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微妙的同學關係
李錦軒的臉騰地燒起來:「你說吧。」
董惠斌說:「你要注意點自己的形象,真的,現在是什麼時代了?大家都在講究包裝。出去辦事,人家首先要看你的外表。」
李錦軒心裡一陣刺痛,放在桌上的右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高芬芬似乎也在替他難過,咬著嘴唇不吭聲。
董惠斌連忙說:「來來,吃菜。菜多吃一點,不吃,浪費。」
李錦軒哪裡還吃得下菜啊?他沒想到這個當官的老同學,在她前妻面前這麼不給他面子,心裡既尷尬,又難過。
過了一會,服務小姐走過來說:「誰買單?」
李錦軒的背上熱起來,應該由他買,可他在心裡對這桌酒菜估算了一下,感覺要超過六百元,手背就有些發腫,只得裝作沒聽見。
周雪昌看著李錦軒,沒有動。董惠斌咳了一聲,對周雪昌呶呶嘴。周雪昌這才問服務員:「多少錢?」
服務員說:「七百八十元。」
周雪昌掏出皮夾子,在一大疊鈔票中點了八張給她,瀟洒地說:「不用找了,開張發票。」
李錦軒手裡出了汗,心裡卻鬆了一口氣。一會兒服務員送來發票,大家就起身離座。
董惠斌看著李錦軒的窘迫相,又盯了高芬芬一眼,打開自己的大黑包,從裡面拿出一沓鈔票,慷慨地往他面前一丟:「李錦軒,拿去買身衣服吧,好好包裝包裝自己,啊。以後有困難,只要你開口,能幫的,我們一定幫你。」說著,得意地看了周雪昌一眼。
周雪昌附和說:「李錦軒,實在不行,就讓董惠斌幫幫你吧。」
李錦軒心裡不覺一動。這一萬元錢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需要了。他真想涎著臉說聲謝謝,再寫張借條,就一把抓過來,用它去進行創業。
可他哪裡抹得下這個臉啊?更不能當著高芬芬的面這麼做。他甚至覺得這是董惠斌在有意羞辱他,臉就漲得緋紅,目光有些留戀地從那沓鈔票上移到董惠斌的臉上,強作鎮靜地說:「真是發改委主任,啊,這麼有錢!可是,無功不受祿嘛,我怎敢要你的錢?借吧,我又怕還不起。算了,你還是收起來吧。」
三個老同學面面相覷,尷尬極了。
李錦軒又轉臉對周雪昌說:「謝你了,周雪昌,明天我來請客。」
董惠斌有些不自然地收起鈔票。李錦軒轉身要走時,高芬芬猶豫了一下,突然昂起頭喊住他說:「李錦軒,你現在的手機號碼多少?」
李錦軒心頭一跳,不安地乜了董惠斌一眼,才將號碼報給她。
高芬芬在存號碼的時候,與他深情地對視了一眼。這一眼,讓他又看到了高中里她那令人心馳神往的眼神,看到了一起生活時她那讓人**著迷的身體,便心慌意亂起來:「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你們明天不走吧?」
「明天?說不定的。」董惠斌有些走神,「明天再聯繫吧。要不,一起回賓館,你跟高芬芬單獨聊一聊。」
「明天吧。」李錦軒說著,轉身就走。他只怕走晚了,還會發生讓他更加難堪的事情。
逃一般走出很遠,他才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被涼風一吹,早已濕透的內衣貼在身上,他感到說不出的難受。
乘在回去的公交車上,他獃獃地坐在車椅上,陷入了回憶。恍惚間,他彷彿又回到了那個特殊的年代。他整個的身心都沉浸到了那段溫馨美好的初戀,銘心刻骨的熱戀,恩愛纏綿的婚姻和互相出軌,生產矛盾,最後不得不離婚的情景中。
李錦軒回想到這裡,公交車在他租屋附近一條路邊的一個站頭上停下,他下車后往自己的租屋走去。
還沒走到租屋,他就收到了高芬芬的一條簡訊:老同學,今晚的久別重逢,真是讓我感慨萬千。你還是高中里那個樣子,沒有多少變化。
他反覆看著這條簡訊,揣摩著它的意思,心裡久久不能平靜。她感慨什麼呢?他想了很久,才回復說:真沒想到我們還能相見,而且是以這種方式這種情景見面。我好慚愧,我是沒有多少變化,沒有你們有出息,讓你見笑了。
高芬芬立刻回復說:你這人,真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誤解了。有機會,我想跟你見面聊一聊,好嗎?
李錦軒猶豫了。
她似乎對我還有意思,可我配不上她啊。他回到宿舍里,在這個只有六七平方米的小屋裡轉著,滿腦子都是她的音容笑貌。其間,也不斷地閃爍著董惠斌得意的神情,心裡就有些嫉恨。瞧他今晚那個神氣活現的樣,哼,你是憑自己能力上去的嗎?憑自己本事發財的嗎?屁,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
你連大學都沒有考取。高中畢業,先是通過關係到鄉辦電鍍廠當了一名工人,後來自學電大,拿到大專文憑后靠送禮進了縣化肥廠,再搞關係提到廠辦當秘書,然後通路子轉干,最後給人送錢,才調到了縣體改辦,從秘書到科長一步步上去,最後提了主任,前年又調發改委當主任。你的官是用錢買來的,而你的錢則是用官換來的,算什麼本事?你利用縣裡許多國營和集體企業改制的機會,撈了多少錢?去年我回去,我聽人們都說你有好幾百萬呢。你一個拿三千多元工資的公務員,怎麼會有那麼多錢?其它的我不知道,光把紅星服裝廠便宜賣給周雪昌,你就撈了不少的好處。我聽梁正康說,周雪昌當時就給了你五十萬。
正想著,高芬芬又來了簡訊:怎麼不回答啊?你不要有什麼想法,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別後之情。明天你有空嗎?我們見個面吧。
他們要去訂合同,我不想跟他們去。
李錦軒激動起來,那股久違了的激情又回到了身上。她這樣說了,就是再窮,我也不能回絕她啊。
於是,他硬著頭皮回復說:好吧,明天下午兩點,到周家嘴路555號門口碰頭。
那裡既是市中心,又有個只要十元錢一杯茶的茶餐室,要是談得好,在裡面吃飯,最多也只有三十多元一客。
第二天一早,李錦軒換了一件白襯衫,系了一條領帶,把自己一身最好的西裝穿在身上,就出門去剃頭吹風。他想好好包裝一下,把昨天的寒酸形象改過來。
中午,他在街上吃了兩元錢一碗的小餛飩,就朝約會地點趕去。
見面前,他像高中里跟她約會一樣,心怦怦亂跳。但見了面,他很快就平靜下來。領她走進那個鬧哄哄的茶餐廳,坐下后,他先讓她點飲料,然後才與她溫馨地相視而笑。
李錦軒不知道如何開口,總感到身上痒痒的不大自在:「不好意思,我讓你失望了,是吧?」他終於開口說。
高芬芬嫣然一笑:「你這是怎麼啦?怪怪的,不要這樣。自然一點吧,我們又不是陌生人。」她忽閃著眼睛看著他,「呃,我跟你見面,是想跟你說,我與董惠斌,其實沒有什麼,真的,你不要誤會。
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但李錦軒迴避了這個敏感的話題,婉轉地問:「你,怎麼又離了?」
高芬芬撩開好看的雙眼皮,一眨一眨地盯著他說:「應該說,我離婚,與董惠斌有點關係。唉,我與蔡雲飛關係不錯,家庭生活也可以。可自從董惠斌當了體改辦主任后,他就經常召集我們在市裡的五六個同學碰頭,周雪昌,王明華,許慧傑,許芳,我,還有蔡琴,聚餐,唱歌,跳舞。他是我們同學中最有出息的人,有錢有勢,關係廣,路子寬,誰都想巴結他。所以他一個電話,誰敢不去?而且每次都是他開銷,當然不是他個人掏腰包。次數多了,蔡雲飛就起了疑心。我承認,董惠斌從高中里就對我有那個意思,可你也知道,我並不喜歡他,我喜歡的是你。」
李錦軒盯著她依然很漂亮的臉,認真地聽著。
高芬芬繼續坦誠地說:「去年的一天晚上,董惠斌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有事要跟我談。但我沒想到,他竟然把我約到江海賓館里。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蔡雲飛居然跟蹤我。我走進董惠斌開的房間,他就對我說,他們單位里有進人的機會,可以把我調過去。說說,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對我動手動腳的。我拚命掙脫他,從房間里沖了出來。可我剛走出賓館,就撞上了蔡雲飛。我們回去大吵了一頓。後來,董惠斌真的把我調了過去,蔡雲飛就更懷疑了,一直跟我吵,吵吵就提出離婚。今年三月,我們正式離了。」
原來這樣。李錦軒聽呆了,也想入非非起來。董惠斌真的沒得逞嗎?
他疑惑地想,現在他們在一個單位,既是老同學,又是上下級,機會多的是,她抵抗得住他的誘惑和權力嗎?
「你怎麼直到現在還是單身?」高芬芬放定目光,像高中里那樣深情地盯著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