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失魂落魄

  李慕儒側轉身，冷冷道：「問吧。但你的問題若是太愚蠢，我未見得會答你……」 

  李道宗毫不在意父親當眾的嘲諷，沉聲道：「父親既然與朱前輩生前是知交好友，又知曉他當日與魔門決鬥，為何不出言制止？」 

  李慕儒道：「朱兄脾氣執拗，誰能制止得了？」 

  「那為何不出手援助？」李道宗追問，語氣漸冷。 

  李慕儒漸怒，「江湖規矩，你要我與朱勝北聯手攻擊別人嗎？笑話！」 

  李道宗眼中失望之色更濃，又問：「為何連觀戰助威都不肯來？」 

  李慕儒臉色更沉，「老夫俗事纏身，無暇顧及！」 

  李道宗無語苦笑，失望之色不可抑制，無語片刻，最終沉聲道：「你一不相勸，二不相助，三不助威……完全無視，毫不過問。你身為天絕高手，如此百般借口不肯現身，坐視自己好友為江湖正義而亡，你還俗事纏身？算什麼『劍中君子』！」 

  「豎子，你說我什麼？」李慕儒暴怒。 

  李道宗大喝道：「你如此無情無意，還惺惺作態來此，你有什麼臉面面對朱前輩靈柩，你有什麼資格到此祭拜？」 

  啪—— 

  一個重重的嘴巴扇在了李道宗的臉上，將他幾乎打得飛了出去。 

  「混帳！」李慕儒雙眼噴火，一個嘴巴過去之後，更是緊握劍柄，就要拔劍傷人。 

  這個舉動當場嚇了所有人一愣，古人云：虎毒不食子，這李慕儒難道狂怒之下要殺了自己兒子不成？ 

  李道宗就這麼直愣愣地看著父親拔劍，似乎死在這樣父親的手下，對自己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但最終，這劍還是沒有拔出來，李道宗自然也不會被父親殺死，不是因為李慕儒手下留情，而是另一隻手，輕輕按在了李慕儒的手上。 

  一個頜下短須、面容洒然的道袍中年人出現在場內，頭上隨意挽了個道髻，面容與李慕儒有幾分相似，只是身形更加瘦削，也高了幾分，配上身上道袍，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貌。 

  看到此人，在場所有人都是一愣，而李道宗和李慕儒則是大吃一驚。 

  「三叔？」李道宗雙目一紅，差點哭出來。 

  李慕儒則是面有不善之色，輕輕掙脫對方的壓制，同時也放開了劍柄，冷言道：「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守護山莊嗎？」 

  來者不是別人，卻是一劍山莊的三莊主李慕仙。 

  一劍山莊，一門三傑，大哥李慕禪，二哥李慕儒，三弟李慕仙，其中就以這位李慕仙最為神秘，像個大閨女一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據說一心向道，自在山中修行，但想不到這一次竟然連這位三莊主都下了一劍山莊，不少人都是首次得見，故而大為好奇。 

  李慕仙微微一嘆，左右環顧一下，壓低了聲音道：「二哥，接一步說話。」 

  李慕儒冷哼一聲，雖然對自己弟弟攔阻自己一事大為不滿，但他既然下山，必然山莊出了什麼事情，聞言向內走了一段。 

  李慕仙連忙跟上，與李道宗擦肩而過的時候，沉聲道：「你小子也過來。」 

  李慕儒一臉殺氣，掃過李道宗的臉，強忍怒火，對李慕仙道：「發生什麼事？說吧！」 

  「大嫂不見了……」 

  李慕仙的第一句話，讓李道宗大為緊張，而李慕儒只是皺了下眉頭，對於那個當年武林第一美女，他的感覺分外複雜，一方面微微有些氣憤，要不是她，大哥李慕禪又怎會頹廢如此多年，致使武功大退？而另一方面，若不是因為如此，自己也不會有出頭之日，取李慕禪而代之。 

  不過不管怎樣，這個對一劍山莊沒有好處，只有壞處的女人，不見就不見吧。 

  李慕儒並不在意，但李慕仙第二句話，卻讓他心中一震。 

  「大哥也不見了……」 

  李道宗急道：「大伯是去找大伯母了嗎？」 

  李慕儒原本想要詢問的話，被李道宗言中，只是靜默地等待三弟的答案。 

  「我猜……當是如此。」李慕仙道。 

  「什麼叫『我猜』？你就沒有切實的查證嗎？」李慕儒微怒。 

  李慕仙苦笑道：「大哥沒有留下隻言片語，以他的身手，我又如何追查？」 

  李慕儒心下大亂，沉喝道：「老三，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一定要把大哥找回來！而且這件事必須要秘密進行，不能讓外人知道風聲馬跡。」 

  李慕仙無奈嘆息，點了點頭。 

  正魔大戰在即，李慕禪突然失蹤，這要是傳出去，被人以為「天下第一劍」的「劍神」李慕禪畏敵潛逃，這對一劍山莊的名譽將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對他奪取「武林至尊」寶座的大計，打擊更是巨大，幾乎可以說，立即會斷送這一夢想，葬送他在江湖中的威望！ 

  對於李慕儒來說，他的大哥可以戰死，但絕不可畏罪潛逃！ 

  這件事讓李慕儒心情大惡，再沒有了在此祭拜朱勝北的心思，幾步到了大堂，低喝道：「我們走！」 

  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下，轉身離去。 

  展羽等人冷冷看著李慕儒率領二百多人呼呼啦啦地撤了出去，這個租賃的小院立即變得一如早起時般冷清。 

  「三叔……」李道宗再次走到李慕仙身旁，低呼了一聲。 

  李慕仙嘆了口氣，回身道：「孩子，你受苦了……」 

  李道宗一行熱淚終於不受控制地淌了下來。 

  李慕仙安慰地拍了拍李道宗寬闊的肩膀，再次道：「我知道你現在對你的父親有些誤會，但為人子者，豈能當眾如此折辱父親的顏面？」 

  李道宗垂淚不語，展羽等人更是不敢多言。這畢竟是一劍山莊的家事，自己等人再看不起李慕儒，也不會在李道宗面前詆毀一句。 

  「跟我走吧，我帶你跟父親承認錯誤。」李慕仙擺出長輩的口吻命令道，「不過接下來先給我見一個人，那個人也很想你了……」 

  「誰？」李道宗問道。 

  「去了你就知道了。」李慕仙微微一笑，領先而去。 

  李道宗回頭看了展羽一眼，展羽理解地點了點頭，沒有多說半句。 

  李道宗感激地一點頭，追著李慕仙而去。 

  看著李道宗的身影消失在院門之外，歸鱉生嘆息道：「這一劍山莊的一大家子，比宮廷戲還有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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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儀閣，後山五十里，鷹首山。 

  山下便是那條穿過洛都的大河，滔天河水，活像一條張牙舞爪、起伏狂翻的怒龍，帶起洶湧波濤，延綿無盡地向東激沖奔去。 

  這截江流被兩旁驀然收窄的崖壁緊夾，和江流底許多暗礁阻遏下，不甘屈服的激流奮起掙扎，形成一個一個擇人而食的急漩，兇險萬象。 

  李慕禪立在高崖上，俯瞰三十丈下這令人嘆為觀止的急流，心內卻找不到絲毫壯志豪情，他想到的，是自己英雄了得，自負平生，當年自己一劍獨闖武林聖地，在血與火中悟到了劍道至理，並以靈武神機石創出天下第一的金級劍法【一劍光寒照九州】，從此獨霸武林，死在他劍下的****、魔道、邪門惡徒不計其數，便是天絕榜上的高手也有三人命喪劍下。更娶了風華絕代、武林第一美女為妻，慧星般崛起於武林，成為無人敢於挑戰的白道傳奇人物，武林第一人的「劍神」，想不到，今日竟然落得如此境地。 

  他到了鳳儀閣後山，見過定逸。 

  這裡是寧惠茹曾經的家，可是她沒有回來…… 

  惠茹！ 

  你究竟去了哪裡？ 

  沒有人能明白他對寧惠茹那刻骨銘心的感情，糾纏著愛慕與悔恨，想要相見，卻又不敢面對的情誼，她像一朵彩雲的飄現，忽爾間佔據了他的天地，將它化成美麗的桃源；用溫暖的愛意，融化了他一顆冰冷的心。 

  身為鳳儀閣最傑出的弟子，寧惠茹從十二歲起便被內定為鳳儀閣下一代的掌門，終身不能嫁人，而為了得到她，李慕禪只能與卓惠梵合作，扶持卓惠梵上位，甚至允許那個女人詆毀和嫁禍寧惠茹，以取得她在鳳儀閣內的位置，而李慕禪作為卓惠梵的秘密打手，一直幫助她除掉任何阻擋她上位的障礙，其中甚至還有鳳儀閣的同門師姐妹。 

  為了寧惠茹，李慕禪兩手血腥…… 

  但，也的確按照計劃，成功令卓惠梵成為了鳳儀閣閣主，而寧惠茹則被其失望的師尊，下嫁給了李慕禪。 

  天下第一美女與天下第一劍的結合，艷羨武林，本來也絕對是一段佳話，可惜卓惠梵那個女人並不因此而願意放過李慕禪這把最鋒利的劍，幾次三番加以威脅，逼迫他幫忙除掉卓惠梵的敵人…… 

  紙包不住火，終於有一天，敏感的寧惠茹發現了這個事實。 

  那時候，李慕禪的女兒李幽蘭已經二歲，而寧惠茹再次有了六個月的身孕，但巨大的打擊令寧惠茹與李慕禪大吵了一架，因此動了胎氣，令其流產…… 

  那個為降生的孩子，是個男孩！ 

  寧惠茹心灰意冷，住入了後山小院，從此與李慕禪不再見面。 

  李慕禪失魂落魄，借酒澆愁，不想又鑄成大錯，與二弟的妻子尚惠嫻有了一段孽緣，更生下李道宗。此事又被寧惠茹知曉，錯上加錯，李慕禪更加無法面對妻子。 

  深吸一口氣，李慕禪看著腳下滾滾大河，幾乎想要一躍而下，了卻自己被悔恨糾纏折磨的痛苦人生。 

  一聲冷哼，自身後傳來。 

  李慕禪皺眉回頭，一個堪稱風華絕代的女人出現在他身後。 

  卓惠梵——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