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85】白馬寺風波(一)
一個帶著墨鏡的中年男人下了車。前額發量不多,人偏瘦。他說:「猜的沒錯的話,你應該已經看到了。跟我們走一趟吧。」
嗓音沙啞,扯出紗布摩擦鐵鏽一樣的聲調。
我惶恐地盯著那兩隻鏡片。卻穿不透目光。無從辨別好壞。我抱緊書本,警惕道:「你是誰?你怎麼知道?你想幹什麼?」
「呵!問題不少。我是誰?想幹什麼?這麼好奇,那就上車吧,我會慢慢告訴你我是誰。」
聲音陰冷。我哆嗦著越發抱緊了書,壯著膽子道:「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為什麼?」他近乎嘲笑,把臉扭向一邊,又轉回來,聲音也跟著變了:「因為,你的這一趟,說不定會為傅家避免不少損失。不配合,傅家大少二少指不定就被你毀掉。百年傅家指不定就要在洛陽城銷聲匿跡啰。光這麼一想,都讓很多人期待。呵呵,怎麼樣?還要我三邀五請嗎?」
我急紅了眼道:「我憑什麼信你說的這些?」
「就憑」他突然語調急轉,怪聲怪調,放出一句我做夢都想不到的那句話。
他說:「就憑,8年前的秋天,某個凌晨,天還不亮…呵!臭丫頭,需要我在這裡繼續說下去嗎?」
我瞪直了眼。直盯著森冷漆黑的兩隻鏡片。眼鏡片下開合的嘴巴,吐出來的每個字我明明都能聽懂。可它們串到一起,我腦子有些白了。
我牙齒磕絆住,舌頭打了結。好半天,才恍惚道:「什麼秋天?你、你在說什麼?你、你是誰?你知道些什麼?」
「想知道?那請吧。」
我內心翻江倒海。盯著那扇滑開的車門。
我掩飾自己內心的驚懼。就那麼緊緊地抱著書和本子,用力抱出了褶子,跟著他們上了車。
有些疑問,攪得我大腦無力。
我腳跟兒剛一離地,車門就被「哐當」一聲拉上。我跟著抖了抖,展眼一掃車內。
除了前座的中年司機,後排還有2名男子。陣仗不太對,覺得自己欠考慮,心裡自責了一句,我伸手去拉門把手,企圖跳下車。
車門卻已被瑣死。汽車瞬間發動,甩出老遠。
一根麻繩連個影子都沒在我眼前閃一下,就將我勒在了車座上。
脖子迅速被人從後座用胳膊夾住。接著嘴巴就被人狠狠塞上一團破抹布。被塞得發了疼,下巴彷彿要掉了下來。
臉頰被髒兮兮的布撐的緊疼,我企圖用舌頭供開,口水都被布吸走,卻絲毫撼不動。
恐懼除外,有很多問題想質問。但我卻連一串響亮點兒的「嗚嗚」聲都發不出。
沉悶的低鳴在車內嗚咽,他們根本不允許我發聲。
我只能靠眼神,死死盯住騙我上車的那個前排帶墨鏡的男人。
他扭過頭,一把取下墨鏡。戾氣突然就從光禿禿的下巴上升了起來,升到了那雙眼睛里。
那兩隻眼睛,凶光四溢。
他說:「呵呵,你們可真他媽的健忘!活得倒滋潤!」
他鑽到我旁邊空座上,防止我往車門縮。
他扯著我頭皮,氣急敗壞道:「老子也是最近才知道你們一個個都活得挺舒坦啊!讓老子一個人,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呵呵、呵呵呵,以為是個清純校花,其實在爭個破爛貨,傅家可真虧,惹上一身搞不掉的騷氣!」
我死死瞪著他。他突然一巴掌朝著我的臉扇了過來。
我沒閉眼,臉一陣辣疼。更展大了眼,瞪他。
我想知道,他在說什麼。
兩根青筋在他腦門上跳動。他又上了一巴掌,怪叫道:「臭丫頭,膽子倒不小,敢瞪老子!2000多個日夜!他媽的老子尋了你們2000多個日夜!快8年了,都是你們當年毀了我!我找了他8年,可總算讓我找到了!這次,新仇舊恨一起了了,我要讓你們生不如死!」
我沒有恐懼,一時間腦子裡很靜,靜到虛空。
突然虛空里的頭頂開始打雷,烏雲滾滾裂開,從裡面放出萬箭穿心的痛感。被囚禁在記憶深處的毒瘤一下子就潰爛出來,溢滿我的雙目。
我停止了一切掙扎,我死死地靜在那個座位上,看著他。
我望著他的前顱頭皮。
腦子被塞了一團枯草,開始瘋長。荒蕪的思維開始蔓延,我忘了如何去控制思維。
壓在記憶力的毒瘤終於爛掉。爛開后,裡面在漆黑中裹住的醜惡模樣,似乎想要和眼前這個人逐漸重合:
當年那個幼小的身軀,在田埂上拼了命去掙扎,拚命地撕打…
別看那個身軀並未長成,卻也被恐懼催生出不少氣力。
她扯掉了上方一層皮,扯掉了上方一坨頭髮…
我像在荒原沼澤中獨自奔跑,沼澤中伸出一雙雙黑色詭異的大手,使勁把我往泥底下拉拽。
他們抓住了我的腳腕,抓住了我的小腿,我咬著牙,卻怎麼都拔不動了。最終精疲力竭…
我的身體,鑽入了那麼一副黝黑畫卷里的沼澤地里,往下陷…
耳邊,迷霧裡,有人在講話。扯著尖細的嗓子,對手機怪道:
「…傅家大少,搞到你的電話號碼可真不容易。你可讓我一通好找。」
「哦,有些事你可能不記得,但我***可永生難忘。當年,我一路北上,追了8年。今時今日,老天總算開眼,讓我找到你們了…」
「你問我張子俊是誰?哦,你很聰明,見面后我會好好地介紹一下。哦,對了,傅家大少,當年,那個被我干過的臭丫頭,現在就我的手裡。你還別說,當年天黑,車燈也照得不是特別清楚,如今看來,可真是:女大十八變。哈哈哈哈…」
腦子嗡嗡響,有眼淚順著我的眼角朝下。
他笑著對電話那頭講道:「哦,既然不信,那就讓你聽聽。」
他扯著我的頭髮,扯開那團破布,讓我的臉揚起,正對著手機。
我緊咬住唇,不管他扯得多疼,我不想發出任何聲來。
我遮住眼睛,任由他對著我咔嚓了幾下。
「照片發你!兩小時后,白馬寺佛殿苑見。沒有否則。」
電話被狠狠扣上,他重新用那團破布塞住我的嘴巴。
我隨著車子顛簸。胃裡的酸水不停地在激蕩,衝擊著我的胃。
旁邊坐著的,就是那張罪惡的嘴臉。他叫:***。
他怎麼會認識傅華銘?
為什說尋了他8年?
他們讓華銘來做什麼?
瞬間,我一團亂顫的腦子裡,彷彿抓住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