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采珠女

  氣氛愈加壓抑，雨化田張了張嘴，想說兩句，但看到李承道淩厲的眼神後，頓時咽了咽口水，又憋了下去。


  沉默，有時候比責罵還要令人煎熬痛苦。


  兩炷香的時間，李承道一句話都沒說，黑夜中，壓抑的寂靜讓所有人連呼吸都逐漸困難。


  “法不責眾是吧！”


  李承道的聲音從頭上傳來，眾人心裏一顫。


  “好，好……陳紹寬接令！”


  “屬下在！”


  “現解除你太平洋艦隊中所有職位，發還海軍基地，從基礎教導員做起，訓練新軍，取消一切待遇！”


  “是！”


  “你服不服？”


  “服！謝太子。”陳紹寬腦袋砰砰砰三聲，重重砸在堅硬的崎嶇地麵，三下後，整個腦門都血肉模糊，但他卻毫不在乎，隻要李承道不把他趕出海軍，任何處罰他都甘之如飴。


  “接下來，這次出海的所有海軍軍官進行為期一個月的魔鬼訓練，成績不達標者，充入預備役和教導處！”


  “謝太子殿下！”


  眾人齊齊大喝一聲。


  “哼，起來吧！”


  跪在地上的海軍眾人心中呼出一口氣，看來這一關是過了，李承道這一手是高高抬起，輕輕放下。雖然陳紹寬慘了一點，但以他的才幹，隻要不逐出海軍，遲早有一天能再次崛起，這一點，大家比陳紹寬自己都有信心。


  “說吧，太平洋艦隊是怎麽像死狗一樣逃回來的？”


  李承道冷笑一聲，大家就知道他氣還沒消。


  陳紹寬剛想說話，他身後的薩鎮冰就拉了他一下，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太子殿下，是這樣的，陳紹寬被海盜帶去見他們的頭頭，想不到這海盜頭頭是我們大唐人，還是太子您的仰慕者。原本他們以為我們是新出現在那片海域的海盜，來搶地盤，才攻擊我們……陳紹寬表明了身份，說是太子您的人，這海盜頭頭一聽，立馬涕淚橫流，納頭就拜……對了，那海盜頭頭還有冤屈在身，說一定要請您主持公道，您不知道當時……”


  “停停停，薩鎮冰，你拍什麽馬屁？你們出海的時候，我還不是太子呢。薩鎮冰，你吹牛吹過頭了吧……”


  李承道被這能說會道的家夥逗樂了，忍不住踹了他一腳，薩鎮冰很狗腿地把屁股撅起來，擺好位置，狠狠受了一腳，然後“啊”得一聲大叫，滾出去幾米遠。


  被薩鎮冰這一打岔，李承道臉孔也板不下來了，隻見他狠狠瞪了一眼陳紹寬：“陳紹寬，你來說。”


  見李承道臉色緩和下來，大家終於放下心了，不過一想到要進行為期一個月的魔鬼訓練，眾人心裏又打了一個寒顫。


  陳紹寬終於把之後的事娓娓道來。


  他在被押解到海盜船上後，見到了海盜頭領，不過令他驚訝的是，這名頭領竟然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女子。


  女子坐在主位，手中把玩著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似乎想聽聽陳紹寬想說什麽。陳紹寬自然沒什麽隱瞞的，當即表明自己的身份，還把李承道交給他，蓋有東宮印的太平洋艦隊冊書展示給這名女海盜看。


  陳紹寬準備用長安號破浪號這兩艘鐵甲船的代價，換取所有太平洋艦隊海軍的性命。並警告這女海盜，如果不答應，他們全體官兵都會誓死抗爭到底，最後燒毀戰艦，不讓這些海盜得到一點戰利品。


  見識到了這三艘鐵甲艦的威力後，陳紹寬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這些海盜絕對不願意魚死網破，這三艘船對海盜的誘惑絕對在任何東西之上。


  但另陳紹寬不解的是，這女海盜聽完他的話後，並沒有立即就船換人的事說什麽，而是問起了他的出身，以及朝廷中的一些事。


  陳紹寬雖然心中疑惑，但嘴裏還是一五一十回答女海盜的問題。足足經過半個時辰的反複盤問後，對方態度終於鬆動。


  首先她命人給陳紹寬鬆綁，並且停止海盜們的一切攻擊，然後才把自己的目的講給陳紹寬聽。


  原來這些海盜原本是福廣建路靠近流球島附近的漁民（注：現在的彎彎，是流球不是琉球），平時以打魚和采南海海底深處的東珠為生。（南海一般叫南珠，此處為了方便寫成東珠）

  後來當地的惡霸勾結官府壟斷了所有漁民的東珠生意，大肆降低采購價格，不僅如此，他們還強迫采珠人從天明開始，一直勞作到日落，幾乎每天6，7個時辰不間斷地潛入海底尋找東珠。


  一旦長時間沒找到東珠，或者體力下降，無法潛水，這些惡霸動不動就鞭撻，喝罵，甚至拿這些人在漁村中的家人性命為威脅。


  長久如此，加上因為采珠，沒辦法捕撈足夠的魚獲，漁村中好多人身體逐漸垮掉，最後出現了喪命的現象。


  而東珠因為不計成本的大肆開采，越來越難以尋找，那些靠東珠發財的惡霸與官員，見效益下降，更加變本加厲地壓榨這些他們眼中命不如狗的刁民。


  終於有一天，海盜女的親生姐姐潛入水底後，再也沒有浮起來，海盜女發瘋一般尋找了整片海底，都沒有找到姐姐的屍體，而在海麵上監督她們采珠的幾名惡霸怒吼著拿鞭不斷抽向水麵，試圖讓她趕緊繼續幹活尋找東珠。


  海盜女崩潰了，她看不到任何希望，這個世界留給她的隻有深深的絕望和灰暗，她想死，想跟著姐姐一起去……也許，世界的另一端，她和姐姐能快活地生活在一起。


  但死之前，她要殺了那些欺壓過她和她姐姐的人，她潛入海底，不過這次不再是采珠，而是殺人。


  海底深處，海盜女鑿穿了那些人的船底，等船沉沒以後，她憑借著高超的泳技，一個一個把那些人溺死在水中，周圍那些麻木的采珠人被她的行為震懾到，同時所有人壓抑在心中深處的怒氣集體爆發，這一天，所有在海麵監督的惡霸沒有一個逃脫，全部活生生溺死在海上。


  而這些采珠人也逃到了遠離海岸線的一座小島上，重新紮根下來。


  這一事件引起了巨大的轟動，那些從東珠上得利的官員和富商震怒，以海盜的名義發動軍隊鎮壓，幾十條海船散到這片南海，企圖把這些賤民找出來處死。


  就這樣，為期5年的逃亡，反抗，追獵就此展開，海盜女也從一名十三歲小女孩逐漸成長為這群3000人以上的流民的頭領。


  她冷酷，殺了那些膽敢找上門的海盜，與風暴和野獸做鬥爭，反抗命運的桎梏。


  她智慧，不斷與官府鬥智鬥勇，帶領族人在夾縫中發展壯大，逐漸到了和官府分庭抗禮的地步。


  她仁慈，那些大唐的商船，她從來不搶劫，甚至幫他們逃脫南海那些海盜的追殺。


  她善良，遇到有迷路或者觸礁的商船，會盡力提供淡水，事物，並拯救他們。


  她又殘忍，對待敵人下死手，那些被她抓到的海盜以及惡霸，她會讓族人把他們的內髒掏空，把頭割下來，插在南海孤島上的木樁上展示！


  ……


  就這樣，5年之後，南海海域，開始流傳一個新的傳說。


  這裏生活著一群善良的海盜。


  如果你是善良的人，看到他們就等於看到了生的希望。


  如果你是惡人，那麽，他們就是最殘忍的劊子手，被這些人找到，自殺也許才是最好的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