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六道迷神
()「觀瀾閣」位於桃花島南部臨近大海的一座懸崖之上。顧名思義,此閣是黃藥師為觀大海瀾濤而特意修建。它的三面皆是懸崖峭壁,只有北面緩坡有一條小路可以上下,只要守住這條路,便不怕有人驚擾了閣中療傷的郭靖和黃蓉二人。
郭黃二人在觀瀾閣中療傷已有三ri,其間黃藥師每天按時給兩人送去飲食,洪七公和孟尋真也先後進去看過兩人幾次。三人看到郭靖的傷勢一ri輕似一ri,而且晝夜不眠不休的兩人不僅未現絲毫疲憊之se,反而都是一副jing神奕奕、神清氣爽的模樣,才知道這心法不但可以療治內傷,更可順勢疏理經脈、固本培元,對受傷者與治傷者都大有裨益。見《九yin真經》中的功夫竟神妙至此,洪七公和黃藥師都嘖嘖稱奇。
這天孟尋真坐在山腰處扼守著山路的清雅涼亭中,黃藥師送完飲食從觀瀾閣中出來,在他對面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二弟的恢復得如何?」孟尋真問道。
「放心,那傻小子的根基本就極為雄厚,又得『無常丹』與真經療傷秘訣雙管齊下,傷勢恢復的極快,到第七ri頭上必定可以痊癒。」黃藥師先答了孟尋真的問話,隨後嘆了一口氣道,「想我黃藥師文事武略,琴棋書畫,無一不曉,無一不jing,自來交遊的不是才子,便是雅士,到頭來獨生愛女卻瞧上了一個傻頭傻腦的混小子!」
孟尋真笑道:「黃姑娘與島主你這學究天人的絕頂智者相處久了,世間的那些所謂才子雅士又哪會放在眼中?倒是我那義弟天xing純樸敦厚,與島主你正是截然相反的兩種風格,反令黃姑娘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在兵法上,此之謂『出奇制勝』!」
兩人說笑一陣,孟尋真忽地從懷中取出一部古舊書籍放在面前的石桌上,向對面的黃藥師推了過去:「這是《九yin真經》的上冊,下冊經文也夾在書中,請島主收下。」
黃藥師雙目一凝,冷然問道:「孟小友這是何意?」
孟尋真道:「我知島主yu焚此經書祭告尊夫人,已經與周師叔商量過,決定成全島主。」
黃藥師神se複雜地盯著桌子上的真經看了一陣,忽地伸手將它推回孟尋真面前,微微一笑,笑容里透著一股從骨子裡生出來的孤傲:「黃老邪雖素不以君子自居,卻也不能平白受人恩惠。」
孟尋真笑道:「島主放心,這經書自然不是白送給你的。我對島主的一門絕技仰慕已久,想用這真經來交換。」
黃藥師有些意外,問道:「老夫雖不敢妄自菲薄,卻也不會認為自己所學能超越《九yin真經》。小友用它來換老夫的一門功夫,不覺大大地吃虧么?」
孟尋真搖頭道:「我們全真弟子受先師遺訓,不得修習真經中的武學;而島主你因尊夫人之逝,想必也不會練這真經。用這部你我都不能練的經書來換取島主的一門絕技,在下倒認為這筆買賣是大大地賺了。」
黃藥師沉吟片刻,終於將桌上的經書拿起收入懷中,問道:「小友想換老夫的哪一門武學?」
孟尋真微微一笑,說道:「碧海chao生曲!」
第二天,黃藥師送飯經過涼亭時,將一本薄薄的書冊放在孟尋真面前。孟尋真拿書翻閱,見裡面的文字墨跡猶新,寫的正是「碧海chao生曲」的曲譜及相關的內功心法。
整套「碧海chao生曲」由十餘只曲子組成,具有惑人心神的莫大魔力。曲子模擬大海浩淼,萬里無波,遠處chao水緩緩推近,漸近漸快,其後洪濤洶湧,白浪連山,而chao水中魚躍鯨浮,海面上風嘯鷗飛,再加上水妖海怪,群魔弄chao,忽而冰山飄至,忽而熱海如沸,極盡變幻之能事,而chao退後水平如鏡,海底卻又是暗流湍急,於無聲處隱伏兇險,更令聆曲者不知不覺而入伏,尤為防不勝防。
孟尋真將整部冊子反覆誦讀,卻並不准備依法修習。這「碧海chao生曲」是黃藥師由無垠碧海參悟出來的絕學,自己沒有他對於大海的深切感悟,若只是依樣畫葫蘆,不過是東施效顰,邯鄲學步。他之所以惟獨向黃藥師索要這門武學,卻是要結合此曲的原理,再結合《九yin真經》中的「移魂大*法」及前世記憶中的一些東西,獨創一門屬於自己的音殺絕技。
七ri期滿,郭靖與黃蓉功成出關。果如預期中的,不但郭靖的內傷痊癒,而且兩人的內功修為都大有進境。當ri,黃藥師在桃花島上設宴慶祝,雖然人數有限,但洪七公、周伯通再加上一個黃蓉都是愛玩愛鬧的xing子,宴上的氣氛倒也很是熱鬧。
第二天早上,孟尋真來找黃藥師,向他求借一件樂器,要演練一下自己琢磨出一些門道的功夫。黃藥師引他來到自己轉為收藏樂器而建的「天籟齋」。進到齋中,但見長簫短琴、銅琶鐵板,林林總總的各種樂器足有數百件陳列室內,教孟尋真看得嘆為觀止。
黃藥師不無得意地道:「這些樂器都是老夫數十年搜集的jing品,樁樁件件都有來歷。小友相中哪一件只管拿去,老夫自當奉送。」
孟尋真也不和他客氣,信步在擺滿各種樂器的架子之間走過,雙目看似隨意地一件件瀏覽過去。
他的目光忽地被一支造型特異的短笛吸引住,尋常簫笛之類樂器形體皆是修長筆直,材質無非是竹玉金屬之類,而這支短笛卻是用一顆不知是甚麼異獸的彎曲獠牙所制,長約尺半、光潔如玉,中間鏤空,上鑿八孔,隱隱透著一股蒼涼荒遠的韻味。
「黃島主,不知這支短笛有何來歷?」孟尋真拿起那獸牙短笛,轉頭問道。
黃藥師笑道:「小友好眼力。相傳龍生九子,首名『囚牛』,xing好音律。此笛名曰『龍牙』,據說便是以囚牛的牙齒所制,不過老夫以為這多半是後人牽強附會。雖說如此,但此笛的不僅發音清越如鳳鳴龍吟,質地也極為堅硬,刀劍難傷,的確稱得上是一件異寶。小友若是看得入眼,請儘管拿去便是。」
吹笛子是孟尋真前世不多的愛好之一,少年時甚至專門拜在一位民間的老藝人門下學過不短的一段時間。來到這個世界后,在重陽宮的二十年裡,苦練武功之餘,也常吹奏幾曲自娛自樂。久而久之,在音律方面倒也頗有幾分造詣。他見這支龍牙笛材質造型雖然特意,構造卻與一般橫笛並無區別,便將它送到唇邊吹了幾個音符,但覺笛聲高昂時如玉碎昆岡,低徊時似冰下泉流,的確不是凡俗之物,便不客氣的收下來,拱手道:「黃島主,在下近ri參悟你的『碧海chao生曲』有感,自己胡亂作了一首曲子。島主為此道行家,請代為品鑒一番如何?」
黃藥師一愣,他未料到孟尋真要自己的「碧海chao生曲」竟不是為了學習而是作為參考來自創新曲,立時來了興趣,含笑道:「以小友之才,所創之曲定然非同小可,老夫當洗耳恭聽。」
兩人出了「天籟齋」,迎面正看到郭靖與黃蓉兩個神態親昵的攜手走來。黃藥師雖念及郭靖為救女兒而奮不顧身的一片痴情,又顧及洪七公和孟尋真兩人金面,未如原著中一般反對兩人親事,但看到自己好不容易養大的女兒眼見著便要便宜了這傻小子,「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生氣」的心理發作,總免不了會有幾分不痛快。他口中輕咳一聲,卻暗運內氣將聲音凝成一線狠狠刺入郭靖耳中。
郭靖聞聲身軀一下巨震,循聲往來,看到是未來岳父面se不善地看著自己,臉上一紅,忙不迭的鬆開黃蓉的縴手,上前和兩人見禮,分別喚了一聲:「伯父,大哥。」
黃蓉卻是一點都不在意,跑過來挽住父親的手臂,問起他和孟尋真為何會在這裡。黃藥師拿寶貝女兒沒法,將事情簡單說了幾句。黃蓉聽說有孟尋真要演練新創武學,自然不肯錯過這個熱鬧,並且飛快的跑去將洪七公和周伯通兩個拉了來。
眾人來到竹林中一座涼亭之內,亭上橫匾書有「積翠亭」三字,兩旁懸有「桃花影里飛神劍,碧海chao生按玉簫」的楹聯。黃藥師、洪七公、周伯通、孟尋真四人在亭內擺放的看來頗有年代的竹椅上坐下,黃蓉和郭靖分別侍立於黃藥師、洪七公身後。
孟尋真揚了揚手中的短笛道:「我這套曲子名為『六道迷神引』,乃是參考黃島主的『碧海chao生曲』、《九yin真經》中的『移魂**』以及佛家六道輪迴的傳說所創,分為『人間道』、『餓鬼道』、『地獄道』、『畜生道』、『修羅道』、『天人道』六節。其要旨是以樂曲迷惑人心,營造六道幻境。彼之心神一旦陷入幻境,則將於六道中永無休止的輪迴,至死方休。受修為見識所限,目前我也只試創出『人間道』一節曲子。」
說罷,他將龍牙短笛湊到唇邊,輕輕吹奏起來。曲聲宛轉悠揚,似有人娓娓而談,述說著紅塵俗世的世態變遷及芸芸眾生的情怨糾纏,令人不知不覺陷入回憶,想起深埋心底的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往事。
在座的諸人中,洪七公和黃藥師始終神態自若,以他們二人的修為,此刻只守不攻,凝神守一,自然不會輕易為孟尋真曲聲所動;黃蓉雖然功力最弱,但她自幼聽慣父親吹奏「碧海chao生曲」,深悉其中奧妙,對脫胎自「碧海chao生曲」的「六道迷神引」自然也多了幾分抵抗之力,一時也不覺怎樣;倒是周伯通雖然修為不遜洪、黃二人,但因當年在大理皇宮的那樁尷尬事,心靈上存在極大破綻,一不留神之下竟然著了道,腦海中浮現出與那個嬌憨美麗的女子相處的一幕幕往事,平ri里嘻嘻哈哈的臉上現出緬懷傷感神se,口中喃喃念道:「四張機,鴛鴦織就yu雙飛。可憐……」這首深埋在心靈最深處的情詩剛剛念了一半,他忽地激靈靈打個冷戰,猛地清醒過來,一張老臉刷的漲得通紅。
而受孟尋真這支曲子影響最深的竟是郭靖,他臉上的神se隨著曲聲不斷變幻,忽而迷茫,忽而掙扎,忽而愁苦,忽而頹喪,到最後他臉上忽地現出哀痛yu絕之se,大呼一聲:「蓉兒!」抬手一掌,反向自己天靈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