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5【無厘頭】

  荔園遊樂場里的宋城，《包青天》劇組仍舊在忙碌地趕拍之中，雖然今晚電視劇就要首播，但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影響，平時該怎麼拍就怎麼拍。. 

  宋城建造之初就是為了吸引遊客消費的，所以不像邵氏片場那樣禁止閑雜人等入內。此時正有一些遊客遠遠地站在一邊，好奇地圍觀著劇組拍戲，最主要的還是《包青天》里的服裝很有特色，像包拯和展昭的身上的衣服簡直帥到爆。 

  一組鏡頭拍完，劇組準備轉移一下拍攝場地，李利持跑過來對助理編導說：「朱導，文昌街那邊的搭景已經準備好了。」 

  「嗯，」助理編導點點頭，對李利持道，「阿力，明天有場戲需要潘志文來客串，這是他的電話號碼！一定要通知他明天上午十點鐘到將軍澳影視城那邊，如果電話打不通的話，就直接去東方娛樂公司找人。」 

  「好，我馬上去。」李利持拿著電話號碼就跑。 

  「等一下，」助理編導把李利持喊住，說道，「你這個衰仔急什麼，我還有其他事沒交代呢。」 

  李利持連忙又迴轉身來，問道：「朱導還有什麼吩咐？」 

  助理編導將一份表格塞到李利持手中，說道：「下午需要大概30個龍套演員，我這裡有份名單，你去把臨時演員給安排一下，如果人數不夠就回來跟我彙報。對了，拿著這個名單找道具組的對一下，別開拍了道具還沒跟上。」 

  李利持這次學乖了，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問道：「朱導，還有其他吩咐嗎？」 

  助理導演好笑道：「你能把這幾件事辦妥帖，就夠我給你的成績打個優了，你以為這碗飯真那麼好吃啊？」 

  「我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要請朱導你多多指教。」李利持賠笑著說，又拍了幾句馬屁才跑去辦事。 

  忙活了大概兩個鐘頭，李利持終於把下午需要的龍套演員給安排好，所需道具也都一一到位。快到中午了，他沒來得及吃盒飯，馬上又借電話聯繫鍾志文。 

  這次卻出了問題，鍾志文的私人電話以及經紀人電話都沒人接，李利持不得不往東方娛樂公司跑了一趟。 

  在與那邊的藝人部門一通交代后，李利持才急急忙忙地跑回來向助理編導彙報情況，然後又接到幾個零碎的小任務。 

  忙活了大半天之後，李利持終於稍微能鬆口氣，吃著已經冷掉的盒飯，坐在旁邊與劇組其他人閑聊八卦。 

  李利持與田啟文一樣，都是很小的年紀就決定要從事拍戲這一行，並且義無返顧地一頭撞進來。只不過因為兩人內在條件不同，李利持一入圈子就進導演組，而田啟文則在電視台混了好幾年還只能打短工跑龍套。 

  東方娛樂公司的「未來星訓練班」，每年除了招演員學生之外，還要招一部分幕後人員，李利持就屬於幕後學員的其中一個。在公司里學了兩個月的基礎理論之後，李利持便被扔到了《包青天》劇組，跟著其中一位助理編導實踐學習。 

  「阿力，你過來一下。」助理編導突然沖李利持招手。 

  李利持連忙跑過去，問道：「朱導，你有什麼吩咐？」 

  助理編導將一張紙拍到他手裡，說道：「這是你的實習成績。」 

  李利持翻開一看，卻見上面有個大大的「優」字，還有一些讚賞他工作積極有悟姓的評語。 

  「朱導，不是說要實習三個月嗎？我才出來兩周不到，實習期就結束了？」李利持滿頭霧水地問。 

  助理編導左右看看，發現沒人注意這邊，低聲對李利持說道：「你小子運氣好，理論成績是全班最優，劇組實踐又從來沒出過錯，估計是被上面哪位大人物給看中了。」 

  李利持心頭一喜，悄悄地塞了根煙給助理編導，問道：「朱導，我剛入行不久，什麼都不懂，還請你多多提點一下。」 

  助理編導接過煙點上，說道：「電視製作部馬上要新開一部戲，我估計是要把你調到新劇組去開工。對了，剛才我接到個電話，說讓你下午三點回夢工廠開會。」 

  「夢工廠？不是東方娛樂公司？」李利持瞪大了眼睛問，他目前還只是東方娛樂公司培訓班的學員而已。 

  助理編導點點頭說：「沒錯，是回夢工廠的電視製作部2號會議室開會。還有一個多鐘頭才3點，你坐巴士過去都來得及。」 

  李利持心頭狂喜，又對助理編導說了一通好話，才乘著雙層巴士朝夢工廠趕去。趕到公司時才兩點半，2號會議室里一個人都沒有，李利持只好坐在那裡乾等。 

  只等了幾分鐘，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推開，進來一個胸脯很大的美女。 

  「你是恬妞！」李利持猛地把那位美女給認出來，驚喜地衝上去喊道。 

  恬妞本名朱凱莉，原籍蘇州，後來父母遷居香港，但沒多久就舉家搬去了台灣。恬妞是在台灣出生台灣長大的，六年前因主演《蒂蒂曰記》而成為金馬獎影后，還曾主持過兩屆金馬獎的開幕式。 

  因為台灣電影沒落的原因，恬妞去年拍完《女子學校》后就無戲可接，只能想辦法到香港來發展。她的姐姐恬妮以前是邵氏艷星，後來轉檔到麗視拍了幾部戲，如今嫁人結婚處於半隱退狀態。 

  恬妞的姐夫是原邵氏大明星岳華，不過岳華早就離開邵氏轉檔麗視，偶爾出去接一下讀力公司的電影。 

  鳳凰台制播分離后，恬妞的姐姐姐夫都將經紀約轉到了東方娛樂公司，所以她來香港發展，也直接是簽入東方娛樂。而這次新開《他來自江湖》，幾位主要演員都是康劍飛親自挑選的，直接就把恬妞給弄到了劇組。 

  恬妞被李利持誇張的大呼小叫給搞愣了，隨即用不太標準的粵語說：「你好！」 

  李利持也亦是到自己言行不當，尷尬地笑道：「你好，朱小姐，我叫李利持，是你的影迷。」 

  「沒想到我在香港也有影迷。」恬妞的姓格大大咧咧，而且特別愛笑，有時候給人以傻妞的感覺。 

  兩人都是自來熟的人，沒聊幾句就已經成了好朋友，這時周星池和毛瞬筠才同時走進會議室。 

  毛瞬筠見到恬妞和李利持二人，立即對周星池說：「我說早點來吧，你看已經有人在這裡等了。」 

  周星池看看手錶，伸伸懶腰說：「還有十多分鐘才3點。」 

  毛瞬筠將手袋放在旁邊的座位上，坐下之後發覺恬妞有些面熟，多看兩眼之後忍不住問道：「你是妞妞姐？」 

  恬妞卻不認識毛瞬筠，不過還是沖她笑道：「你好，我是恬妞。」 

  「真是妞妞姐啊，我還以為認錯人了。」毛瞬筠驚喜地說道，馬上跑到恬妞身邊去坐下。 

  恬妞在香港出名，不僅僅是因為她在台灣拿過金馬獎影后，還因為她曾經在邵氏拍過幾部戲，比如出演張徹版《射鵰英雄傳》的黃蓉，搭檔是傅聲、惠英紅等人。 

  等周星池和毛瞬筠在那裡跟恬妞客套完之後，李利持才問候道：「筠姐好，星哥好，我叫李利持，是未來星藝人訓練班的學員。」 

  周星池比李利持還小一歲，不過誰都沒去算年齡，反正紅起來的就是「哥」。 

  但周星池也就只能在李利持這種新人面前做「星哥」，沒兩分鐘萬梓悢一進來，周星池立馬親熱地喊道：「良哥，這部戲原來是你做男主角啊。」 

  萬梓悢揉揉額頭說：「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拍什麼戲呢，星仔你知不知道？」 

  周星池回答說：「好像片名叫《他來自江湖》。」 

  萬梓悢皺眉問：「難道是古裝片？」 

  「不知道。」周星池直搖頭。 

  兩人正說著，吳夢達突然走進來，於是會議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 

  吳夢達在簽入夢工廠之後，從來沒有做過主角，但卻時常出演一些重要配角，片酬比那些小成本電影的主角還高。而且有傳言說，吳夢達與康劍飛、周閏發等人私交甚密，所以他在圈內地位一直很高——對於小演員來說。 

  「吳夢達也來了？」周星池疑惑地看向毛瞬筠，吳夢達離開tvb后可是沒再拍過電視劇。 

  吳夢達此時心頭還有些鬱悶，他好歹也是個電影明星了，現在又回過頭拍電視劇，實在是有些掉份兒。 

  在鳳凰台制播分離后，電視劇演員們也不再是拿死工資。而是先將經紀約簽到東方娛樂公司，再由經紀人與夢工廠的電視製作部簽具體的電視約，簽約時議定好每集的片酬是多少，夢工廠將片約付給東方娛樂公司，再由經紀人將錢發到藝人的手裡。 

  對於那種長期有戲拍的電視演員來說，制播分離后一年的收入抵過去好幾年，但對於那種接戲不多、片酬不高的演員而言，卻會時常面臨餓肚子的窘境。 

  比如《他來自江湖》有30集，吳夢達出場的集數大概是 集左右，每集片約3000塊錢，加起來也能拿到6萬塊的片酬。吳夢達現在拍一部電影，如果戲份太少的話，都還拿不到這個數。 

  而萬梓悢拍電視劇每集片酬是5000塊，拍完一部《他來自江湖》的話，直接就入賬13萬港幣，換做以前就是他一年半的工資。 

  吳夢達前腳走進會議室，後面就陸陸續續進來好幾人。進來的人越多，李利持就越覺得這部電視劇不簡單，估計又是《包青天》那樣的大劇。 

  《他來自江湖》被稱為周氏無厘頭的開端，是幾年後tvb收視率很高的一部電視劇。但此時夢工廠電視製作部來拍，從監製到下面的主演，卻幾乎是原班人馬。 

  劉家豪就是此劇的監製兼一號導演，而且還是夫妻檔挂帥，他老婆梅小青任職助理編導，統管協調劇組一切事物。 

  還沒從訓練班畢業的李利持，居然也得到一個一組副導演的頭銜，這讓他如同在做夢一般。 

  「諸位，《他來自江湖》這部戲呢，整個劇本的框架和人物設計，還有第一集的劇本，都是康先生親自創作的，」劉家豪坐在會議桌的主席位說道，「幾位主演的人選，也是康先生欽點的，他對這部戲抱著極大的信心，希望大家也不要辜負康先生的殷切希望……雖然萬梓悢是本劇的男主角，但星仔和阿達、瞬筠也很重要，你們三個專門負責搞笑。這是一部無厘頭喜劇……」 

  「等一等，」周星池打斷問，「劉監製，什麼是無厘頭喜劇？」 

  劉家豪咳嗽一聲說：「無厘頭喜劇嘛，是康先生對這種喜劇類型的命名。說得淺白一點，就是搞笑要搞得無厘頭尻一點，那個尻字太難聽，所以就簡稱無厘頭。就是那種沒頭沒尾的亂搞啦，大家可以去看看兩年前秦沛姜大衛三兄弟的《貓頭鷹》……」 

  「《貓頭鷹》我看過，用無厘頭來形容還真形象！」李利持突然出聲道。 

  在座的人中，就李利持是最最不起眼的小角色，此時一發言，所有人都朝他看過去。 

  劉家豪說：「那你來說說你對無厘頭的理解。」 

  「就是沒頭沒尾啦，誇張、諷刺、幽默一點，可以毫無邏輯、蔑視權威，給觀眾一種神經質的發泄感。」李利持沒有在眾人的眼光中犯怵，反而侃侃而談起來。 

  劉家豪點點頭，對李利持說道：「待會兒去領劇本，阿力你和星仔、阿達、瞬筠他們三個多多溝通商量一下，看看怎麼把這個無厘頭喜劇演好。」 

  李利持自然是高興地滿口答應，反而是布置任務的劉家豪頗為頭疼。 

  散會之後，劉家豪和老婆梅小青一起開車回家，劉家豪說道：「阿青，你說康先生到底什麼意思？非要弄什麼無厘頭喜劇，觀眾會不會買賬還兩說。」 

  梅小青道：「你想那麼多幹嘛？康先生叫怎麼拍隨他意就是，到時候收視率不好也不可能全怪在你頭上。」 

  「我就怕拍出來收視率不好，黑鍋還得我來背。」劉家豪無奈地嘆氣道。 

  話雖如此說，但劉家豪也僅僅是抱怨而已，在心底還是挺擁護支持康劍飛的。電視台制播分離之後，曾經跟著康劍飛一起拍過《尋秦記》的劉家豪，也順利地進入夢工廠電視製作部任監製，賺的錢比以前至少翻番。 

  劉家豪認為康劍飛的改革很英明，因為他屬於得了好處的那一批人。另外有更多人卻在私底下大罵康劍飛，因為康劍飛的改革讓那些人丟了飯碗，或者是工資收入驟減。 

  回到家中，梅小青煮好飯後，一家人一邊吃飯一邊看電視。今天可是《包青天》首播，劉家豪、梅小青夫婦都對這部籌劃了兩個月的大戲很好奇，想看看究竟其質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