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檄文
雒陽城內,董卓一把大火燒過的痕迹至今可見,南宮、北宮地俱已為瓦礫,公卿貴族豪宅與民居也大多被焚毀。小說*無廣告的~收藏~頂*點*書城
田疇可來不及感傷,他得忙著與焦觸安置民眾。
獻上有洛陽二十四街之說,除南市、馬市、金市外,大大xiaoxiao通往城門的街道還將雒陽城分為數十塊居住區,南下前,民眾們便已劃分好屯、亭,到此地后,先搭建好臨時住所,再按屯分片清理廢棄房屋,還算便宜。
清理花費去三四日功夫,接著就可著手修補、粉刷等事項,被火焚燒過後,房屋牆壁卻大多還在,只缺瓦片、房梁,城外伐來長木架上,再到野外割茅草墊頂,這比重新建屋要快得多,都是1uan世中掙扎的,多不怕幸苦,這些事用不到田疇等費心,常德、伍恭等老人就可指揮。
民眾們湧入內后,鄧季才知曉低估了人類的生存能力,在這般廢城中,亦還躲得有數百半死不活的難民存在著,少不得安置一番。
耕在即,要保證四萬餘戶民眾不誤生產,真正忙碌的事情是丈量土地、分配牲畜、糧食等事項,這耗去田疇、焦觸大量精力,足將匈奴手中救回的文士全闢為吏也不夠用。
至於田豐,入城第二日便病倒了,李當之看過,還好並不嚴重,xiao心調養就是。
田疇等外出大致看過一遍,雒陽附近耕地雖夠四萬戶分,卻有些擁擠了,便按原議定的,隊伍到后第二日,又在雒陽之西北、黃河南岸的平縣、平陰二縣各安置了四千戶民眾。
河南尹共有雒陽、平縣、平陰、谷城、河南、新城、梁縣、偃師、緱氏、鞏縣、成皋、滎陽、卷縣、原武、陽武、中牟、開封、苑陵、新鄭、密縣、京縣二十一縣,才到地頭,偵騎便就四齣,查周邊縣城、山野中狀況。
陽武、中牟等離得遠不必花功夫去探查,雒陽周邊近些的七八座縣城俱都不放過,只梁縣靠近南陽郡,城內尚有數千避難民眾,其餘都是空城,因此,鄧季等才好佔去三縣之地。
函谷關有西涼軍在,附近又掠無所掠,再過幾日,三崤山(注)情況也探明回來,內里只有數百戶逃亡難民,並無流寇山賊等,將難民引出與河內投奔來的流民一起組成戶編入戶籍,附近最大的軍事壓力便只是函谷關的西涼兵。
除留五萬石備用,大半糧食都被分到戶,分下去卻只夠四口之家的民戶吃兩月左右,要熬到秋收至少還缺半數民糧,田疇、焦觸等忙得腳不停地,chou不出時間來,鄧季只能獨與病況稍輕了些的田豐共商尋諸侯借糧一事。
所處這房屋不知是哪家貴戚居所,在豪宅群最偏遠角落裡,甚是寬敞,財物等雖盡無,房屋卻大都倖存下來,鄧季令人收拾乾淨,才請田豐家搬進來。
兩人共議,雖已有官身在,西面董卓卻是不用指望的,只能在臨近的關東群雄中想辦法,也不過袁紹、張楊、曹cao、劉岱、張邈、袁術這幾家罷了,按田豐原先之謀,將麾下眾盡數假託為受其等戰事受害、自匈奴手中救出之河南民,責以大義,群雄中如張邈之流好名者可不少,定能借來部分糧食救急一二,餘下再遣人入荊州購買。
去南陽求購糧食的人已議定,便是那行商出身的王瑋王德亮,出使群雄卻另需一能言善辯之士,可如今麾下士子雖多,卻俱都不堪大用,田疇、焦觸兩人自有才幹,卻有重任在身忙得不可開jiao。
出使數家,一來回可不止兩月,等不得田疇、焦觸忙完,但此時竟左右尋不到人選。
「罷了,既無人能用,待再過兩日,由我親往便是!」
商討過一番,無非焦統、伍恭之流,卻都不能讓兩人放心,田豐想想,竟準備自己去了,只是剛說完話,又咳了兩聲。
諸侯心xing不一,這趟又不是只去一家,兇險可大,鄧季如何能捨得讓他去冒險,霍地站起來:「田師哪裡話?便是不指望關東群雄,有王瑋往南陽購糧,亦不難!豈能讓田師涉險?」
田豐搖搖頭,嘆道:「所缺甚大,便是錢財足夠,南陽恐無這許多糧,因孫破虜事,袁術、劉表已成仇,若從荊州它郡購糧,往河南卻必經南陽或豫州,皆為袁術治下,焉能放錢糧安然而過?」
孫堅死後,豫州袁術自占,在治下之地收颳得可厲害,又有失信誆騙劉虞兵馬事在前,可不是個仁義的,錢糧經過其治下,確實堪憂。
鄧季卻不顧道:「數年所積,錢財甚多,我等只從袁術處買糧,價高罷了,且王瑋敢稱自有商才,當是有本事的!袁術好奢華之物,應會允賣糧,此地尚有大戶,便是南陽不足,還有豫州糧呢!」
田豐又咳了下,輕嘆道:「蠢材,豫州黃巾1uan數年,至今未平,又經孫堅與周昂戰1uan,哪裡能有餘糧?」
「田師有疾在身,正當休養,豈能冒此險!」
「汝便敢違抗師命了么?」田豐怒,這話便說得急些,又扯動連連輕咳,待鄧季為他輕拍背,好一陣才接上道:「非吾yu以身冒險,只事關這許多百姓生死,豈能不為?」
他連師命都搬出來,鐵心要去了?鄧季只覺焦躁起來,又恨自己實在缺人,不能尋個得用的出使。
這時代要有電話該多好,何須再派人親跑,起身在房中來回踱步幾趟,將谷中自己認識的人兒一一想過,只苦思誰能代田豐出使,過了好一會,鄧季眼前突然一亮,道:「有了!」
如今有誰可堪出使?田豐卻是不信:「何人?」
「何須田師親往,亦不用善言者,只需田師書檄文一道,遣使送往各處告之就是!」
「此非兒戲乎?」連士人都得選派善辯的,怎能用檄文代替?田豐皺起眉頭,責道:「一紙檄文能抵甚用?」
鄧季想想,又道:「便將田師yu言之物寫上,再多抄寫往四方,令天下士民得知,田師前番曾言過,諸侯俱有異心,養望圖招天下英才,若得檄不救我等xiao民,豈不失其名?」
「其等恐亦非俱愛名者,當親使人曉明厲害,」田豐有些猶豫:「又或得檄后,只借千百石糧打,奈何?」
他態度漸軟化,這應是可行的,鄧季立即興奮道:「能得幾分已是不差,所缺再往南陽購之就是,總勝過田師親手冒險!」
不論能得幾分糧,又或分毫不得,這總是弟子一片孝心,田豐心裡還是有些感動,想想后問道:「若諸侯有肯借糧者,吾等該如何取之?」
鄧季想想,xiao聲問道:「在檄文中說明,原借者遣民夫自送來雒陽,可否?」
哪有求人借糧人家還得給你送到地頭的?又看他說完后一副怕挨罵模樣,田豐忍不住「撲哧」一笑,倒又引得咳嗽不已。
待田豐止住咳,鄧季方厚起臉皮:「些許民夫不過xiao事,其等若同意借糧,當不在意才是!」
田豐搖頭道:「此我亦不知!」
1uan世中諸侯真有這般好心么?連田豐都不知,鄧季就更茫然了。
「待吾先寫檄文來觀,成與不成,日後便知!」
田豐長於計謀,並不擅文字,但寫篇檄文出來還是不費力的,鄧季在旁為其墨硯,扯塊布帛在面前攤開,閉目略思過一會,又調息待不再咳嗽,他才振腕疾書起來。
年下來,田豐等在涉侯國教導出來的學生們多半與鄧季一樣,能識文斷字,但時間多耗在武藝上,書寫缺少練習,寫出的字歪歪斜斜見不得人,可比不上那些正經士子。
鄧季在旁看老師寫字,比自家可有美感多了,待他寫完,才接過來細細看過。
筆鄧季自沒什麼資格評判,其中言詞也算尖銳了。內容先將因群雄討董,致使河南民眾流離失所,被匈奴藉機擄掠的慘狀敘一遍,總之要將責任歸到群雄身上;再講述到幸得新任雒陽令鄧季所救,yu將民眾帶回雒陽安置,只缺吃食,若民眾再因飢餓而死,便都為諸侯罪過,今向其等借糧,約定秋收時歸還云云。
這應能讓看到的關東諸侯們深思一番,只是鄧季卻覺得,其中似乎有點欠缺。
有何欠缺處?他想了想,拿起再仔細看一遍,是了,這些文縐縐的內容裡面,對不肯借糧者責之的只是大義,此時看到,威懾力未免有些不足!
過兩遍后,新近上任的雒陽令開口問道:「田師,檄文上能否再添幾句?」
田豐好奇,問道:「哦?yu加何語!」
「吾等xiao民,前因諸公得禍,今又唯仰諸公方活命,生死皆公等一念間也。如若得食,幸苟延殘喘於1uan世,自感大恩;若不得活,亦命數也,螻蟻之輩,焉能撼諸公之基?不過臨死之怨,當令後世子孫誓咒,但有一線生機在,代代念之,當盡刨諸公墳塋,以還今日之恨也!」
註:三崤山,今稱崤山,洛陽附近山脈,東漢帝陵所在地北邙山是其支脈。
有書友不喜看注,還請放心,章節中所注不會計入字數。)
第二章只布一次便沒再管,忘了要布兩次!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