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李顯聽見這話，臉上一陣尷尬，對孟悅慈道：“朕與皇後有些話要說，郡主先退下吧。”


  孟悅慈點點頭退了出去。


  林初南掃興地將書本合上，塞進了枕頭下，眼睛望著帳子，也不去看他。


  李顯近前一些。


  林初南的眉尖禁止不住地蹙了起來，眼底是抗拒與厭惡之色，可她隻好忍著，將睫毛垂下，掩飾自己的情緒，擱在被子上的手，緊緊揪住了被麵。


  李顯輕歎了口氣，溫聲道：“皇後再有兩個多月就要臨盆了，穩婆可找好了？”


  林初南點頭，“這件事情自有人打理，皇上就不必操心了，國事重要。”


  “朕隻是想提醒皇後，務必多做一手準備，以防不時之需。入口之物也要加位謹慎，多做檢查。朕希望皇後和小皇子都能平平安安的。”


  林初南眸色一動，扭頭看向李顯。


  他這是在提醒她什麽麽？


  椒房殿裏裏外外都戒備森嚴，她的入口之物皆由六月親自負責，接觸之物有孟悅慈檢查，謹慎完了再謹慎，難道還有什麽人不死心想要加害於她？

  想到這個，她的心裏一陣惡寒。


  “妾身明白了，多謝皇上。”


  她不明白的是，這個假皇帝應該是跟那些要害她的人一夥兒的吧，怎麽過來提醒她了？


  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臉上，她有些惱怒，心想，大膽的賦子，竟然如此直視本宮！這天底下隻有孟軒鶴一個人可以這麽肆無忌憚地看她！

  她咳嗽了一聲。


  李顯回過神來，發覺自己方才一時沒收住，失了態，將手拳在唇邊，沒話找話地說，“這些日子沒有皇後的幫襯，朕一個人處理奏折著實忙碌，朕盼著皇後早日分娩，能夠恢複如初。”


  要是孟軒鶴說這話，她肯定開心，覺得他離不開她，覺得她在借機表白。


  可是從這個假皇帝嘴裏說出來，要多別扭有多別扭，她輕哼道：“在皇上的心裏，妾身就是替您分擔政務的一個工具人麽？”


  李顯怔了一下，忙搖頭，“非也，朕不是這個意思，皇後誤會了。還有，工具人是什麽東西？”


  哼，徹底暴露了吧，工具人可是孟軒鶴那個世界的詞。


  林初南興味索然的樣子，“沒事了，妾身隻是隨口說了一句。”


  李顯沒有說話。


  兩個人都沉默了下去。


  氣氛別扭而尷尬。


  李顯感覺，自己是不是被識破了？


  半晌，他低聲道：“皇後是不是因為朕這些天跟穆美人走的近才.……”


  “皇上寵幸後宮妃嬪是再正常不過的，妾身沒有什麽想法！身為皇後理由勸皇上雨露均沾才對，斷不會有嫉妒之理。”林初南打斷了他。


  李顯笑了笑，“如果朕告訴皇後，朕從來就沒有碰過那個穆美人，皇後會信麽？”


  林初南眉尾輕挑，“信啊。”你這個亂臣賊子要是真敢動皇上的女人，看本宮以後怎麽整治你！

  李顯心內滿是失落，竟然有些懷念剛剛入宮那些日子皇後見到他的時候的樣子了。


  這時，外頭忽然有人喊道：“衛婕妤到——”


  李顯一聽有別人來了，下意識的就要躲避，忙道：“既然皇後有客人來了，朕先走了。”他自入宮，就接觸了皇後，華氏與穆氏，對於其他的人接觸的很少，也不願意去接觸。


  林初南點點頭，“妾身不方便起來，就不送皇上。”


  “無事，無事。”


  看著假皇帝近乎逃走的樣子，林初南的眸色冷了起來，假的，果真不長久，在她麵前，滿是心虛。


  外間，六月與孟悅慈正在整理方才皇上和穆美人送來的各式禮品，衛萋見那麽多，心裏不禁歎了一聲，皇上的心裏果真還是最惦記皇後。


  聽聞皇上在裏頭，衛萋也不著急進去，下手幫忙整理著，禁不住念叨了一聲，“都是些價值不菲的大補之物啊。”


  孟悅慈問：“婕妤，有什麽問題麽？”


  衛萋眼底閃過一抹疑惑，對孟悅慈笑了笑，“沒什麽，都太貴重了，皇上對娘娘真好哎。”


  此時，李顯從寢殿內走了出來，匆步走過。


  衛萋趕緊起身福了福，“妾身參見皇上。”


  李顯步子頓了一下，在衛萋臉上掃過，抬了抬手，“免了。”


  說罷，就離開了。


  衛萋看了看皇上的背影，有些失落，放下手中裝著鹿茸的盒子道：“我去看看皇後娘娘。”


  “婕妤快去吧。”


  寢殿內，林初南正拖著身子要下床。


  衛萋看見，快走幾步過去，嗔道：“娘娘，小心著點兒！您要起來怎麽不喊人呢？”


  林初南笑了笑說，“沒事。”


  衛萋扶著她往軟榻上走，邊說，“我看見啊皇上送了娘娘好些補品。”


  “嗯。”林初南反應淡淡的。


  衛萋不禁看了看林初南的臉色，想到這些日子宮內的傳言，明白皇後心裏不太舒坦，她勸道：“娘娘放寬些心，您是正宮，年紀又不大，以後得寵的日子多著呢。皇上的心裏頭啊，最看重的到底還是您。那些上不了台麵的東西，一定沒有好下場！”


  穆佩妍自從有了皇上與太上皇的靠山後，走路腰杆挺的可直了，見了衛萋都不行禮了。想到這些年穆佩妍在宮裏的俯低做小，原來藏的最深的就是她！

  衛萋也看不慣穆佩妍了。


  林初南落坐，吐了口氣，一手撫著肚子道：“我才不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呢。”


  “這就對了。”衛萋在一旁落座，為林初南斟了杯茶。


  “你今兒怎麽一個人過來了？”林初南問。


  衛萋往外看了看，小聲道：“妾身有事要向皇後娘娘稟報。”


  “出什麽事了？”


  “娘娘，月缺跑到紫蘭殿向妾身求助，清漪公主病的很重啊。我去瞧了瞧，簡直被嚇住了.……”衛萋將清漪異常哭鬧的事情向林初南一五一十說了，“平日偶爾見穆美人帶著清漪玩的時候，也挺正常的呀，卻不知公主何時變成那個樣子的。我問月缺，她家主子都不管麽，月缺說，華容華也不太正常。以前有穆美人過來照撫，日子還能過，穆美人說她家主子惹了皇上與皇後的厭，生病的事情悄悄的治就好，不要聲張。月缺也就聽了。可這些日子，穆美人突然對拾翠殿不上心了，月缺一個人哪應付得來，自己又沒錢沒勢的，覺得我好說話，偷偷求我救她們家大小主子呢.……”


  林初南竟不知華馥君變得老實的背後有這樣的事情。


  清漪公主是皇族的血脈，她不能不管。


  “妾身覺得這件事情肯定跟穆美人脫不了幹係。”衛萋猜測著。


  林初南何嚐不知，但她現在不確定的是，這件事情那個假皇帝和孟卓知不知道。依著孟軒鶴都被替換的例子，林初南想想都覺得恐懼。


  她囑咐衛萋道：“此事不宜聲張，若月缺找你幫忙，你湊上去照撫一下公主也可，不過過多的插手，其他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衛萋想想穆佩妍如今一女周旋於皇上與太上皇之間的形勢，知道穆佩妍是不能輕易動的人，說不定沒動成穆佩妍，自己再把小命搭上去，要是再連累到大皇子，那可就得不償失了，便雞啄米地點頭。


  不知為何，衛萋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覺得宮裏頭有些怪怪的，皇上，皇後，都變得怪怪的。


  有時候衛萋還會做噩夢，夢見皇上不見了，但這樣的夢是大不敬，她從不敢對別人說。


  過了一會兒，衛萋又道：“娘娘，妾身還有一事要囑咐您。”


  “你說。”


  衛萋往外看了看，遲疑道：“妾身知道皇上仍然是看重娘娘的，也許男人家不懂這些事，您懷孕到這個時候，皇上送的那些大補之物可千萬不要吃了，隻吃一些溫補，諸如豬蹄啊，魚啊，雞肉，蘿卜，核桃等物便可。”


  林初南點點頭，她還不知道皇上到底送了什麽，聽衛萋這席話，便猜到了。她當然不會吃什麽人參鹿茸之類的大補之物。馮太醫對她說了，她現在處於孕晚期，從肚子的大小和脈像上來看，小皇子發育的很好，她不能再像前幾個月那樣一直吃了，反而要控製一下飲食，要是再吃的多，被小皇子吸收掉，小皇子的個頭太大，到時候生產之際，她恐怕要吃大苦頭，搞不好，還會大出血，要了命呢。


  想想剛才那個假皇帝，話說的倒是深情，到底不是孟軒鶴，對她不那麽上心，才會送那些東西。


  孟軒鶴在時，經常與太醫交流孕婦的事情，自己都快變成專家了，什麽時候該吃什麽東西，他都一清二楚，才不會弄錯。


  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出孟軒鶴在她麵前又俊又痞的樣子，那個氣宇軒昂的少爺，她什麽時候才能見到他呢。


  衛萋見皇後現出疲憊的懨懨之色，便告退了。


  衛萋走後，林初南坐在榻上獨自傷心了一會兒，又強迫自己打起了精神。如今，皇上是假的，太上皇更是居心叵測之輩，這個宮裏，隻有她是主心骨了。


  她將孟悅慈喚了進來，吩咐道：“找個合適的時間，把月缺偷偷地叫過來，本宮有話要問她。”


  然後，她又把滄海叫了過來，讓滄海聯係一下上官振，把穆佩妍的明儀殿嚴加看守起來，穆佩妍的一舉一動都要盯緊一點兒，不可打草驚蛇。


  滄海與孟悅慈領了命去辦差了。


  林初南挺著大肚子站了起來，走到窗戶前，外頭，銀杏樹的葉子一片一片地飄落在地，將整個地麵都染成了金黃色，空氣中泛著絲絲的涼意，滲著寸寸的相思。


  他不在，她身上壓的擔子太多了，要做的事情也太多了，她有時候會感覺很累，可是，想到他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她必須得堅持下來。


  外頭突然有響動。


  林初南回過頭，沒看見人，便慢慢朝寢殿門口走去，看見玉兒從外頭回來了，失魂落魄的樣子。


  林初南喚了一聲，“玉兒？”


  玉兒回神，慘白的臉蛋上有些受驚的樣子，見是皇後，忙近前來扶住了皇後的手臂，“娘娘您怎麽自個兒出來了？”


  林初南眼底含著淡淡的笑意，“總是在床上躺著身上都酸了。你幹什麽去了？”


  玉兒往後瞅了瞅，放開林初南的胳膊，關了殿門，小碎步跑到林初南跟前，低聲說，“娘娘，方才皇上與穆美人一同過來，悅慈姐姐在前頭招呼，我在裏麵寫字，我忍不住偷偷地看他們，感覺他們之間很不對勁。穆美人離開後，我就偷偷地跟了上去，我聽見穆美人她，她.……”


  說到這兒，玉兒因為緊張，震驚，兩隻手緊緊絞在了一誌，結巴起來。


  林初南撫了撫她的頭發說，“你不要慌，慢點兒說，穆美人怎麽了？”


  玉兒抬眼看著林初南，話未說出口，淚已經掉了出來，“她說皇上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忘記了自己的身份。”


  雖然林初南早已知道皇上是假的，聽見玉兒說這些話，仍然呆了一呆。


  玉兒小聲地哭了起來，“娘娘，這是怎麽回事？皇上是不是出事了？這個皇上，難道不是皇上了？”想起從前那個總是往椒房殿跑，對娘娘體貼嗬護，對她也很溫的皇上，玉兒不敢想象皇上怎麽會被人頂替，那個真正的皇上又遭遇了什麽，而也解開了她前些日子對於娘娘的反常的猜測，她猜到了，皇上果真是出事了，娘娘早已知道，那麽娘娘的心裏又該是多麽難過和害怕啊。


  玉兒趴到林初南腿上哭了起來。


  林初南被她弄的，眼圈也紅了，她穩住情緒道：“好了好了，別哭了，你哭也是沒有用的啊，惹得我再掉淚，對胎兒不好的。”


  聽見這話，玉兒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淚，用袖子往臉上擦了兩下，“娘娘，咱們現在怎麽辦？”


  林初南安撫道：“我已經讓連昭派人去暗中打探尋找了。”


  玉兒眸子一閃，心裏些許欣慰，“可有線索了？”


  林初南搖搖頭，“天下這麽大，一時之間哪裏找得到。是生是死，也未可知呢。”


  玉兒嘴唇顫了一下，“娘娘，讓我去找吧，我出宮回家去，合情合理。”


  “不行，太危險了，那些人喪心病狂，連皇上都敢動，還有什麽不敢做的，他們一定也在防著我們會察覺到什麽去尋找皇上，如果被他們發現了你的意圖，你的小命就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