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原諒
修可威讚同的點了點頭,他看上去泰然自若的樣子,可是此刻的我,內心裏已經快承受不住了。我不知道我是花了多大的勇氣才講完這些話。
我的主題的靈感是來自於我的孩子。想到他剛剛出生一個月就離開這個世界了,我很後悔自己沒能多花一些時間來陪陪他。我想給他更多的愛和陪伴,可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孩子的麵容再一次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看到了他在笑,他在鬧,一時間有點控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情感,我的眼眶有點紅紅的。不知道修可威有沒有看到,我隻聽見他朝著我走過來的腳步聲。
“我覺得,這個主題應該在加上一個原諒。父母們辛辛苦苦的在外麵打拚,為的不過也是可以給孩子一個更美好的生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隱,每個決定都有它的無可奈何。我們不能一味的埋怨父母沒時間陪孩子,也應當鼓勵孩子們,讓他們體諒到父母的辛苦。”
我不知道修可威的話是不是意有所指。他仿佛不單單是在說這個建築,從他的話裏,仿佛也有在說我們的那一段往事。我盡量不讓自己多想,隻是把他的這段話放在對我的建議上麵。
不得不說,他的建議好。修可威沒有從社會主流的眼光去看事情,而是劍走偏鋒,找到了更新奇的點子。我想,這個斷壁景點來發出來以後,隻要宣傳做的足夠好,一定可以得到大家的肯定。
我點了點頭,采納了他的建議。然後決定在景點中加上一個親情隧道。這個隧道是讓父母和孩子分別走的兩條獨立隧道,在隧道的四周的牆壁上可以放映不同的短片,家長們可以親自設計自己的短片,也可以采用我們公司準備的短片。
孩子們會像站在上帝視角上一樣,把自己從小到大的曆程觀看一遍。同時父母也會把孩子眼裏的世界看一遍。等到最後電梯把孩子和家長送出來以後,孩子會給父母準備一段話,父母也會給孩子準備一個小驚喜。
我們兩個的意見終於達成了一致,我再也不想在這裏多待一分鍾,我的精神已經達到了極限。修可威看出了我表情上的痛苦,他開著車子把我送回了公司,然後就離開了。
我的腦海裏思緒萬千。難道我真的不能像修可威那樣放下一切嗎?為什麽隻有我不可以?我一個人在桌子上趴了很久,直到公司裏的同事們一個一個都下班了。
我拎著包一個人走在夜晚的大街上。小餐館裏隨處可見其樂融融的景象,商場門口也可以看到很多小孩子牽著爸媽的手逛街的情景。這個世界看上去溫暖極了,可是怎麽就溫暖不了我的內心?我像是這個世界的孤獨客,沒有人可以給我一絲絲溫暖。
一個人逛到腳痛,不得已我走回了家,裹著被子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斷壁景點的開發工作很快就排上了日程,每一天都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等待著處理。作為項目的設計人,我不僅要處理好公司內部的事務,還要負責和對方公司的問題對接工作。每天都忙的昏頭轉向的,我漸漸的把自己心裏的那些痛苦拋到了腦後。
修可威還是會經常由於工作的事情和我見麵,我們見麵以後隻聊工作,不談論任何和感情有關的事情。我每天都會去施工場地親自監督一切事務,修可威也會經常過去看一看。
我發誓,我一定要把這裏打造成這個城市最有意境、最有故事的地方。隻有我如此認真的麵對自己的工作,我的孩子在天有靈才會放心吧。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眼看著又要到我兒子的生日了。這一天,我的心情格外的壓抑,孩子已經沒了,連個墓碑也沒有,我想要陪陪兒子都沒有辦法。
我托著疲憊的身子走到施工場地,內心裏又是忍不住的一陣悲慟。一整天我都是心不在焉的,腦袋裏全部都是兒子的生前的畫麵。我埋著頭坐在凳子上,想要努力的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在大家麵前失控。
就在這時,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有點吃驚的抬起頭來,發現修可威正站在我的麵前。隻見今天的他和往常不太一樣,他的目光裏沒有了往常的那種冷漠,而是多了一種哀傷。修可威看著難過的我,問我願不願意和他一起去吃個飯。
看樣子他沒有忘記今天是兒子的生日,隻不過他沒有提出來。我也沒有提,隻不過今天的我,答應了他的邀請。畢竟他是孩子的父親,我想今天的他,心裏應該是和我承擔著同樣的痛苦吧。
修可威讓我坐在了他的車子上,然後帶我去了一家小酒吧。酒吧不是很豪華,但是頗有情調。帶著頹廢氣息的女子坐在高腳凳上淺吟低唱。我選擇了一個最角落的地方,點了一杯酒,名字叫做“遺忘”。
修可威沒有讓設計師調酒,而是要了一瓶威士忌,拿著一個小酒杯,開始一杯一杯的把酒灌到肚子裏,一如我每一次看到他在酒吧裏的樣子。我們兩個誰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刻意的去找話題,隻不過我們的心裏在思念著同一個人。
酒端上來,是一杯由三種顏色層疊而成的酒。最下麵是紅色的,象征著那一段熾烈又深刻的過往,中間是深藍色的,象征著如汪洋大海一般久久不能平複的記憶。最上麵是透明的顏色,使用最烈的白酒調製而成的,象征著遺忘以後的世界。
我們兩個各自喝著各自的酒,桌子上擺著精致的小蛋糕和一些墊胃用的小零食。我們兩個都沒有吃,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裏,聽著那個女生的歌聲。
“你也不用牽強再說愛我,反正我的靈魂已片片凋落,慢慢的拚湊,慢慢的拚湊,拚湊成一個完全不屬於真正的我……”
一個一個難以度過的深夜,一頁一頁難以翻過去的回憶。我和修可威,在不同的城市,在相同的夜晚,究竟要再經曆多少痛苦,要再經曆多少懲罰,才可以放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