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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結束是另一種開始 (2)

  林初南低呼一聲,趕緊攬住了他的肩膀,“你做什麽?還有下人在呢?”


  “你不是說累了麽?我抱著你。”


  林初南見他要往寢殿裏去,往他後背捶了一下,“先去沐浴,在外頭玩了一天,身上乏了。”


  “好,那我就抱你去藍田浴池,正好,我也沒沐浴呢。”


  想到上一次在藍田浴池內的事情,林初南的臉上一陣發熱,“我自己洗,我要泡一泡,你在,我泡不好。”


  “好,皇後想做什麽,朕一定會應允,不打擾你,朕在浴桶裏衝一下,你好好地泡一泡。”


  孟軒鶴說話算話,將她送到藍田浴池,看著下人們準備好一切,便離開了。


  宮女伺候林初南褪衣服,脫外衣的時候,一個宮女扯著她衣衫的袖子低呼了一聲,“有血。”


  林初南趕緊將衣服揪回來,嗔了臉色,“別大呼小叫的。”


  宮女麵露惶恐,趕緊掩了嘴巴。


  林初南吩咐道:“你們看到的出去該不該說,應該清楚。這兒不用你們伺候了,隻需給本宮拿幾條棉巾來即可。”


  宮女聽了趕緊退了下去,沒過一會兒,來送棉巾,發現皇後已經自己將衣衫褪盡,下到了浴湯中。


  宮女將棉巾放到池邊,交代了一聲,便躬著身子退了出去。


  滿池花瓣,各色香料,被熱水的蒸氣帶到空氣中,香香的,林初南卻無心享受,她靠在池壁邊,氣息有些急促,微闔著眼睛忍受著身體裏的不適。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從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竟然覺出來了病症,覺得難受。今日在林府,還吐了血……

  喉嚨裏,突然又一陣甜腥之氣襲來,她知道自己想吐了,慌忙撈了件棉巾捂在了唇上,咳嗽幾聲,棉巾拿開,上麵又一灘血。


  林初南將棉巾折好,放到了一旁。


  就是按照王婕妤的年紀算,她今年也才二十歲,不同於上一次被突然縊死,這次是事先知道了自己的身體情況,一日一日地與死亡靠近,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恐怖。


  泡了很久,林初南才從浴池中出來。本來泡香湯是想讓身上舒服一些,想解解乏,此時,身上更加軟綿,連站著都有些吃力。


  她不得不喚了宮女進來伺候。


  剛才被支出去的兩個宮女,輕步邁了進來,瞥見池子邊那幾條棉巾都被用過了,上頭都是血。


  她們心裏很是害怕。


  皇後自將張新柔打壓下去,又登上了後位,在後宮裏頭,在她們這些宮女的眼裏一直是一個傳奇般的存在。


  如今皇後如此,她們心裏惶惶的,總覺得,平靜的日子不多了。


  林初南回到殿裏,見孟軒鶴正在抱著溪期,如今他抱孩子也有模一樣的了,溪期一天天長大,小模樣越來越可愛,兩隻眼睛忽靈忽靈地瞅著孟軒鶴,不時還會發笑。


  奶娘在一旁哄著溪期,告訴溪期,這是爹爹,小家夥似聽得懂一般,眼睛就定在了孟軒鶴的臉上,一直看著。


  察覺到有人靠近,奶娘一看是她,忙行了禮。


  孟軒鶴抱著溪期迎上去,“期兒,你看,娘親來了,娘親漂不漂亮?嗯,漂亮,娘親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子。小嘴真甜,長大以後一定討人喜歡。”


  林初南笑了笑,對他說,“交給奶娘吧,天色不早了,他該睡了,小孩子全憑睡眠長身體呢。”


  奶娘聽此,憶近至前來從孟軒鶴手裏把溪期抱了回去,告退了。


  林初南揪住了孟軒鶴的胳膊,順勢把半個身子的重量壓到了他臂上。


  他趕緊支撐起她,撫著她的肩膀問:“南兒,你不舒服?”


  林初南伸過手抱了他,低聲道:“沒有,就是泡了泡澡,懶了,不想動彈,這會兒沒有旁人,你把我抱進去。”


  “遵命!”


  孟軒鶴打橫將林初南抱起,進了寢殿,欲將她放到床榻上,她沒有要下來的意思,他便抱著她坐了下來,讓她坐在他的腿上。


  外頭有雨滴拍打窗戶的聲音。


  林初南抬起頭瞧了瞧,“下雨了麽?”


  孟軒鶴說,“好像是。”


  話音落,那雨滴拍打窗戶的聲音驟然大了,劈裏啪啦似砸下來一番,很快,雨聲就充斥了整個耳朵,是大雨。


  到了夏天,就容易下這種雨,還會打雷。


  林初南的身子往孟軒鶴懷裏縮了縮。


  孟軒鶴垂首看看懷裏的人兒,才沐浴過後的她,小臉還紅撲撲的,又純又欲,他在她額上親了親說,“別怕,有我在呢。”


  林初南“嗯”了一聲,挑了一個舒服的姿式,靠在他胸口,“孟軒鶴……”


  “嗯。”


  “你說下輩子,我們兩個還會在一起嗎?”這輩子的緣份實在太短了,她遠遠沒有夠。


  “當然了,我孟軒鶴上輩子,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得跟你林初南在一起。”


  “可是我聽說,人死之後要喝一碗孟婆湯,才可以投胎轉世。喝了孟婆湯,前塵往事,就煙消雲散了,就算是我們麵對著麵,也不認識。”


  “誰說的?我就不會喝那個孟婆湯,南兒,我不會忘了你。如果下輩子,你不再記得我,我就去找你,告訴你,我是你最愛的那個人,然後把你追到手。”


  林初南被這話逗的笑了兩聲,隨後一雙晶瑩澄澈的美目,怔怔地望著他。如果真如他說的這般就好了。可是她也清楚,人生在世,命運這種事情,是半點不由人的。否則,她也不會就這麽死去了。


  孟軒鶴凝視著她,燭光之下,她肌膚上透出珊瑚之色,嬌如春花,他胸中微微一蕩,對著她嫣紅的嘴唇吻了下去。


  林初南勾緊了他的脖子,回應著這個吻,小舌頭大膽地勾著他的,深情之中透著一股絕望。


  孟軒鶴知道她難受,她方才問那些問題,都是因為覺得她時日不多了,不舍得離開他,不舍得離開這個世界。


  如果這是注定的結果,那他就想多給她一些。


  他吻的很用力,仿佛怎麽都不夠似的,他要跟她在一起,哪怕多一分鍾,一秒鍾也可以。


  待兩個人都氣喘籲籲,孟軒鶴準備去解她衣扣的時候,她忽然推了她一把別過了頭去,“噗”地噴了一口鮮血。


  孟軒鶴大驚,低呼了一聲,“南兒!”


  林初南趕緊用袖子拭嘴,“我沒事。”


  話音才落,便覺胸腑之中一陣翻滾,又“噗”地吐了一口。


  孟軒鶴害怕極了,之前見她流了幾次鼻血,倒也不是太嚴重的樣子,怎麽才一天,就吐出血來,還這麽一吐一大口,一點也控製不住的樣子。


  他朝外頭大喊:“太醫!快宣太醫!”


  林初南揪住他的袖子,搖頭,“不,不要宣太醫。反正.……都已經這樣了,我不願意再折騰了,就讓我,安安靜靜的就這麽的.……走吧。”


  走?

  這太突然了。


  孟軒鶴以為至少能再撐一段日子。


  他的眼睛一時濕潤,眼眶裏噙了淚水,“你說什麽南兒?”


  林初南忍住還想嘔血部動,含著笑說,“我早就注定了會這樣,你別哭,我不願意你難受。”


  玉兒聽到動靜已經衝了進來,“娘娘!娘娘您怎麽了?”


  林初南趕緊將臉往裏別,沉著聲道:“我沒事!玉兒,你退下,誰也不準進來。”


  玉兒看到了地板上的血,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往下掉,含淚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到外頭,看到趕過來的六月,抱住六月就嗚嗚嗚地哭了起來,“我看到娘娘吐了好多血啊.……”


  殿內,孟軒鶴將林初南平放到床上,給她拉好被子。


  外頭,大雨傾盆,電閃雷鳴。


  他用帕子拭去好唇角的血,問道:“要不要喝點水?”


  林初南拉住她的手,“不,我隻想讓你陪著我。”


  “好,我陪著你,我哪兒也不去。”


  “孟軒鶴……”


  “我在,南兒。”


  “雖然,我知道,剛才你說的那些話是安慰我的,可是,我還是很貪心地想,下輩子,你一定要記得我,去找我.……”


  “南兒,我會去找你,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把孩子養大……”


  “他們一定會健健康康地長大。”


  “不準做傻事……”


  “好,我答應你.……”


  “不要哭了.……”


  孟軒鶴深吸了一口,忍住淚水,臉上扯出一抹強笑,隻不過,這笑容讓林初南看了,很傷心。


  她伸手撫著他的臉,貪婪地看著這張俊美的臉龐,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撫在他臉上的手,也頹然垂了下去。


  孟軒鶴的身體僵掉,呆呆看著她。


  一陣狂風裹著暴雨,狠狠拍在窗戶上,將窗戶給擊開了,冷風灌了進來,緊接著響起一陣雷聲,伴著閃電。


  孟軒鶴趴到了林初南身上,嗚咽出聲,“南兒.……”


  宣和十二年五月,大齊皇後王氏病逝。


  太常寺太史令觀天相,擇準停靈七七十四九日。


  停靈的明德寺功德殿上,一百零八眾僧人在大廳上日夜誦經,超度王氏亡魂。


  王公大臣,公主,王妃,命婦皆聚集在靈堂之上,痛哭哀悼之聲不絕於耳。


  靈位前,“林初南”看著牌位上的字,對一旁的“王氏”道:“王姐姐,這次,你可以安心地去了。”


  王氏朝林初南盈盈一拜,“娘娘您呢?”


  林初南笑了笑,“我自有我的去處。”


  王氏點點頭,一縷幽魂飄進了牌位內。


  林初南對著牌位揖了揖,欠王氏的,終於還了。


  聽說皇上已經綴朝數日,一個人呆在椒房殿中,誰也不見。


  林初南去了椒房殿。


  諾大的宮殿,幾日不見竟然冷冷清清,安安靜靜。


  她輕車熟路地在每一個宮殿中尋找著孟軒鶴的影子,最後在寢殿後頭的暗室中找到了他,那暗室被裝扮成了一個小小的靈堂,牌位上寫的是“亡妻林氏”。


  原來他偷偷在這兒祭奠她。


  林初南看著昏睡在靈前的身影,靠近過去,輕撫他的臉龐,“孟軒鶴?孟軒鶴……”


  可是,她怎麽喚都喚不醒他。


  她感覺不太對勁,用手在他鼻子前探了探,指尖猛地一顫,掩了嘴巴,“你……你好傻啊!”


  玉兒端了熱好的膳食送進暗室,“皇上,吃點東西吧,您都一天一夜沒有進食了,皇後娘娘在天有靈,看到您這個樣子會傷心的。”


  聽不見應聲,玉兒將托盤放下,走到靈前,見皇上趴在那裏,快走幾步,拍了拍皇上的肩膀,“皇上?皇上……”


  突然,玉兒趴到孟軒鶴身上哭了起來:“皇上——皇上駕崩了——”


  這一聲喊,把椒房殿的人全都驚動了,六月、秦平、悅慈都過來了,他們一齊把孟軒鶴移到了外頭寢殿,平放到床上……

  暗室內,林初南看到地上遺落下一張帛書。


  她上前揀了起來——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唯一支撐著我走下去的人不在了。對不起,南兒,我要食言了。確知你已經死去,而不是像上一次那般,覺得你活在我的心裏,和某個地方,這一次,我無法堅持下去.……”


  林初南一手揪緊帛書,掩麵痛哭起來。
……

  “嘀!嘀!嘀!——”


  醫院VIP加護病房內,病床旁邊的心電監視儀突然反常地響了起來。


  護士和醫生聞聲跑了進來,看到上麵顯示的參數,病人的脈搏從75分一點點的下降,已經降到了40分,並且還在持續下降中,血壓值與血癢飽和度也都降了,生命跡像在慢慢消失。


  醫生趕緊讓護士聯係病人家屬,下病危通知書。


  半個小時後,孟建國從會議室裏匆匆趕到了醫院,來的路上,他已經了解到了情況,知道自己在醫院裏躺了一年的多的兒子要死了,幾乎不能自控,軟著雙腿奔進病房,“軒鶴——”


  一下秒,他就愣了。


  病床前圍了幾個醫生和護士,有說有笑的。


  “這簡直就是醫學史上的一個奇跡。”


  “沒想到孟先生在昏迷了這麽久,又經曆了脈膊與心跳突然停止的情況後,竟然又一切恢複了正常!”


  “這次我們醫院要出名了!”


  “先別高興太早,還得密切監測孟先生的情況,準備做一個全麵的檢查。家屬呢,對了,家屬呢?”


  “哎呀,我已經通知家屬,說病人病危情況緊急!”


  “快告訴家屬這個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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