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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一章 用事實說話

  劉璋還算頗守信用,辛毗抵達成都的第二天,劉璋果然召集益州文武商議增兵北線,結果這個計劃也在益州決策層的會議中以大多數票通過——不只一次勸過劉璋加強北線防禦提防劉皇叔的益州眾人,見劉璋終於開竅做出英明決策,當然是忙不迭的高舉雙手贊同,所以劉璋當天就決定往北線增兵三萬,由劉璝和冷苞等將率領,北上增援白水、劍閣和葭萌等地關隘,還尤其是在最北面的天險白水關加駐了重兵。【r 

  唯一反對劉璋這個舉措的當然是別駕張松,用的理由是益州軍剛與劉皇叔結盟不久,忽然往北線增兵,怕是盟友會懷疑益州沒有結盟誠意,結果因為王累指出與劉皇叔結盟的盟約上並沒有約定邊境駐兵數量,張松的這個反對就沒能收到任何效果。張松奈,只得又向劉璋說道:「主公,既然你決意向北線增兵,那麼松也不反對,只是請主公最好遣使告知玄德公我軍往北線增兵的用意,以免生出誤會。」 

  「張別駕,主公調動兵馬,是我們益州的家事,用得著派人告訴劉備原因嗎?」黃權毫不客氣的質問,又道:「如果事事處處都要考慮劉備的反應,那我們是不是應該把蜀中的山川地形畫成圖本,標註上行程遠近,道路闊狹,府庫錢糧,駐軍數量,一起給劉備送去,讓劉備相信我們絕攻取漢中之意?」 

  張松的綠豆眼一翻,剛想反唇相譏,那邊劉璋卻揮手打斷道:「別吵,別吵,都別吵。永年說得對,玄德乃是赤誠君子。不能讓他誤會了我們增兵北線的目的,黃主薄,你替我修書一封與玄德公,告訴他,我軍增兵北線,不是為了防他,是為了提防曹『操』出兵偷襲西川。」 

  黃權一聽差點沒笑出聲,趕緊連聲唱諾,立即提筆作書。王累、張任和李恢等人也是哭笑不得,心說主公你倒找得好借口,曹賊沒拿下漢中就敢偷襲西川,他就不怕大耳賊往他腰上捅上一刀,讓他的南下大軍死葬身之地?不過也好。越是這種荒唐的借口,就越是可以警告劉備『奸』賊不許『亂』來![ 

  「提防曹賊偷襲西川?」張松自然是一聽差點沒哭出聲來,心道:「劉璋啊劉璋,陶應『奸』賊在書信上,到底給你灌了什麼**湯?你增兵北線,到底是什麼目的?這個目的為什麼連我這個別駕都瞞?!」 

  於是乎,在一干益州忠臣的動下。益州軍增兵北線的計劃也就成了定論,接著劉璋立即調兵遣將,安排出征隊伍與出兵糧草,準備儘快把援軍派往北線。王累和黃權等益州忠臣對此當然是喜不自禁,張松卻是提心弔膽又滿頭霧水,生怕劉璋增兵北線是為了對付劉皇叔。不過這次會議對張松而言也不是毫收穫,黃權的那番氣話就意中提醒了張松一件大事。讓張松生出了一個人所共知的念頭,也立即就開始著手實施。 

  兩天後。三萬益州軍向北開拔,其中一萬還是益州軍中戰鬥力最強的東州兵,由益州數得著的名將劉璝率領——別看劉璝的名氣沒有張任大,實際上益州軍幹掉龐統那場仗劉璝才是主將。出發時,張任也到了城外給益州軍送行,也再一次與王累、張任等人見了面,辛毗很主動的與王累等人打了招呼,已經知道辛毗來此不僅僅只是為了傳旨的王累等人則心下警惕,不肯與辛毗過多交談,態度自然頗為冷淡,辛毗也不介意,只是低聲問道:「王從事,兩天前對你說的事,怎麼樣了?」 

  王累猶豫了一下,然後才低聲答道:「我已經暗中通知北部各地關隘,讓他們加強對過往百姓的盤查,不過你也別抱太多希望,大海撈針,想要查出什麼沒那麼容易。」 

  「沒關係,只要王從事能夠明白我的善意就好。」辛毗也知道想靠盤查過往行人找出張松與劉皇叔的聯絡罪證,確實是和大海撈針差不多一樣困難,只能是安慰了王累一句。然後有自主權的辛毗稍一盤算,又低聲問道:「王從事,有一個不關貴軍機密的問題,敢問季玉公決定增兵北線時,貴軍重臣可有人反對?」 

  「佐治先生,這如果也不算事關機密,那我益州恐怕就沒有多少更機密的事了。」王累毫不客氣的說道。 

  辛毗閉上了嘴巴,知道王累等人還是沒有信任自己,奈之下,辛毗正想作罷,卻意中瞟見張松正在遠處探頭探望,顯然是在偷窺自己與王累等人情況。發現了這一情況,辛毗心中一動,乾脆又低聲說道:「王從事,如果在下沒有猜錯的話,張松張別駕,肯定極力反對貴軍增兵北線吧?」 

  王累的瞳孔猛然收縮,雖然還是沒有開口回答這個問題,但臉上的驚訝神『色』卻已經直接告訴了辛毗答案。辛毗心中有了底后,信心開始大增,便又低聲說道:「王從事,如果你能多留心一下張別駕的情況,尤其是留心張別駕心腹家人出城北上的情況,我擔保王從事一定能夠心想事成,為季玉公保住西川四十一城。」 

  王累的臉『色』變了,怒道:「你想讓我暗中監視同僚?」 

  「從事如果希望看到主公基業被他人奪走,可以不用這麼做。」 

  辛毗低聲回答了一句,然後抬步就走離了王累和張任的身邊,留下王累和張任在原地對自己怒目而視。結果王累和張任二人正為辛毗離間益州內部而憤怒的時候,張松卻走了過來,表情漫不經心的問道:「王大人,張將軍,剛才那個許昌使者,在和你們聊些什麼啊?」 

  「怎麼這麼巧?」王累和張任都是一楞,心說辛毗剛提醒我們注意張松,他怎麼馬上就過來打聽情況了?狐疑之下,頗有智謀的張任眼珠子轉了幾轉,答道:「他問我們主公和玄德公結盟的情況。」 

  張松的臉『色』微微一變,忙又問道:「那他主要問了些什麼?辛毗不是來我們益州傳旨的嗎。怎麼會這麼關心我們益州的家事?」 

  「問盟約細節,還有我們與玄德公的通好情況。」張任又答道:「不過事關機密,所以我和王從事都沒有告訴他。」 

  張松的臉『色』又變了變,然後『露』出了惟妙惟肖的欣然神『色』,贊道:「還是王大人和張將軍謹慎,辛毗的主子陶應,那是出了名的『奸』詐卑鄙,最擅長以使者用計,聽說曹『操』、袁紹和劉表這些人。都被陶應麾下的一個叫楊宏的使者給坑得死去活來,這個辛毗曾經在鄴城賣主求榮,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二公還請謹慎處之。」 

  說完了,張松又客套了幾句。便也是告辭離去,王累和張任卻開始狐疑,其中張任低聲向王累問道:「從事大人,你注意到了沒有,我故意提到劉備的時候,張別駕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對啊?他為何如此關心這件事?」 

  王累也是神情狐疑,盤算了片刻后。王累低聲說道:「我的家人王安頗為機靈,常替我到張永年家裡傳遞公文,與張府的下人十分熟悉,今天我讓他再到張松家裡送一道公文。乘機打聽一下張永年府里的情況,看有沒有張永年的心腹在這幾天出城。」 

  「行嗎?」張任有些擔心,道:「如果張別駕真有情況,那會這麼容易『露』出破綻。」 

  「試一試吧。」王累下定決心。又道:「況且也不是沒有希望,別看張永年自持才高。不太把其他人放在眼裡,卻不是什麼十分精細的人,公文都丟過兩次。」張任點頭,也贊同王累去碰一碰運氣。[ 

  運氣就是讓王累給碰到了,當天夜裡,去張松府中遞書的王累府中下人王安,滿身酒氣的回到家中,向王累稟報說自己靠著請客喝酒的機會,從張松府的下人口中探得一個情況,那就是兩天前的早上,張松府的管家之子張福,離開成都去了雒城給張松的兄長張肅送信。王累發現張福出城的時間恰好就是辛毗抵達成都的第二天,不敢怠慢,忙又派王安去雒城與張肅聯絡,假稱寄書乘機刺探張福是否真的到了雒城。王安領命,次日即持書匆匆趕往了雒城。 

  成都到雒城只有八十里的距離,王安又是騎馬急行,兩天多時間后就回到了成都,不僅給王累帶來了張肅的回書,還帶來一個讓王累大吃一驚的消息——張肅府中的下人,竟然根本不知道張福到雒城給張肅送信的事!大驚之下,王累趕緊又向王安問道:「你確定張福沒去雒城?問了幾個張肅府中的下人?」 

  「老爺放心,小人可以確定。」王安恭敬答道:「小人不僅問了五六個張太守家裡的下人,還直接找到了張太守的管家,說是小人與張福關係很好,聽說他來了雒城想請他喝酒,結果張太守的管家完全就是莫名其妙,說是他都有好幾個月沒見過張福了。上次和張福見面,還是張別駕從出使漢中回來,途經雒城時拜訪張太守,見了張福一面,然後就再沒有見過。」 

  「什麼?!」王累驚得站了起來,失聲說道:「張福也到過漢中?與劉備見過面?!」 

  王安點頭,答道:「聽張太守管家的口氣,應該是這樣。」 

  王累臉『色』嚴峻,緊張盤算了片刻后,向王安說道:「你這次差使辦得還好,我會重重有賞,但你現在還得再辛苦一趟,再去張別駕的家裡,打聽那個張福回成都沒有。我看看,給你安排一個什麼借口去張府……。」 

  「老爺,不用安排了,小人有現成的借口。」王安笑道:「張太守管家,是張別駕管家的連襟,他媳『婦』讓我給張別駕管家的媳『婦』,也就是她的妹子,捎一點雒城的吃食和一道書信,小人可以名正言順的去打聽消息。」 

  「太好了!天助我也!」王累大喜,忙吩咐道:「你快去快回,回來我有重賞。來人,速速去請黃權黃主薄,還有張任張將軍,來我這裡,就說有十萬火急的公事!」 

  王安和另兩名王府家人領命而去,不一刻,張任和黃權一前一後來到了王累家中。王累將情況告訴給黃權和張任后,兩人難免也都是大驚失『色』,也就在這時候,王安也回到了家中,給王累和黃權等人帶來了準確消息張松府管家的老婆,親口告訴張福至今沒有回到成都,具體去了那裡當媽的也不清楚。聽到了這個消息,王累、黃權和張任三人終於沉不住氣了,稍做商議后。索『性』一起微服簡從,一起來到了館驛與辛毗見面,當面打聽辛毗到底都知道什麼。 

  「諸公,毗現在說什麼,你們都不會立即相信。」辛毗說道:「我們還是用事實說話。我今天晚上去拜見張別駕,你們暗中盯緊他的府邸下人,發現他的下人出城北上,你們拿下一搜,就可以什麼都明白了。」 

  「佐治先生此言何意?」黃權和王累都有些糊塗,倒是身為武將的張任醒悟了過來,問道:「佐治先生莫非是想打草驚蛇。故意讓張別駕知道一些對劉備『奸』賊不利的消息,『逼』迫張別駕派人給劉備送信,乘機拿到證據?」 

  辛毗微笑,向張任拱手表示欽佩。黃權和王累這才恍然大悟,一起放聲大笑,當下黃權、張任和王累三人先行告辭,暗調心腹家兵嚴密監視張松府邸。辛毗則到了晚上方才出門,攜帶禮物前往張松家中拜訪。張松聞得辛毗到訪既奇且喜。忙親自到了門前迎接,虛情假意的把辛毗迎到家中,乘機試探辛毗來到成都的真正意圖。 

  辛毗沒讓張松失望,呈上了禮物后,見張松佯做大喜,辛毗當即提出請求,請張松出面勸說劉璋出兵攻打漢中消滅劉皇叔,又說劉璋增兵北線,實際上就是為了準備攻打漢中,只是自己擔心劉璋不肯下定決心,所以懇求張松出面勸說劉璋速定決心。接著辛毗又告訴張松,說自己已然爭取到了幾名益州重臣支持,又暗中收買得劉做好偷襲漢中準備,只請張松出面一錘定音,事成之後,與劉皇叔仇怨極深的陶副主任定然會有厚報。 

  聽了辛毗的言語,張松當然是又驚又怒,臉上卻不敢流『露』出來,只是表示自己需要考慮幾天,連辛毗的禮物都沒收,就把辛毗送出了大門,辛毗樂得節約外交經費,告辭離去。而張松盤算了許久后,還是連夜修書一封,告訴劉皇叔這件大事,說自己會儘力勸說劉璋放棄進兵漢中的計劃,提醒劉皇叔堤防劉隊伍偷襲,還順便向劉皇叔介紹了劉軍隊伍的兵力糧草情況和駐紮計劃。末了,張松又把自己偷畫的益州山川地理圖,連同書信一起交給了心腹下人,令其次日清晨持書北上送給劉皇叔。 

  接下來的情況就簡單了,次日清晨城門剛開,張松的信使就策馬出了成都城,早就盯上了這名信使的張任立即率領親兵前去追上攔住,喝問張松信使去向,張松的信使神『色』慌張,又借口說自己要去雒城給張肅送信,張任便說正好,本將軍也正好有公事要去雒城,要帶上張松的信使同行,張松信使情知消息暴『露』,便企圖將書信地圖銷毀,結果剛把背上包裹取下準備扔進路邊河中,張任早已眼明手快一把搶過包裹,又把信使掀下戰馬,喝令拿下押回成都。 

  張任行事急促了一些,在城外不遠處就動了手,驚動了許多成都軍民百姓,消息迅速傳到了張松耳中,所以當張任把信使押往劉璋面前的路上時,知道情況不妙的張松就已經策馬逃出了成都城,一路逃往了廣漢郡治雒城投奔自己的親哥哥張肅。而當劉璋看到書信和地圖勃然大怒,下令捕拿張松時,張松已然逃得遠了,劉璋聞訊更是大怒,急令張任率軍追擊,還直接交代說如果張肅也參與張松的賣主,也一併拿下押來受刑。 

  因為張肅是廣漢太守控制雒城守軍,張任一度還擔心要陷入攻城大戰,還向劉璋求了一萬軍隊做為後應,然而讓張任意外的是,當他領著輕騎追到了雒城城下時,大義滅親的張肅已然將張松五花大綁押出了城,痛哭流涕的要到劉璋面前請罪,還當眾大罵兄弟賣主求榮。原來張松逃進了雒城后,立即向兄長說明了實情,勸說兄長起兵叛『亂』,接應劉皇叔入川共扶明主,張肅大怒下立即將張松拿下。見張肅如此深明大義,張任自然大喜,忙與張肅一起押了張松,連夜返回了成都向劉璋交令。 

  再接下來的事就更簡單了,在劉璋的重刑拷問面前,一向看不起劉璋和同僚的張松乖乖招了口供,承認了自己勾結劉皇叔共圖西川的罪行,還交代了法正和孟達兩個同夥。劉璋大怒,立斬張松全家,赦免張肅的牽連之罪,同時派人去抓法正和孟達,可惜法正和孟達二人早就已經跑了,劉璋只能下令畫影張榜捕拿,至於究竟能不能拿到張松的這兩個同夥,也就是看運氣說話了。 

  這些事情都了了以後,劉璋這才想起向辛毗道謝和探問究竟,辛毗也終於說了實話,承認自己確實是受命離間劉璋與劉皇叔之間的同盟而來,但陶副主任這次用計離間也確實是出自善意,想幫劉璋一把以免重蹈張魯覆轍,最後辛毗才又出示了陶副主任勸說劉璋警惕提防劉皇叔的書信。劉璋見信后又是慚愧又是感激,拉著辛毗的手說道:「請佐治先生回稟明武公,大恩不言謝,陶公之恩,璋沒齒不忘!也請陶公放心,對大耳賊這個偽君子,我再也不會上他的當了,如果他敢來攻打西川,我就是拼出這條老命,也要率領蜀中軍民和他死戰到底!」 

  「有季玉公這句話,毗的主公與毗也可以放心了。」辛毗笑道:「我家主公還說過,只要季玉公不再上大耳賊的當,那麼從今天開始,天下諸侯中,就再沒有一位諸侯,會再被大耳賊的偽君子面目欺騙了。大耳賊流竄天下的行騙之路,也就在漢中走到盡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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