,卻原地搖晃了一下,往後便倒。
原本躺在沙發上的維克多勉強站起,從後一把抱住了她,兩人立足未穩雙雙倒在了客廳的地毯上。
“凱特!你怎麽了?”
“維克多,你流血了!”
瓦列裏撐起來,爬到兩人身邊,指著維克多被地上厚厚的圖書磕破的額頭驚道。
“我沒事,快看看凱特怎麽了!葉戈爾,你去給壁爐添書。”
“來了,老子也腿軟的不行。”
厚厚的一本聖經扔進了壁爐,一分鍾後,壁爐裏火苗大盛,名叫凱特的高個女孩悠悠醒來。
“我沒事,維克多,雖然我某些部位縮水了不少,可怎麽著也還是個年輕女人,你一直抱著我關鍵部位不放是不是有點不禮貌?”
“咳咳,對不起,我頭暈眼花的,手上沒個數。”
“還不放開,我給你包上傷口。”
“不用了,以前車長講過,小傷口不要包,消毒後讓它透氣。”
“那伊萬怎麽辦?你們要想想辦法啊,沒法治療又沒吃沒喝的,他熬不了多久了。”瘦弱的妮娜抽泣著四顧問道。
“要不,我們把他送去集中點,讓政府把他送到後方去吧。”葉戈爾爬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眼中滿是無奈。
“可人家送去後方的戰士都是重傷,像他背部有彈片這種小傷不夠資格。”
“唉,車長不在,否則兩三下就把彈片取出來了,也不會讓伊萬發炎高燒了。”瓦列裏恨恨的一拳砸在茶幾上。
“省點力氣吧,如果車長在我們怎麽會那麽慘?早就吃香的喝辣,打的?國鬼子滿地找牙了!唉,該死的車長怎麽就去做所謂的秘密任務了呢。”葉戈爾躺在地毯上嘟囔道。
“對,可憐的我們天天在冰冷的戰壕裏摸爬滾打,身上小傷無數,又被?國鬼子的狙擊手壓著打,我們可是坦克兵啊,不該遭這樣得罪!”伊萬撐起了身體,氣憤的低吼道。
提起了車長弗拉基米爾,兄弟幾個才好像活了過來。
“你們天天說自己的車長有多厲害,給我們講的戰鬥故事就像神話故事!我覺得你們是燒壞了腦子,哪有這有的人,哪有這樣的戰士。”凱特搖頭不信。
“雖然我愛慕你的容顏和身材,但不許你詆毀我的車長!他在我們心中就是永遠的神!沒有他,我們幾個,包括伊萬的妹妹伊蓮娜早就死了!
他一個人就能打退幾百德軍的追殺,這些都是我們親眼所見。”
“好了,我也不和你們費力氣爭了,反正大家也撐不了多久了。你們幾個每人每天才300克黑麵包,還要勻給我吃,這樣下去大家都得垮了。
等會我就出去找部隊,告訴他們我是英國記者。”
“凱特!你會被關起來的!平時蘇維埃政府知道你的身份最多遣返或者審查,可現在?你進監獄就死定了,沒人給你吃的。”
“對,我們救了你和妮娜,是秉承我們車長的理念,生命是第一位的。不是讓你去送死的。再說,你真的不顧念我對你的感情?”維克多黯然低頭道。
“維克多,雖然你長的不帥,卻在危難之際救了我兩回,充滿了騎士精神。可我是腐國人,我們注定是沒有結果的。”
“明天早上去輪班前,都不知道我們四個還能不能走出這個大門,難道我們就在這兒等死嗎?”伊萬靠在妮娜身上輕聲道。
“還能怎樣?列寧格勒已經餓死了幾十萬人了,不缺我們幾個。”妮娜努力撐住伊萬,無奈的苦笑道。
“我敢說,如果車長在,我們都能沒事,還能過上像樣的日子。”維克多撕下張紙,輕輕的撕咬著。
“你個醜八怪,又說這種胡話。你的車長呢!你的救世主呢!嗚嗚嗚,我們都要餓死在這兒了!我是個傻子,非要來蘇聯采訪!”凱特忽然失控大哭起來。
“對不起,都是這該死的戰爭,該死的鷹黨!你是個高貴的淑女,不該承受這些。”維克多沒有生氣,反而抱著凱特輕聲撫背安慰到。
“是我不對,不該對你發脾氣。”凱特抱著他痛哭了一會兒,輕聲道。
“可我還是要說,車長在一定會帶領我們好好活著!”
“維克多,你說的對!我甚至有種感覺,如果車長知道我們有危險,他一定會來救我們的。”
“葉戈爾,我敢說,這是你最傻也是最聰明的時候。”瓦列裏有氣無力的抬頭道。
妮娜和凱特對了一下眼,兩人無奈的搖搖頭。
這幫傻子又開始進入了幻想症階段。
就在這時,大門外響起了踩雪的腳步聲,撲哧撲哧的聲音越來越近。
兄弟們對視了一眼,都想起身去拿牆角豎直放置的莫辛納幹步槍和波波沙,可酸軟無力的雙腿讓他們根本來不及動作。
他們放棄了,幹脆的坐坐好,等待命運的審判。
如果命不好,開門的是?國人,等待他們的是子彈。
如果命不該絕,也許開門的是民兵或部隊的人。
“你鎖門了嗎?葉戈爾。”
“鎖早壞了,隻能隨手關上,維克多代車長。”
“哦,該結束了,累了,毀滅吧。”
“這是車長的口頭禪。”
“嗯,是他的口頭禪,這都是細節,不重要。”
“你們夠了,都要死了還這麽貧。”凱特理了理航髒的皮夾克,想死的盡量從容些。
咯吱吱的聲音響起,圓圓的門把手緩緩轉動,一秒後大門被推開了。
一個帶著狗皮帽,穿著蘇軍軍服的高大男子站在了門口。屋外的光跟著照了進來,明暗之下他的臉一時看不清楚。
好像聖潔光芒照在他的全身,充滿著光明和希望。
“兄弟們!你們怎麽看上去像是一群狗!”
“車,車,車長!”
“是車長!嗚嗚嗚!”
“我全能的上帝,你終於把車長帶來了!”
“車長!你怎麽才來!”
四個大男人再也忍不住,哭喊著撲向了門口!
速度之快讓身手矯捷的陸飛都來不及避讓。
陸飛的雙腿被人死死抱住,身上伊萬和維克多撲進了他的懷裏。
四個大男人泣不成聲,放聲痛哭!
陸飛尷尬的左擁右抱,拍拍他們的肩膀,心裏酸楚不已。
伊蓮娜從他們身旁空隙擠了進來,嫌棄的看了看四人,脫下口罩和護目鏡抬手和兩個傻愣愣的女孩打了個招呼。
“嗨,你們好,我是伊萬的妹妹,弗拉基米爾的女人,伊蓮娜。”
“啊,妹妹,你怎麽也來了?嗚嗚嗚,肯定是你把車長帶來了,哥哥沒白疼你。”
“別哭了,都是大男人,丟不丟人。快進去吧,門還開著,冷死了。”
“KV車組成員們,立正!成橫排站立!葉戈爾!別偷偷把鼻涕擦我褲子上!”
四人立刻一掃頹廢,在他麵前排成了一列橫隊。
伊蓮娜關上了身後的大門。
“維克多!簡單匯報車組成員目前的身體狀況,要簡短。”
“是,伊萬背後中了彈片,三天了,高燒不退。我的手臂被子彈擦傷,葉戈爾的大腿被鐵絲鉤傷發炎,瓦列裏沒傷。
屋裏六人都餓的不行,KV車組的兄弟們不同程度的營養不良,都略有些發燒,兩個姑娘沒有受傷,但也有嚴重的營養不良。
順便說一句,房間裏燃料不多了,我們手腳都麻了。”
陸飛點點頭,卸下背後碩大的背包,從包裏掏出六七片巧克力。
“一人一片,先緩解低血糖症狀。伊蓮娜,發給兩位女生。其他人坐沙發上,伊萬趴下。
現在這裏由我接管指揮。誰讚成,誰反對?”
“您就別開玩笑了,我踏馬都辭職好幾次了,這幫混蛋非要我當代車長,我也很無奈啊,不是故意篡權。”維克多一下垮塌在沙發上,接過陸飛扔過來的巧克力,如釋重負。
幾秒後,客廳裏全是撕包裝、砸吧和吞咽的聲音。
陸飛已在給伊萬查體,掏出聽診器仔細的檢查。
“嗚嗚,這是什麽巧克力?太好吃了吧,我都咬到舌頭了。”凱特大口吃著巧克力,推了推同樣吃相不堪的維克多。
“我哪知道,反正車長拿出來的東西都是最頂級的,哪怕他烤條魚吃,都能讓你忘了自己姓什麽叫什麽。”
“我信!哪怕你說你們的車長是上帝我也信,你有這樣的長官真踏馬的好運!”
“你不也是?早跟你說了車長會來的。”
“嗯,他怎麽有聽診器?給伊萬檢查的樣子這麽像醫生?”
“同問!弗拉基米爾同誌怎麽是個醫生?你們嘴裏的車長可是殺人無算的殺神啊。”
“車長說他戰前是醫生,還做過魔術師,開過飛機什麽的,反正沒有他不會的。我們一開始也不信,後來被打過好幾次臉後才知道,人和人的差距就是這麽大。
有人真的什麽都會,什麽困難都難不倒!”
陸飛充耳不聞他們窸窸窣窣的開小會,揮揮手,把瓦列裏叫了過來。
“去把壁爐的火升起來,溫度要提上去,我要給伊萬開刀,等會再把你們身上的小傷小病都治療一下。”
“可我們就十幾本書了,燒完就沒了。”
“這位女同誌,樓裏有木製家具嗎?現在去外麵找太耽誤時間了,明天我去弄點來。”陸飛看向妮娜大聲道。
“這不是我家,老伊萬諾夫已經死了,我是他鄰居。二樓好像有衣櫃和床頭櫃什麽的,不過我們都沒氣砸,也沒趁手的斧子。”妮娜趕緊回答道。
“把書扔進壁爐,等我兩分鍾。”
陸飛說著話,走到自己背包前,掏啊掏,忽然從長直的刀鞘裏拔出長刀,沿著過道朝樓梯走去。
伊蓮娜在葉戈爾的幫忙下,吃力的卸下了背後碩大的包。過去握著伊萬的手,又笑又哭。兄妹倆緊緊的抱在了一起。
“你們是怎麽來的?車長怎麽忽然出現了?”伊萬強撐著問道。
“說來話長,以後告訴你,這位女孩叫什麽?你們是不是有了什麽?嘿嘿,哥哥機靈了不少,知道泡妞了嘛。”
“你是伊蓮娜吧,伊萬救了我,我們隻是相依為命,顧不得什麽男女之情。”妮娜大方的伸出手。
“嫂子!嘿嘿,你放心,弗拉基米爾來了,你們就沒事了。”
“他真的有這麽神奇?”
“真的,如果這世界上有活著的英雄,那就是他。他的神奇之處以後你們會知道的。”
三人還在說話,樓上隱隱的哢嚓哢嚓聲不斷,兩分鍾後,陸飛抱著大把砍斷的木板和桌腳跑下來了。
“瓦列裏,書和木頭往裏扔,把房間裏溫度提上去,我要脫伊萬的衣服動手術了。”說著話陸飛先給伊萬靜滴了一瓶軟包裝葡萄糖。
“是!您盡管動手,別對伊萬手下留情,他老說自己很硬氣,哈哈。”
“妹夫!能不能保守治療?您動手術太嚇人了,我見過。”
“叫姐夫也沒用,你都發高燒了,再不手術就完蛋了。”
“弗拉基米爾同誌,我受過護士培訓,現在這種環境能動手術嗎?能做到無菌和徹底消毒嗎?您有手術器械嗎?”妮娜舉手道。
“等著瞧吧,我是專業選手。”
陸飛說著話,三下兩下把茶幾上的東西都扒拉了下去,隨手就把伊萬拽起來擱在了茶幾上。接著脫下他的棉質軍服,墊在了茶幾上,扒掉了他的襯衣。
“噗!”不等妮娜看清楚,一支嗎啡已紮在了他肩膀上。
“啊,您慢點啊,我不趕時間,伊蓮娜,管管車長!”
“親愛的弗拉基米爾,伊萬畢竟是你大舅子,就不要太快了。”伊蓮娜心疼的看了看伊萬,柔聲對陸飛說道,言辭懇切,好似病人家屬和醫生的對話。
“從包裏拿塊大列巴,塞在他嘴裏!男人做事,女人走開!”陸飛從包裏掏出急救包,用酒精凝膠洗了洗手,戴上了橡皮手套,展開了一排手術刀。
“哦,哥,我盡力了,我找塊大列巴給你哈。”伊蓮娜無奈的聳聳肩,拍拍伊萬道。
十幾秒後,一塊硬邦邦的大列巴塞進了伊萬的嘴裏。不等他反應過來,一陣冰涼的感覺在他背後泛起,隨即一陣劇痛讓他情不自禁的長大了嘴,大列巴掉在了毯子上。
“啊!殺人啦,弗拉基米爾!你休想娶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