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72】有他在的旅館
朦朦朧朧聽到「咔嚓——」一聲,車子猛顛了顛,有人在搖我。
從昏昏沉沉中醒來,我微微睜開眼。看著剛剛闖入夢中的那張讓我安心和溫暖的俊臉。
他側過半拉身子摸著我的額頭,擔憂道:「快醒醒,你剛才做噩夢了吧?你頭很燙,應該在發燒。」
我抱住他的手,微微點頭說:「應該是著涼了,沒太大問題,我們繼續上路。」
他有些歉意道:「剛有處深溝繞過了燈光,底盤好像磕壞了,車子應該不能繼續開了。不過,不遠處就要上107國道,國道兩邊會有快捷酒店和診所,來,車先丟在這裡,我背你先去看病。」
遠處的村莊,陣陣炮火依舊不熄,漆黑的夜空中零星的煙花陸續騰空。
我的頭很沉,殘餘的意識不想毀了這個除夕,「那除夕年夜飯怎麼辦?」
他幫我掖了一側凌亂遮目的頭髮,「目前來看,我們恐怕要過一個不一樣的除夕。」
他下車,從後備箱拿出一件長長的羽絨服,到副駕幫我解開安全帶,套在我身上。然後把我扶下車,合上車門,他微微彎下腰,讓我抱緊他的脖頸,爬到他背上。
昏沉的腦袋,被冷風越吹越重,我溫順地緊緊攬著他脖頸。
他高俊挺拔的背,背著我,走啊走。在寒冷的冬夜裡是那麼的溫暖。
溫暖到我彷彿胸前墊著燙肉的毯子,在溫熱的暖洋中,想永遠睡去。
大手穩穩地托在我的屁股上,他是我生命中,唯一一個這麼背過我的男子。
雖然除夕,但107國道旁邊的有些家庭式快捷旅館並未停止營業。他背著我,在路邊挑了一家門口掛著紅色燈籠,充滿民俗喜慶的旅館,背著我辦了住宿。
拿到房卡,進到房間,華銘小心地把我放到床上,我在迷糊中睜開眼睛。
他幫我脫下我鞋子,掖好雪白的被子,摸了摸我額頭,交代道:「應該是被池塘邊的冷風吹久了,你先忍忍,我很快就回來。」
那一刻,腦仁兒像被鐵球砸過,嗓子里也像吞了根魚刺,難受到我說不出一句話來。
2009年除夕,那晚華銘踩著陣陣煙火,在那段107國道周邊四處奔走。
後來,還是從旅館老闆娘那裡聽到,她說過年了診所都關了,我男朋友不信,除夕跑遍了旅館周邊大大小小的人家,幫我找門診和藥房。
最後,還是他讓她幫忙挨門問遍了旅館里居住的客人,才給我尋到些感冒藥。
他那晚還借用老闆娘的廚房,熬了薑湯,和那些藥丸一起喂我喝下,想讓我能發汗。
雖然靈魂在困頓中昏沉,但我還是能清晰感覺到他。他那晚守在床頭,在我額邊,壓著毛巾、時不時幫我擦拭額頭沁出的汗水。
那晚他一直坐在床邊看我,不曾離去。
我呢,那個時候的我,似乎在迷糊中還貪婪地抓著他的衣襟,不肯鬆開。
暖黃的旅館里,電視機音量低低地開著,牛年的春晚正在奏上原本熱鬧團圓的樂章。
等我發了場大汗,從昏沉中醒來,發現春晚恰好進行到迎春倒計時。
合著倒計時的節奏間隙,肚子一串咕咕的叫聲響起。
他在我床邊,溫笑開來。他握了握我的手,笑道:「看來,你還惦記著年夜飯沒吃,需要好好補補了。」
他起身,開門下樓,喊了旅館的老闆娘。
大概10分鐘后,他和老闆娘依次上來,端上了2個熱氣騰騰的燉鍋。後面還跟了個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端著帶著湯水的水餃瓷盆。
老闆娘笑道:「你們這年夜飯,吃到第二年去了,我在下面都熱了2次了…」
我微微窘迫,朝華銘指了指我的箱子。華銘拉開我的行李箱,拿出我從洛陽帶回來的那些牡丹餅,作為新年賀禮送給了老闆娘。
那晚,我倆在107過道那家溫馨的小旅館里,跨過了我人生中第一個溫暖祥和的年。
大年初一的那早,我一覺睡到很晚才醒來。感覺身體恢復了往日的輕盈,側過身後發現那張令我魂牽夢縈的臉。
他睡在我的背後,懷裡緊摟著一個我。
這個除夕,我們再一次睡在了一個被窩裡。
我望著他的臉,開始細細描摹。邊描摹邊嘆息:無論處境多麼狼狽或滄桑,他還是這麼白凈俊朗。
他嘴角微彎,緩緩打開雙眼。那一刻,穿透而來的亮色,讓我瞬間躲閃中重新閉上眼睛。
他抬手摸摸我的額頭,笑道:「看來,應該是大好了,外面空氣有些冷,你再睡會。等太陽徹底出來就好了。」
他自行起身,去了衛生間,在裡面洗了個澡。最後依舊穿上了昨日曾被我抹過鼻涕的風衣。但那處亮色污漬已不在。
他拿了長黑羽絨服走到我床頭,彎腰望著我:「今天是大年初一,你還想要順便回你第二個家看看嗎?我這就去找人撈車,想去的話,等我回來再帶你去。」
我點頭道:「我還是應該回去看看的,是他們生了我,而且難得這麼近。」
「嗯,依你的,既然你不死心,就去看看…」
我望著他問:「為什麼這麼說?什麼死心不死心的?」
他搖頭,笑道:「沒什麼,別想那麼多了,既然決定了我們就去。我去撈車,半個小時后趕回來。你要是不想躺著的話,整好,我讓老闆娘煮了白粥,一會兒讓她給你送來。」
他等我點頭后離去。
那會兒,我頭腦已經清醒,頭疼的感覺已消散乾淨。除夕晚上的燉鍋和餃子雖然我吃了不少,等老闆娘端上白粥,我還是喝了個乾乾淨淨。
吃完飯剛想起身,他就回來了。他進屋內就抱起我,貼了貼我的額頭:「好多了,要出發嗎?」
我們把行李箱放在了旅館里,他從老闆娘那裡給我借來了厚厚的毛絨圍巾,我們一起上了車。
還是那輛黑色的賓士SUV,昨日的山路已給它裹上了一層灰,燃油也已近乎耗盡。他找了個加油站,加滿油后,轉入了旁邊人員零星的洗車行,讓工作人員幫忙洗個車。
趁他不注意的空檔,我下車去旁邊的小賣部買了些蛋糕、餅乾和水。
他載著我,去了那個讓我內心複雜到怎麼也說不清楚到底應該是什麼感覺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