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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赤毛為體火為名(1)

  任我行微微一笑,道:“大師能如此說,足見武林領袖的氣度,定是天下信人。這場浩劫如此化解,正是任某本願。


  “日後凡有需任某為武林大業稍效犬馬微勞之處,還望大師不吝示下。”


  圓智合什道:“任教主言重了!”


  任我行還了一禮,回頭招呼道:“眾位兄弟此戰大是辛苦,此刻便與我同上黑木崖,任某為各位兄弟擺酒布菜,酬答奔走之勞!”


  日月教眾應喏一聲,後隊變前隊,翻翻滾滾,席卷而去。


  無一刻,小鎮上便即悄無聲息,隻剩下十一門派四百餘人在這片空場上默默站立,沒有一點動靜。


  大家聽著日月教眾笑語喧天地凱旋歸去,心上都如壓了一塊巨石般極是難過。


  兩派中人自三更之末開始苦鬥,此際已是東方熹微,日頭從鎮後的山嶺之巔露出頭來,給眾人的臉上塗上一抹緋紅。


  良久,良久,圓智歎了一口氣道:“徒留無益,咱們也去罷!”


  二十天後,風清揚回到華山絕頂,與桑小娥、秋夢二女相見,自有一番親熱。


  接連十幾日,風清揚足不出戶,與二女盡情享那卿卿之樂。兵戈鬥場一變而為溫柔甜鄉,有時想來,渾如一夢。


  這場與魔教的攻戰以失敗告終,這一結局對風清揚來說似乎並無想像中那樣沮喪。


  他身在陣上,當然盡心竭力,希望自己這一方獲勝,可是此刻身在局外,又隱隱覺得,像任我行、向問天這樣的傑出之材,若是輸了,從此便要退出武林,那也未免太過不公。


  在他的內心深處,究竟盼望哪一方得勝,他不太清楚,也並不想開得太清楚。他隻覺得,眼前的現實還是可以接受的……


  過得幾日,風清揚忽地心情奇差,怏怏不樂起來,桑秋二女百般撫慰,也不奏效,問他緣由,又是沉吟不答,二女也隻好納悶而已。


  這一日中午,桑秋二女知道夫君心情不快,特地聯袂下廚,為他燒了六色小菜,竟圖哄他開心。


  二人各端木盤,來至臥房門口,卻見風清揚在八仙桌上鋪開一張五尺虎皮宣紙,手持一管羊毫,正自奮筆疾書,麵上神情又是溫柔,又是煩惱,全然沉浸其中,連二女推門進房,來到身後也自不知。


  二女對視一眼,同時向紙上望去,隻見上麵寫道:


  “別來半歲音書絕,一寸離腸千萬結。難相見,易相別,又是玉樓花似雪。暗相思,無處說,惆悵夜來煙月。想得此時情切,淚沾紅袖黦。”


  底下縱橫交叉,寫著十餘個“雪”字。


  他書法本來不佳,但這些字乃是聚精會神而寫,力透紙背,姿態各異,出之以八分半行書,別有一番靈動矯健之味。


  桑小娥讀書不多,秋夢卻知那是晚唐韋端已的詞。


  二人站在一旁,細味詞中淒惻宛轉之意,不由都有些癡了。


  半晌,風清揚站起身來,回頭見到她們二人,微微一驚,笑道:


  “好啊!你們來了!看看我這些字寫得怎樣?”


  二女雖不明白個中緣由,見郎君神采飛揚,頗與往日不類,也感歡喜。


  秋夢笑道:“我們的風大俠向來使刀弄劍慣了,今兒怎麽親近起這文房四寶來了?”


  桑小娥道:“呸!他哪裏是親近文房四寶,明明是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你不見他在紙上寫了那麽多‘雪’字麽?

  “他有我們兩個陪伴猶嫌不足,又惦念起雪兒妹妹啦!”


  風清揚嗬嗬大笑,輕舒猿臂,將桑小娥的嬌軀摟在懷中,深深一吻,道:

  “還是小娥姊姊聰明絕頂,明白我的心事!”


  秋夢放下木盤,白了他一眼,道:“瞧瞧這肉麻的勁兒!那我這個笨丫頭可就要走了,你和這位聰明絕頂的姊姊一塊吃飯吧!”


  桑小娥格格嬌笑,風清揚放開她,縱身過去,又將秋夢抱了個滿懷,道:“誰說你是笨丫頭了?其實你也早就知道,隻不過不說罷了!”


  他笑了兩聲,麵色忽轉戚然,道:


  “不是我貪心不足,有你們兩個如花似玉的紅顏知己還嫌不夠。


  “那日在霍家集,我聽了任我行的夫人唱這首詞,這些天來,她的聲音總在我耳邊繞啊繞的……”


  桑小娥笑著截斷他的話頭,道:“好啊!你這家夥不打自招,你不是說那個叫安靜的丫頭美如天仙嗎?別是連有夫之婦你也看上了吧!”


  秋夢嬌笑道:“他呀,哪管什麽有夫無夫,上起七十歲的老太婆,下至十幾歲的小丫頭,但凡被他撞見,那都是來者不拒!”說罷,二女一同大笑起來。


  風清揚被她二人一搭一檔,也禁不住好笑,旋即正色道:


  “你們兩個不要胡鬧,有你們三個難纏的,已經是我夙世的情債,對別人哪兒還有甚麽歪心思?

  “我聽了她唱這首詞,總覺得那是為我和雪兒寫的。


  “回山以後,我們夫妻三個快快活活的,雪兒卻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姑蘇,此刻也不知道怎麽樣了!


  “你們三個都對我情深義重,我總該想法子去找雪兒,與她團圓,可是又舍不下你們兩個。


  “這些日子我鬱鬱不樂,便是為此。不過今日我想了一個好法子,倒可以三全其美!”


  二女大喜,急道:“什麽法子?快說出來聽聽!”


  風清揚坐在椅子上,蹺起腿來,悠然道:“其實這法子倒也簡單,就是太也委屈了你們二人。”


  桑小娥嗔道:“賣甚麽關子嘛!我和秋夢妹妹為你委屈得還少麽?再加上這一次也沒甚麽,你隻管說就是了!”


  風清揚從椅上一躍而起,向二人做了個長揖,道:“二位夫人如此明理,小生我這廂有禮了——”竟是一派戲台上的腔調。


  二女被他惹得嬌笑不已,啐道:“好的不學,偏去學那些酸溜溜的秀才。還不快講?”


  風清揚肅然斂容,道:“好!我想求兩位夫人陪我南下姑蘇,迎雪兒回山!”


  他本想桑小娥與秋夢都是心胸開闊之人,但天下女子,未有不嫉妒者,讓她們陪自己前去迎接另一個自己心愛之人,無論如何都有一點勉為其難,哪知二女一聽之下,竟是拍手叫好,笑道:

  “好啊!我們也早在山上待得氣悶之極,便陪你走一遭迎娶慕容夫人回山又有何妨?”


  風清揚仰天長歎,道:“女兒之心,高深莫測,我怕我這一生都是鑽不透的了!我倒小覷了你們兩個,這一番做作心機全然走空,苦也!苦也!”


  二女見他自怨自艾,忍不住又是嬌笑起來。三人心情都甚暢快,這頓飯也吃得頗為愜意。


  當下三人計議已定,也不張揚,收拾了一些衣物銀兩,帶上防身寶劍,黃昏時分,便即騎馬下山。


  風清揚不願與師兄們朝相,免得又有些繁文縟禮,招架不來,隻在書房中留柬一通,含糊地說帶二女下山遊玩,散心罷了。


  這次華山派出師圍攻魔教,隻有他一人立下偉功。


  結果雖不盡人意,他在江湖上的名氣卻不免又大了幾分,師兄們麵上都對他客客氣氣,誇獎備至,他卻有種芒刺在背之感,總覺甚麽地方不對。


  此際一下華山,心頭反如去了一塊大石一般,說不出的愉快輕鬆。


  三人曉行露宿,行得不快不慢,有時遇到山水景致,便也流連半日,談談說說,一路之上,頗不寂寞。


  此刻已是陽春四月,華山之麓地氣陰寒,還不覺怎樣,越向南行,越是迷花障眼,春意盎然,好水好山,美不勝收。


  這時天氣甚暖,三人有時貪看景致,錯過宿頭,也都不以為意,便在野外露宿一宿。


  三人身上都有內功,春寒料峭也算不得甚麽,時或興起,便幕天席地,來個龍虎交濟,陰陽成道,也是其樂融融,快意無比。


  這一日三人行至淮北府界。這淮北地在黃淮之間,平原延綿數百裏,坦坦蕩蕩,蒼蒼莽莽,其間偶有高山,卻是拔地而起,氣勢渾雄奇偉,巍然中自饒逸致。


  春末之際,草木鬱蔥,花繁似錦,三人一路行去,指指點點,看得讚不絕口。


  到得黃昏時分,三人行到一座山前,仰麵看去,這座山甚是奇特,峰高千仞,卻分為四節,各有黑、綠、赭、紅四色,層然井然,好似有人細細地用種種顏料調和染就的一般,遠遠望去,連山石草木也各近其色,被夕陽一映,尤覺斑斕奪目,極是好看。


  三人遇見一位黃昏歸家的樵子,訊問之下,得知此山名叫疊彩山,相傳是八仙之一的呂洞賓為王母作畫,吃了瓊漿玉液,大醉之後將顏料傾倒下來,這才成就這等麵貌。


  三人既愛此山景致奇麗,複又喜歡這傳說的美妙,當下信馬由韁,任坐騎自行擇路,緩緩入去。


  一路行來,真如古人詩雲:“有苗皆是藥,無石不生雲。急瀑和煙瀉,清猿帶雨聞”,三人都是心懷大暢。


  行了兩炷香時分,暮色霏微,日光漸漸隱去,身前身後如有煙霧繚繞,山花竹石,盡在朦朧之中,反增其美。少頃,月自東麵山峰升起,清光團欒,灑進幽穀之中。


  一時之間,偌大山中,寂無聲息,隻聞絡緯啼鳴,山鳥棲飛,三人神骨俱清,渾忘了紅塵之事。


  風清揚歎道:“此處真如仙境一般,我們尋到雪兒,莫如一家四口便來此處隱居,再也不理那些紛紛擾擾,豈不是好?”


  此言一出,桑小娥與秋夢一齊拍拳讚成,道:

  “我們正有此意,卻被你搶先說了!其實江湖上那些事是非難明,不管麻煩,管了也是麻煩,想起來都是頭大如鬥,反而在這裏與山花野禽為伍,來得清淨多了。”


  風清揚歎道:“世人眼熱心熱,知道隱居之樂的原本不多,我雖知道,卻又有心無力,一存牽掛,便無了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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