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老師非常客氣,站起來親自送他到門外。【fei su zw26nbsp;】
他有些激動地說:「再見,馮老師。」
馮老師卻沒有說再見,而是輕聲說:「下次來,帶四條香煙來,再給我買個中文機。」
李錦軒一愣。
馮老師又熱情地說:「你放心,一切我幫你搞定。」
李錦軒一回去就忙開了。關鍵是找合伙人。他想來想去,還有誰呢?只有老同學茅錦元了。他先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茅錦元因為前車之鑒,謹慎了很多,沒有立刻答應。他就把材料和表格拿過去,極力進行遊說。
沒有茅錦元的支持,他根本就辦不起來。不要說後面的起動資金,就是前期的註冊費用,他也想法不到。
茅錦元出於多種考慮,最後同意與他合辦公司。讓他當法人代表,他做合股人。前期的費用由他墊付,但以後公司的具體工作由他負責,他只業餘兼做財會。
談妥后,李錦軒就開始行動。只過了兩三年,創辦公司的程序就比以前簡單多了。他專門回去到自己的戶口所在地派出所搞了一個證明,然後請房東幫忙做了一份租房協議。
需要的材料搞全了,這天他與茅錦元一起去送。茅錦元掏錢買了四條金上海,但中文機沒買。因為中文bb機要兩千多元一隻呢,他實在捨不得買。
茅錦元說:「現在到處都在辦開發區,都在招商引資拉客戶,他還這麼黑心?不睬他。不行,我們就到別的開發區去試。」
他們走進去,馮老師見他手裡拿著一隻用報紙包著一包東西的塑料袋,就心照不宣地說:「都搞好了。」
李錦軒說:「搞好了,你看看怎麼樣?」
拿出表格資料交給他,他一一翻看著。說:「行,放這兒吧。」說著,便抽出其中的一份表格,動手制起假來。
令李錦軒感到驚訝的是,馮老師居然當著他的面,毫不顧忌地從抽屜里拿出一張上海人身份證的複印件,把他的照片貼了上去。
我的天,李錦軒心裡一沉,他原來就是這樣幫忙的?
他悄悄瞥了一眼,那張身份證上的人只有二十一歲,還是個卵毛未豐的小子,而自己這麼大了,這行嗎?
他心虛得不敢再看。但馮老師卻大大咧咧的,一點也不當回事。從他辦公桌上許多紙片和熟練的動作看,他是幫人制假的老手了。
這難道也叫鑽政策的空子?也叫打擦邊球?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取消這不合理或不適應形勢的規定呢?李錦軒不解地想,大上海為什麼直到現在,還要制訂這樣的排外政策呢?
製作完,馮老師就讓他們去財會處交錢。
交完錢,馮老師說:「過兩個星期,你們來拿營業執照吧。」
茅錦元給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先走,香煙由他處理,這樣他就不好意思問陌生的他要中文機了。
果真見效,馮老師跟他們來到門口,茅錦元見沒人,把手裡的香煙袋往他手裡一塞:「馮老師,謝謝你了。」
馮老師接了香煙,不見他給中文機,看著他的臉欲言又止,卻終於沒好意思說出來。
茅錦元裝作不知道,笑著與他揮別。馮老師愣了一下,才轉身走上樓梯到宿舍里放香煙去了。
如期拿到營業執照稅務登記證和一系列印鑒章,李錦軒就正式成了上海東發實業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大名赫然印在了上海市工商局發的營業執照上。
這回,他可以堂而皇之自由自在地當自己的總經理了。但名片還不好印,因為他沒有經營地址和聯繫電話。
茅錦元也是小本經營,化了五千多元註冊費后,就不再投入了,他更是身無分文。這樣,東發公司就成了上海灘上不斷誕生的無數空殼公司中的一個。
李錦軒再次成了一名光桿司令——名副其實的無經營地址無經營項目無經營資金的「三無」總經理。
但李錦軒不想一直當這名不副實的空頭總經理,而要艱苦拼搏,白手起家,從無到有地發展起來。他相信自己完全有能力有智慧,開創出一片真正屬於自己的新天地來。
有了抱負和信心,就要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地落實到行動上。可他能做什麼呢?一落實到具體的生意上,他又茫無頭緒了。
他既沒有創業的資本,又沒有可靠的關係和可做的生意。
沒有可資利用的一技之長和精明的經濟頭腦,也沒有坑蒙拐騙的黑心腸和吹牛拍馬的本事,甚至還沒有適應形勢的變化,學會吃喝玩樂搞女人等公關本領。
他只有一腔大展宏圖的雄心和不懈追求的熱情,只有一副善良克己的心腸和剛正不阿的性格,只有一身使不完的幹勁和兩條走不累的腿。當然,他還有一張空頭的營業執照和一個自封的總經理頭銜。
這樣的人能成功嗎?凡認識他的人,無不搖頭否定。只有他自己相信。是的,正因為有了自信,他才有了幹勁。
他先厚著臉皮去問茅錦元借錢,好說歹說借到1000元錢,然後到一個新崛起的農民別墅區里租了一間六平方米的小房間,月租金 0元,再問房東租了半部電話(與房東合用)。
這樣,他就有了名正言順的公司地址和聯繫電話,又去化18元錢印了一盒總經理名片。再拿30元錢買了一輛舊自行車,作為聯繫業務的專車,開始了車輪滾滾的奔波創業。
他不認識人,沒有自己的生意圈,就騎著那輛「嚓啷嚓啷」響的舊自行車,成天在街道上轉悠,尋找商機。
轉了幾天,他終於發現了一個有著商機的地方——一個正在建造的高層工地。
於是,他偷偷將自行車放在遠處的一棵樹下,用環形鎖鎖好。不能讓他們看到這輛破車,不然,不僅生意做不成,還要丟臉呢。
他看著這輛只有兩個輪子一付骨架的破車子,幽默地笑笑,轉身昂首挺胸,做出一副總經理的樣子,大搖大罷地走進那個工地,問看門人:「你們的項目部在哪裡?」
看門的老頭看了看他:「你找誰?」
他說:「找你們的材料員。」
看門人指了指那幢兩層彩鋼板房:「到材料部找小姚。」
他就走上項目部小樓,來到材料部,大大咧咧地問:「哪位是姚經理?」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瞧著他:「你是?」
李錦軒趕緊陶出自己的名片:「我們公司專門經銷鑄鐵管,質量保證,實行三包,不知你們這裡要不要?」
前幾天,他在大場附近看到馬路邊堆著很多這種建築材料,就拿著自己的總經理名片一家家去洽談,摸清了它們的型號價格和行情,他才胸有成竹地走進來的。
小姚看了一下他的名片,冷冷地說:「你先將樣品和價格送來再說。」說完丟下他走了。
李錦軒坐了一會,走出去,見沒人在意他,就推了自己的破車往回騎。
騎到大場,他一家家去談,談了七八家,也沒有一家肯賒樣品給他。要,就得掏錢買。可只有四種主要規格的樣品就要2 元錢。
他實在捨不得買,就在那裡跟人家磨,磨來磨去,整整磨了半天,也沒有磨到一根樣品。他搞不懂,朱國民魯興旺這些人是怎麼騙到別人東西的?看來,這騙還真是要技巧的。
經過一夜的思想鬥爭,他決定孤注一擲。
第二天上午,他拿了盡有的五百多元錢,來到一個品格最好,價格適中的鑄鐵管場,買下四根樣品,準備送到那個工地去。
可怎麼送呢?他的破自行車不能裝,只能讓有三輪車的人送。一問,要30元路費,他心疼了,決定自己去送。
他去問鑄鐵場借三輪車,場上的人不肯,他就掏出身上剩下的三百元錢作為抵押。他們還是不肯,他又解下腰間的bb機押在那裡,他們才肯了。
他便裝了四根三米長的鑄鐵管,騎了往靜安寺附近的工地送去。
繞路而行,送到那裡起碼有15公里路。幸虧他騎過幾次,會騎。雖已十多年沒騎,剛騎上去,龍頭有些搖晃,車身象一匹桀驁馴的野馬,不停地抖,還跳,可不一會,他就咬牙切齒地把它制服了。
開始,他還蹬得很輕鬆,可是蹬著蹬著,腳就重起來。上海的路複雜,路上的行人和車輛又太多,再加上他的車技並不嫻熟,騎行在川流不息的人流和車水中,他一直提心弔膽的,總是怕龍頭突然一別,就捉不住它,沒命地往車道上衝去,或朝行人身上撞去,那就完了。
這天天氣特別悶熱。彷彿一個蒸籠一樣,燜得人透不過氣來。
他吃力地踏著,只一會兒工夫,就滿頭大汗,渾身被汗水浸透了。汗水從額角上淌下來,淌進眼睛里,漬得生疼,又模糊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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