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滾!

  臘月正是數九寒冬,天氣又幹又冷,林初南素來畏寒,加上太子也小,便讓人在暖閣多點了一盆碳火。


  一盆碳火點著沒什麽感覺,加了一盆碳火之後暖閣裏的溫度上來了。


  林初南的鼻子有點不舒服,她揉了揉鼻尖,繼續為她的年畫著色。


  將近年關,按照大齊民間的習俗百姓家裏會製作一些寓意吉祥的年畫,貼在門窗之上,達到祝福的作用。


  她製作年畫的本領還是爺爺林萬裏教的,以前在府裏的時候,都是爺爺起稿,她來填色。


  此次她自己起稿,畫功自然比不上爺爺那般流暢自然。


  她原想做一幅祖孫圖的,又怕惹人懷疑,便改了母子圖。


  據說林氏一家,除了爺爺林萬裏是在朝中當庭被捕,又在天牢中羈押半月後押解到菜市口斬首示眾,其他人等在接到林氏被抄家滅族的旨意之時,悲忿不平喊冤,竟然被張昌新以抗旨之罪當場斬殺


  林初南無法想象那血流成河的場景。


  這些天她多方打聽,隻因王婕妤是良家子出身,身份低微,在宮裏本無什麽可用之人,還沒有打聽到爺爺的屍骨是被誰收的,葬在哪裏。


  想爺爺一代名臣,既能挽弓射箭殺敵領兵,又能輔佐君主治世安民,沒想到死後連屍骨都不知去向。


  著染料的手不由變得沉重。


  眼睛也開始發酸。


  爺爺。


  爹爹。


  娘親

  南兒一定會好好地活下去,有朝一日為你們,報仇。


  “哎喲!你這個”


  在炕上與太子在一處的奶娘孫氏突然低叫了一聲,箍著太子的手鬆了開,太子趁機溜到炕的另一頭,爬下炕。


  窗邊的林初南聽見動靜看了一眼,臉上閃過一抹驚訝之色,暗自收了情緒,放下筆,走了過去。


  太子小小的身體搖搖晃晃朝她走來,她在太子跟前蹲下,嗔著臉色道:“太子,你怎麽能咬奶娘呢?”


  孫氏聽見這話也很委屈,拉下衣襟抹起了眼淚。


  孟溪舟兩隻眼睛睜的圓圓的,對著林初南嘻嘻地笑。


  林初南捏了他的臉蛋,“以後不準這樣,你要按時吃奶,不然長不高的。”說罷,她抱起孟溪舟坐在了炕邊,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吃了什麽別的東西,太子才不愛吃你的奶水的。”


  孫氏輕哼道:“奴婢吃什麽都在婕妤的眼皮子底下,難道婕妤的意思是奴婢偷吃了?”


  林初南並不知道孫氏以前是怎麽喂太子的,反正自她過來,孫氏就嚷著太子與她不親厚了,言語之間也總是影射是因為她的緣故。


  孫氏故而常對她使些性子。


  林初南好言說,“你也別生氣,我就是想找出原因,太子繼續這樣,恐怕你這個奶娘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聽見這話,孫氏的神情恭順了一些,思索著,“想是因為太子有些感冒的緣故,咳嗽一直沒好利落,睡覺的時候也時不時的會咳。”


  林初南點頭,“應該是吧,昨晚他睡覺的時候還張著嘴,應是鼻子呼吸也不太順暢。”說著,她抬頭看了看簾闈邊上的宮婢,“月晴,你去把太醫請來一趟吧,再給太子好好診治一番,到底是怎麽回事。”


  宮婢月晴領命去了。


  孫氏道:“快過年了,太子可千萬別出什麽事兒才好。”說著,孫氏又將太子從林初南懷裏撈了過去,掀起衣襟打算再喂。


  太子立即掙脫,伸著胳膊朝林初南喚,“娘親抱,娘親抱!”


  孫氏隻得作罷,鬆了手。


  林初南重新抱起太子,朝他額頭上點了一下,“奶娘也很疼你呀,你這小子,賴上我了。”


  太子的小臉在她襟前蹭了蹭,嘿嘿地笑出聲。


  奶娘孫氏看著這一幕,聽著這話,覺得王婕妤這是得意忘了形。此時人人都想把太子從她手裏奪過去,以此為籌碼奪得中宮之位。她出身低微,又無恩寵,本是極好對付的,太子一個幼子更好哄弄,誰曾想,太子忽然就跟她親的比親母子還要親。令人看著牙根癢癢,竟是拿她不得了。


  林初南並不知道孫氏在想什麽,她的注意力此刻都在孟溪舟的身上。


  將近三歲的太子,虎頭虎腦的,這一笑,調皮中透著一絲壞。


  眉目之間隱約還能看見他父皇的影子。


  林初南看著太子的眉眼,失了一會兒的神。


  聽聞皇上仍然甚少離開建章宮,持續輟朝中。


  他真的是因為自己的死而這般的麽

  林初南睫羽下的眸子,顫動了一下。


  太子生病宣太醫的事情,很快就從溫室殿傳到了建章宮。


  正在建章宮後殿內命人收拾出來的一間大而空曠的宮殿內鑽研木作的孟軒鶴聽見蘇海生的通稟有點不耐煩。


  他好不容易在這寒冷的冬季找到了一點樂趣打發時間——親自研究製作前世的健身設備,目前已做好的有啞鈴、沙包、保齡球,目前正作跑步機所用的滑輪。


  “不是前些天就說太子病了嗎?宣過太醫沒看好?”


  蘇海生攏著拂塵微躬著身子,小心翼翼作答,“說是偶感風寒,想來是先皇後停靈期間,那王婕妤忙著守靈沒有照顧好的緣故。原說開個方子吃幾劑湯藥就會好了,誰知道又嚴重了。溫室殿的月晴姑娘,已經去請太醫了。”


  “月晴是誰?”


  “就是王婕妤宮裏的女史。”


  “她才去請太醫,你怎麽就知道了呢?”


  蘇海生一愣,皇上的思維跳躍的太快,且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這可不像以前。以前一說太子有點什麽事,皇上的關注點首先是太子的身上,對於其他人並不過問的。


  蘇海生覺得頭上又冒出了汗,他遲疑道:“一個小黃門看見的,因擔心太子的身體,就來跟奴才說了。奴才覺得這件事情,還是得讓皇上知道的好。畢竟,事關太子。”


  孟軒鶴將打磨出光的鐵球拿到唇邊吹了口氣,慢條斯理道:“你們還真是關心太子啊。”


  自從來到這兒,耳邊不是林初南,就是孟溪舟。林初南嘛,已經死了。孟溪舟是他白揀的兒子,看來,他是得親自去看看這個兒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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