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信使
「陶謙父子,是打算搞什麼名堂?」
咱們的玄德公算是徹底被陶謙和陶應兩父子給弄糊塗了,之前陶謙捧出代表徐州牧身份的令牌印信時,劉備就已經是大吃一驚了,陶謙再把牌印捧到面前時,隱隱猜到陶謙用意的劉備更是情不自禁的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但是陶應跳出來唱這一出,劉備就一點都搞不懂了。
「堂兄,你瘋了?!」發出這聲驚叫的是陶謙的侄子、陶應的堂弟、歷史上曾經出任東吳交州刺史的陶基,目前僅有十七歲的陶基連入席共飲的資格都沒有,但血氣方剛之下,陶基還是出聲驚呼道:「徐州乃是伯父基業,豈能拱手讓人?!」
「賢弟此言差矣。」陶應大聲反駁道:「徐州乃是漢家土地,父親僅是替天子司牧一方,如何能說我是基業?古語云:天命有常,惟有德者居之,劉叔父乃是大漢苗裔,德高望重,文武雙全,又千里驅兵殺退曹賊,救徐州萬千生靈於水火,正該接替父親,掌管徐州!」
陶基瞪大了眼睛,頭一次發現自己這個二堂哥不只是老實,還傻!旁邊的徐州文武官員也個個目瞪口呆,象不認識一樣的打量著陶應,陶謙更是茫然失措,驚訝的看著兒子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陶使君,令公子是在開玩笑吧?」打破沉默的是劉備,用比驚訝的語氣向陶謙問道。
「非也,非也。」陶謙終於回過神來,趕緊搖頭,又把牌印雙手向劉備一送,誠懇說道:「玄德公,犬子雖然知,但他適才所言,正是老夫心中所想。今天下擾亂,王綱不振,玄德公乃是漢室宗親,正宜力扶社稷。老夫年邁能,情願將徐州相讓,玄德公請切勿辭,謙當自寫表文,申奏朝廷。」
「陶使君,你在說笑了。」劉備趕緊雙膝跪下,雙手抱拳,比鄭重的向陶謙說道:「劉備雖漢朝苗裔,功微德薄,為平原相猶恐不稱職。今為大義,故來相助,公出此言,莫非疑劉備有吞併之心耶?若舉此念,皇天不佑!」
「果然。」陶應心中冷笑,「劉備啊劉備,你的演技確實高明,但很可惜,還不到家!——你要是真的不想謀奪徐州,剛才悄悄攥拳頭幹什麼?」
「叔父。」在心裡嘀咕完了,陶應又趕緊拱手說道:「叔父先勿辭,請聽小侄一言,逆賊張闓貪財害命,為徐州招來潑天大禍,曹賊藉機興兵,殺害徐州軍民百萬,徐州城池危如累卵,全賴叔父提兵來救,殺退曹兵活我徐州萬千生靈,功莫大焉。於情於理,家父都應讓出徐州,還望叔父為徐州軍民百姓計,接替家父,掌管徐州。」
「曹兵還沒退!」陶基憤怒叫嚷起來,「曹賊現在還在四面圍城,隨時可能興兵攻城!」
「閉嘴,汝兄在與玄德公說話,休得插嘴。」陶謙憤怒呵斥道。
「三弟,關於這點,你不必擔心。」陶應轉向陶基,誠懇的說道:「三弟你難道沒聽說關雲長將軍溫酒斬華雄的赫赫威名?沒聽說過劉、關、張三位將軍三英戰呂布的蓋世雄風?還有趙子龍將軍界河戰文丑,殺得袁紹丟盔卸甲,潰不成軍,眼下他們都在徐州城中,還愁曹兵不退,曹賊不滅?」
說到這,陶應又轉向了在場的徐州文武官員,問道:「各位大人,各位將軍,你們說是也不是?」
大部分的文武官員紛紛點頭稱是,糜芳更是大聲附和,「二公子所言極是,有玄德公與關張趙三位將軍在此,曹兵縱有百萬,我等也可高枕憂……。」結果話還沒有說完,糜芳就已經被兄長糜竺一眼瞪得心慌,聲音不由自主的小了下去。
陶應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地步了,劉備也沒了其他辦法,只能向陶謙拱手說道:「陶公厚愛,備萬死難報,但眼下曹兵未退,應當先行商議退兵之事,待到劉備殺退了曹兵,解了徐州之圍,然後再做道理。」
「玄德公所言極是。」糜竺也站了出來,向陶謙恭敬說道:「府君雖是一片好意,但如今曹賊兵臨城下,且當商議退敵之策。待事平之r,再議相讓事宜可也。」
「既如此……,那就等退了曹兵,再商量吧。」陶謙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收回了牌印,又看了陶應一眼,目光甚是複雜。
「退曹兵?說得容易。」陶基心中冷笑,心說曹兵如果真那麼好退,早就退了,還等你們劉關張手裡的兩三千兵馬?不過也好,只要你們肯出城和曹賊決戰,論勝負,伯父和我們都可以坐收漁利。
這時,陶謙又已經向劉備問起退兵之策,劉備慎重考慮了片刻,嚴肅答道:「有道是先禮後兵,備當先寄書曹o,勸其和解,o若不從,備再領兵與他廝殺不遲。」
「修書勸和?」怎麼看劉備怎麼不順眼的陶基差點沒笑出聲來,心說曹o如果能夠接受求和,之前早就接受別人的勸和了,還等你這個織席販履之徒?
「果然滑頭。」陶應心中笑得更冷,「我就奇怪嘛,劉備救徐州怎麼會給曹o寫信,搞了半天是想保存實力,不想和曹o硬拼消耗。」
陶謙顯然也沒有料到劉備會給出這麼一個答案,半晌才點了點頭,咳嗽著說道:「也好,也好。」
見陶謙同意自己的建議,劉備當即命人取來筆墨縑帛,當眾寫了一封給曹o的書信,勸說曹o罷兵停戰,書成之後,陶應立即上前請令,向劉備恭敬說道:「叔父,這封書信,請讓小侄安排人手送給曹o如何?」[
「那就有勞賢侄了。」劉備也沒多想,把寫好文字的縑帛裝入漆篋封好,順手就遞給了陶應,陶應雙手恭敬接過,又取得陶謙同意,很快就出門安排人手送信去了。
…………
陶應走後,宴會很快結束,陶謙年老多病,不能久陪劉備,便命糜竺兄弟去安排館驛讓劉關張趙四人下榻,又讓陳登和陶基去安排酒肉犒勞劉備隊伍,給劉備的隊伍安排營地駐紮,陶謙自己則在陶商的攙扶下返回後房休息。
到了沒人的地方后,陶謙忽然低聲向陶商吩咐道:「派人去找你二弟,讓他把事辦好馬上回來,為父有事要和他商量,不要驚動旁人。」
陶商是真老實,聽到父親這樣的命令,自然是為之一楞,陶謙又不耐煩的催促道:「馬上去安排,記住,不要讓其他人發現。」陶商這才點頭,趕緊安排下人去召會陶應。
…………
同樣在暗中商量的不只是陶謙父子,與此同時,劉備借口約束士卒不致擾民,暫時遣開了關張趙三將,單獨與糜竺兄弟先赴館驛下榻。途中,劉備微笑著向糜竺問道:「子仲,陶使君的二公子,和你描述的似乎不一樣噢?」
「糜竺也在為此事奇怪。」糜竺疑惑的說道:「按理來說,主公請玄德公入主徐州,他與大公子理應堅決反對,為什麼他會表態支持,還搶在主公之前提出相讓徐州?」
「或者他和主公一樣,都被曹賊殺怕了,所以和主公想到一處,打算把徐州這塊燒紅的火炭塞給玄德公。」糜芳插嘴說道:「或者這事根本就是出自主公的授意,否則以他那點本事,絕對說不出那麼多合適得當的話來。」
「不是出自陶使君的授意。」劉備搖頭,微笑說道:「我看得出來,他帶頭提議讓出徐州,陶使君臉上的驚訝神情絕對不是作偽,這點足以證明,陶使君之前絕沒有和那位陶二公子通過氣。」
「難道這傻小子開竅了,變聰明了?」糜竺也覺得陶謙的驚訝不似作偽,又嘆道:「不管這位陶二公子是否開竅,他帶頭提議把徐州讓給玄德公,倒也意中給玄德公增添了一些麻煩。如果是主公首先提出把徐州讓給玄德公,那麼徐州上下,肯定沒有一個人反對敢反對——但現在這位陶二公子首先提議讓出徐州,一些人就有膽子反對了。」
「所謂,備本就沒有吞併徐州之意,陶二公子喜歡玩小花招也隨他。」劉備輕鬆的回答了一句,隨即又眉頭一皺,喃喃說道:「說到小花招,陶二公子後面的話才象是在玩花招,說什麼只要有我在,就不愁曹兵不退,一番話看似奉承,實際上卻是試探擠兌,試探我的退曹決心,擠兌慫恿我出城戰曹。」
糜竺一楞,下意識的勒住馬頭,仔細回憶片刻后,糜竺低聲驚呼道:「玄德公如此說,糜竺也覺得不對了,陶二公子那番話看似奉承討好,四平八穩,實際上卻是巧妙試探,慫恿玄德公出兵退曹,同時還堵死了玄德公立即接管徐州的道路,逼著玄德公先退曹兵,再議州事。」
劉備默默點頭,承認糜竺所言不差,一旁糜芳則輕蔑的說道:「那個草包也有這個本事?恐怕是巧合吧?」
「希望是巧合吧。」劉備暗嘆一聲,又幽幽說道:「總之,這位陶二公子,沒那麼簡單。」
「糜別駕!糜別駕!」
街道前方忽然傳來緊張的叫喊聲音,一員徐州百人將連滾帶爬的衝過來,一把拉住糜竺的馬韁,滿頭大汗的喊道:「別駕,出大事了!曹豹將軍命末將立即拜見主公,主公在那裡?」
「不要急,慢慢說來,出什麼事了?」糜竺問道。
「二公子……,二公子!」那百人將抹著汗水,結結巴巴的喊道:「二公子他出城了!」
「二公子出城了?他出城去那裡?」糜竺這一驚非同小可,心說現在曹兵四面圍城,出城就是找死,陶應小兒出城去幹什麼?
「他出城去送信!去曹營送信!」那百人將聲嘶力竭的大喊道:「二公子說,他是主公的兒子,理應為徐州的軍民百姓出力,所以二公子帶著玄德公的勸和書信,親自到曹營送信去了!二公子還說,他如果回不來,就請我們替他向主公磕頭謝罪,說他再也不能在主公膝下盡孝了!」
劉備、糜竺和糜芳等人個個目瞪口呆,旁邊圍觀的徐州軍民百姓也人人震驚萬分,說什麼都沒想到那個傳說中懦弱能的陶二公子,竟然還有這麼勇敢大義的一面,能夠為了徐州的軍民百姓免遭曹軍屠殺,親自到曹營送信求和![
「主公在府里休息,隨我來。」茲事體大,糜竺也不敢怠慢,趕緊領上那百人將急赴陶府送信,安排劉備到館驛休息的事,則被糜竺委託給了兄弟糜芳。
「看來是我多心了。」看著糜竺匆匆離去的背影,劉備鬆了口氣,心中微笑說道:「糜子仲說得不錯,蠢人就是蠢人,就連我信中對曹o的譏諷之意都沒有看出來,就敢親自到曹營送信,這位陶二公子這一去,肯定回不來了。」
「不對!」盤算到這裡,劉備猛然想起一事,忙轉向旁邊的糜芳問道:「子方,曹營之中,可有人認識這位陶二公子?」
「應該沒有人認識吧。」糜芳輕鬆的說道:「陶二公子深居簡出,成天不是習武就是讀書,即便是在徐州城中,也沒有多少人認識他,曹軍那邊,應該沒人認識他。」
「這就好。」劉備嘆了口氣,慢悠悠的說道:「幸虧曹營之中人識得二公子——不然的話,二公子必然難逃毒手,陶公年老多病,若是收到愛子噩耗,只怕……。」
「啊,我怎麼把這忘了?」糜芳驚叫一聲醒悟過來,又湊到劉備耳邊低聲說道:「玄德公放心,曹營那邊,一定會有人認出二公子!」
劉備不動聲se,掉轉馬頭說道:「糜大人,館驛那邊,麻煩你去安排一下,備去見陶使君,陶二公子出城送信,深入龍潭虎穴,備要去陶使君面前請令出戰,營救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