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怕漂亮的女房東
王建華說:「好好,就這樣小打打。【】」
李錦軒不能不說了:「大家玩玩的,不要來錢。」
鄧菊花說:「不來錢,他們是沒心思來的,你別看許慧傑當官,賭起來,可大了,成千上萬地賭。看來,李錦軒平時是不大賭的,那就十元二十三十吧。」
於是,他們就默認地打起來。
李錦軒提心弔膽地打著,謹慎得牌再好也不打,只步步為營地「擦皮鞋」。
他口袋裡只有三百元多元錢。你千萬不能出洋相哪,他在心裡反覆叮囑著自己,每出一隻牌,都猶猶豫豫地不敢輕易拔出去。
可這打牌,真的跟現實生活一樣,越是沒底氣,就越是輸。只一會兒,他就輸了五百多元,背上熱得象有無數的針在刺。他暗中咬牙切齒地拚命想拉回來,卻兵敗如山倒,一路打,一路輸。
打到中途,王建華開始催了:「這盤打好,付錢,付了錢再打。」
只輸了三百多元的鄧菊花說:「看你急的,還少你錢啊?」
打完這盤,她真的從皮包里拿出四張票子往桌上一丟:「我輸三百六,你們拿吧。」
這下,可難住了李錦軒。他身子僵硬地挺直在凳子上,不能動了。臉漲得發紫,手也禁不住顫起來。
他的手實在伸不進口袋裡去,可又不能說,這真是比死還難過啊。而這時,他又不好丟了牌說不打了。
「拿錢。」王建華又輕聲催了一聲。他贏得最多。
李錦軒身子一跳,只得關著眼皮,裝聾作啞。
桌子上出現了十分尷尬的局面,客廳里的氣氛有些緊張。
在一旁看著的梁正康,發現了李錦軒的不正常,趕緊說:「哎呀,先打吧,打完再說,急什麼?」
這樣就又開始抓牌。李錦軒的額上亮晶晶地閃起了汗珠。
梁正康先是上了一下廁所,然後從對面悄悄轉過去,站到李錦軒背後。站了一會,他掇了一張凳,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突然,李錦軒感到自己的褲袋邊一動,扭頭一看,見梁正康正把一沓鈔票,悄悄塞進他的褲袋。
他揪著的心立刻松下來,無限感激地看了他一睛,心裡對他說,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你這個挽救我自尊的恩情哪。
「這盤打完,不要打了。」洪老師來預告,「要吃飯了。」
打完最後一盤,許慧傑將牌一丟:「算了。」他也感到了李錦軒的異常。
但鄧菊花不罷休:「不來勢的,我反贏了五百二十元錢呢。」
李錦軒從褲子袋裡拿出那沓鈔票,非常男子漢地數出十張鈔票,往台中心一丟:「我總共輸了九百六,你們自己找吧。」
幾個看客都深深吸了一口氣。錢春紅有些疑惑地說:「李錦軒不聲不響的,心裡卻算得一清二楚,啊?」
說得大家都笑了。
吃飯時,更是熱鬧非凡。吃了飯,幾個同學鬼鬼祟祟地站在一旁說著什麼。
一會兒,許慧傑走過來跟他悄聲說:「這次,就每人給洪老師送個紅包吧。」
李錦軒問:「送多少?」
許慧傑說:「隨便給,五六百差不多了。」
好險哪,李錦軒心裡暗想,要不是梁正康偷偷塞給我兩千元錢,這次,我可真的要丟死人了。
一個個塞完紅包,王建華建議去舞廳跳舞,許慧傑說:「還是去唱卡拉ok吧。」
於是,他們就來到市裡那家最高檔的娛樂總匯,要了兩個包房,開始唱的唱,交談的交談。誰都不閑著。
洪老師把他扯到一旁,問了他的一些情況后說:「說實話,不管你現在情況怎樣,我還是對你印象最好,相信你會有更大出息的。」
李錦軒聽了,心裡覺得比吃了他的批評還難受。
最後,洪老師徵求他的意見:「你對蔡秀平感覺怎麼樣?」
他婉轉地拒絕:「我目前還不想考慮這件事。」
洪老師就說:「我也覺得你們不合適。現在只要有錢,再年輕的女人都找得著,真的,我快老頭子了,還有小女生對我有意呢。」
這次同學聚會,與二哥他們的初衷恰好相反,他不僅隻字未提要回老家找工作的事,反而更加堅定了他不改變處境,決不回來見他們的決心。
李錦軒年初七回到上海,身上的傷口都已結疤了。這次回家,他彷彿經受了一次靈魂的洗禮,心裡灌滿了要拼搏的決心,身子象一隻被打足了氣的皮球,鼓鼓地只想飛起來。
他已經在這個農民別墅區里三進三出,住了好幾年了,房東看他沒錢,把他從樓上大間調到了樓下的小間,房租早已從四百降到三百,可他還是經常付不起。這次住進來后,他已經欠了三個月的房租了。
這一陣,女房東天天在催討房租,他只得白天躲在外面,晚上等他們上去睡了,才偷偷鑽進去。
可今晚,底層客廳里始終燈火通明,那個熟悉苗條的身影一直在燈影里出沒隱現。她怎麼還不上去?他隔著幾幢別墅,隱在陰影里,不停地向里偷窺,在別墅之間的小道上兜著圈子。他又飢又渴,渾身疲乏,酸麻的雙腿快支撐不住沉重的身子了。
今天清晨,天還沒亮,他就偷偷溜了出去。先去到尤興寶的公司里去要錢,可乘了兩個多小時的車趕到那裡,卻沒碰到他們公司新的負責人。
他只好來到街頭,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走累了,到處尋找可以坐的地方。找了一會,終於在一家銀行的營業廳里找到一個座位。
這家銀行的保安比較友善,沒有警惕地走過來,用懷疑的目光碟機趕他。李錦軒從包里拿出一張報紙,裝作看報樣,閉上眼打起盹來。但一會兒就被什麼響聲驚醒,很不舒服地走出來,化三元錢吃了一客盒飯。
他想來想去,想不出下午要去哪裡,便在一個街邊公園裡找到一張石凳。坐在**的太陽下,熬到天黑,才乘車回去。
走到自己租住的這幢別墅院門前,見客廳里亮著燈,他連忙縮回頭,轉身退出小區。
他走進一家大型超市,裝作挑東西狀,在貨架間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最後在音響區的一個懸挂著的電視機前,跟幾個民工一起傻乎乎地站著,仰頭看電視。
直到超市打烊,才無奈地走出來。他再次走進別墅區,格外小心起來。他知道在小區里再累也不能坐,更不能徘徊觀望,否則就要引起聯防隊的懷疑。
突然,正在小區里巡邏的兩個穿制服的聯防隊員注意上了他,向他走過來。
他的心別別亂跳,頭皮一陣發麻。但他馬上喝住自己:你又不是賊,慌什麼?便昂首挺胸、目不斜視地朝他們迎過去。
聯防隊員目光毒毒地打量著他,擦身而過時,終於沒有叫住他。
他又一次用自己的鎮靜,化險為夷。
客廳的燈終於滅了。
李錦軒又轉了幾圈,才輕手輕腳走去開門。
「哐啷。」開鎖聲把他嚇了一跳。
他靜靜地站了一會,見三樓的腥紅色窗帘上沒有動靜,才賊一樣鑽進院子,摸黑打開客廳大門,再打開旁邊側屋的小門,躉進去。沒有開燈,就反鎖上門,一頭倒在床上,累得直呻吟。
他躺了十多分鐘,確定沒有人下來,才撐起身子開燈,想泡一包速食麵吃。但熱水瓶里一點開水都沒有。他開門溜到廚房裡,偷一樣灌了瓶自來水回來。關緊門用熱得筷燒開,泡了一包7角錢的速食麵吃。
吃完,他餓壞了的肚子里,發出幾聲舒服的叫聲。
這間房是從底層客廳里隔出來的,約有7平方米。北邊放著一張簡陋的小床,西牆靠著一張舊的寫字檯。床下頓著兩隻破箱子,桌上排放著幾十本書。還有一些臉盆毛巾肥皂雨傘之類的雜物。
這就是我的全部財產。李錦軒躺在床上,看著目前還屬於自己的小天地,像往常一樣開始跟自己說話。明天做什麼?你到底應該怎麼辦?
他反覆問著自己。想想,還是回答不出來,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他醒得很早。想在房東起床前離開宿舍,但多次鼓勁,都未成功。他實在太疲勞了,懨懨的,怎麼也爬不起來。耳朵卻非常敏感,別墅里每個細小的聲音,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聽見女房東起床了,然後上廁所,刷牙洗臉,穿衣打扮,慢慢走下來。李錦軒屏住呼吸,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現在,他只有等她上班去了才起床,他希望這時候,門上千萬不要響起敲門聲。
「咚咚。」門上卻偏偏響起了敲門聲。
緊接著,就是他最怕聽到的清脆叫聲:「李錦軒,開門,房租怎麼樣了?」
李錦軒頭一下子大了。他連忙起床,套上長褲去開門。然後退坐到床沿上,像個犯了錯誤的學生低著頭,一聲不吭。
「房租呢?你保證這個星期給的呀。」女房東拉著漂亮的鵝臉蛋,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了白嫩的右手。
李錦軒漲紅臉,吶吶地說不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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