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章 跑路與跳火坑
“首先要記住,一切按計劃行事!”
趁著冒險者們整理裝備的空當,西澤又強調了一遍任務概要。
那二貨的屁話,迪亞根本就沒打算認真聽。當諸位冒險者還醉心於西澤毫無價值的動員演講,那位瀟灑的金發少女從酒館二樓的樓梯下翻出了自己的私藏。
Ex-S毒蛇炮兩台,RX-78追擊者若幹;M18闊劍地雷五個,G-14手雷一箱;G-18C冰凍手雷還剩不少,但因為與“伶星”的戰術定位衝突,所以暫不考慮攜帶。
小隔間中最有時代感的寶貝,莫過於一台已架好攻擊態勢的M6C-640T單兵迫擊炮。望著炮管內黏滿灰塵的致密蛛網,迪亞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竟真的從那一段又一段愚蠢至極的紛爭中逃了出來。
迪亞對戰爭沒有半點好感,對政治更是恨之入骨。
身為“壁爐與甜酒”酒保的她,很喜歡自己現在的工作。這位神奇的金發天界人,很希望這間小酒館能像現在這樣,一輩子不溫不火的開下去。
想起西澤並不打算炸爛西海岸教堂分部後,迪亞將那尊“小鋼炮”留在了儲物箱底。
“.……還有,為了‘黎歌’還能擁抱明天,願各位注意分寸並盡可能的維護好公會形象。不管怎麽說,咱還隻是家中等規模的冒險者公會。若是被公國騎士團判定為暴徒,神仙來了也救不了我們。”
作為一條習慣了單方麵碾碎對手的邪龍,在行動開始前,伶星實在是沒什麽好準備的。店長口中毫無意義的絮絮叨叨,她早已聽厭。在這間正在發揮著“作戰指揮部”職能的酒館,隻有坐在姬千隴身邊的路人臉壯漢,還能為伶星帶來那麽一點微不足道的樂子。
壯漢大概也是從屬於“黎歌”的冒險者,那張遠遠談不上英俊的國字大臉上,印刻著姬千隴都難以比擬的滄桑。將烏鹿三塞入轉椅後,他便在會長身旁的椅子上就坐了。自從走進酒館,男人沒留下任何一句多餘的話。甚至連迪亞放在他麵前的咖啡,都一口未動。
就像是在“天界惡魔”麵前發抖的西澤,從這位沉默不語的冒險者身上,伶星聞到了些許畏懼與遲疑。
“.……最後,希望各位明白,本次行動將在西海岸最繁華的街區進行。我的意思是,掩人耳目的選項,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若是想保全自己,現在就申請退出吧!”
西澤的雞血還沒打完,壯漢便的手便搭上了姬千隴的肩膀。在酒館不大的廳堂中,男人渾厚且洪亮的聲音分外惹眼。就連站在吧台旁侃侃而談的西澤,都不得不暫時停下自己那狗屁不通的三流演講。
“會長,我能跟你談談嗎。”
“有事就說吧,我在聽。”
“這次行動,我不想參與。”
“當然可以,你可以回家待命了。”
“那麽我先告辭了。”
二人間的對話竟是如此簡單。在向姬千隴點頭致意後,壯漢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酒館。
眼前的事態,西澤根本無法理解。
“雞哥,這位是?”
“哦,他是最近新招募的冒險者,大盾耍的很不錯。我記得名字是.……”
“不不不,別拿懦夫的名字汙染我的耳朵!我隻是好奇,‘黎歌’裏為什麽會有這種慫貨?”
“你就別管了,人家有人家的難處。那是位有家室的男人,早就過了為公會情誼拚死拚活的年紀。人家有老婆孩子要養,肯定不能像咱這樣,肆無忌憚的胡鬧。”
“都成家了還出來幹冒險者?雞哥,炒了他吧,就算是幫他找個安穩工作。事情先說明白,我完全是在為他著想,才不是在排擠這種見風使舵的人渣。”
在做出姑且還稱得上得體的回答前,姬千隴不得不盯著西澤那副令人作嘔的表情看上半天。
“明白了。回去結算下雇傭金,明天就炒。”
雞哥不想跟這個小混蛋吵架。作為經營“黎歌”多年的模範會長,他早就知道西澤有不說人話的臭毛病。每當西澤進入見誰都咬的狂犬狀態時,最有效的應對方法就是順著他說幾句。
反正都是氣話,過不了多長時間,大家就把它們忘在腦後了。
不吹不黑,雞哥確實是那種非常了解自己的人。他知道,自己會欣賞那些與路人臉盾兵一樣,踏實可靠的且經驗豐富的冒險者;但也不得不承認,盾兵剛剛的退堂鼓,令自己稍稍有些心寒。
酒館裏能派上用場的人,大都已經準備完全。唯有那沒心沒肺的棕發小混蛋,還在廳堂中央喋喋不休的聒噪著。
“總而言之,這次行動關係到‘黎歌’與烏鹿三的未來。我們定能將烏鹿三的幸福親手奪回來,請拿出氣勢大鬧一場吧!如果沒有異議..”
“我!我有異議!!”
清甜且甘冽的呼喊,從酒館最不起眼的角落傳了過來。循著那元氣滿滿的聲音望去,映入姬千隴眼中的竟是位身著女仆裝的棕發少女。與同樣一頭棕發的西姓小混蛋不同,女仆裝少女全身上下都縈繞著令人愉悅的陽光味道,就仿佛新雨初晴後,那一縷欣欣向榮的麥芒。
就在“完美落幕詞”被打斷的瞬間,飆升的血壓將各種各樣的粗鄙之語,裝填進了西澤的口腔。若是再晚點兒發現那是賽琉,西澤就要將這個打斷自己的小王八蛋,好好罵個七葷八素六親不認了。
進來幾天,因為迪亞的工作安排,西澤一直都沒怎麽見著賽琉。若不是親眼望見這孩子從儲物間門口探出了腦袋,西澤還以為她正在樓上睡著呢。
“哦,我親愛的賽琉同誌,你可千萬別說……”
“我也要去!”
“不行!!”
“你……你這是在排擠我!”
“排擠你香蕉個大菠蘿!我們又不是去吃喝玩樂!”
“身為教會的一員,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聖職者受欺負……”
距離那個誕生了不少麻煩的雨夜,時間才剛剛過去不過一周。聖職者應當遵守怎樣的行為準則,西澤不清楚也完全不好奇。他隻知道這位看上去生龍活虎的少女聖職者,實際上還有傷在身。
今日婚禮的主角,是“忘川”與“萊文斯商會”。賽琉與“忘川”間的過節,在這裏就不做贅述了——西澤清楚,真正能要命的事,根本不是這些。
阿爾芒手持光矛的猙獰模樣,正在西澤的腦海中愈漸清晰,而在那教會執事身邊出現的,是一張配上了八字挽聯的黑白照片。
遺照上人影,是個死相慘烈的微胖青年。
擅長逃避的西澤會假裝看不懂暗示,但他心裏明白,如果自己真的帶著賽琉搶婚去了,阿爾芒一定會親手宰了自己。
在求生欲的指引下,西澤很清楚自己應當怎麽做。
“反正這事兒你不能參合!今天我們教會有極大概率會碰到阿爾芒,再矯情信不信我跟他告狀!伶星和迪亞要加入計劃是因為她倆腦子有問題!你這憨憨聖職者,學人都不知道學點好!”
西澤心想,如果自己真敢和阿爾芒告狀,怕不是整了出賊喊捉賊的自爆卡車。賽琉會不會挨罵還真說不準,但自己的棺材板,肯定會被阿爾芒嚴嚴實實的扣死。
聽見西澤對自己的評價後,伶星很不高興的撇了撇嘴。
在將最後一罐催淚瓦斯塞入背包後,迪亞徑直衝賽琉走了過去。西澤嘴裏那些沒良心的牢騷怪話,一直呆在酒館大廳中的她當然也聽得一清二楚。傷心是肯定的,但這位講究“輕重緩急”的天界人明白,自己暫時沒空為它們生氣。
“好了西澤,你安靜一會兒。讓我跟賽琉單獨談談。”
望著迪亞擦肩而過的身影,西澤腦子裏劃過了某種極其不祥的預感。他從來都猜不透迪亞的心思,卻敢百分百的肯定,那天界惡魔肯定沒安好心。
“那個,迪亞……”
“你有意見?”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迪亞向西澤回話時,掏出了腰間的配槍並順手上了個膛。那從容優雅的動作間,充溢著最終boss般恐怖的壓迫力。盯著那位美麗的金發天界人,西澤硬是一個字都沒敢說。
迪亞架著賽琉肩膀離開了酒館大廳,整個過程中沒有受到任何阻礙。“槍打出頭鳥”的道理,大家都是明白的。就算是見過無數大風大浪的姬千隴,也不願意往那“天界惡魔”槍口上撞。
說到底,賽琉不過是位單純而脆弱的小姑娘。名為“迪亞.帕菲斯”的夢魘,早已在她靈魂深處紮根。麵對那位始終微笑著的天界惡魔,她甚至連掙紮的勇氣都失去了。
門板合上的悶響,很快便在這間不大的二層小樓間消散。隻餘下揮之不去的寂靜殘留在眾人心間,似是向某位不幸少女獻上的,真誠卻沒有任何作用的祈禱。
雞哥已經受夠這該死的氣氛了,他認為自己必須做點什麽。
“那個,西澤啊。我還是挺在意的,剛剛迪亞說的那個‘賽琉’,是西海傳的沸沸揚揚的那個‘賽琉’嗎?”
“.……我也沒心情再說瞎話了。她就是那個賽琉,前兩天在報紙上登過訃告的‘賽琉.阿納斯塔’本人。”
“你這日子,一天天過得挺精彩啊?”
“總而言之,我現在有些後悔改行。”
伴隨著西澤的哀歎,姬千瀧的豪爽笑聲充斥了酒館。
如果以“閱讀理解”的答題手法矯情一下,我們甚至可以說這片來之不易的安寧,承載了雞哥對未來希冀,以及對美好生活的向往。
將那這份寧靜無情碾碎的,一聲少女感極強,直衝酒館天花板的慘烈驚叫。隨後,沐浴在冒險者們難以言喻的古怪目光中,天界惡魔獨自一人走出了儲物間。未等西澤等人從驚愕中緩過神來,她便憑借一套行雲流水的操作將房門反鎖。
“西澤,出發吧。”
與西澤擦肩而過時,迪亞隻留下了這麽句話。從這位天界人上揚的嘴角來看,她現在心情很好。
“你先等一下..賽琉怎麽樣了?”
“她沒事,隻是需要小睡一會兒。”
西澤認為,迪亞正把自己當傻子忽悠。
在厭倦了西澤那副嚼了蟲子一樣的愚蠢表情後,善良又懂得為他人著想的迪亞,又向那二貨店長留下了一句話。
“如果你還想全神貫注於接下來的計劃,就不要問太細。”
盯著那天界惡魔的眼睛注視了整整三十秒,西澤到底還是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