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我想回去上學
“真的？”冷媽麵上閃過一絲喜色，以為自己的兒子終於迷途知返，忍不住高興地看著冷天煜的臉：“你要答應我，好好的照顧雨諾。”
冷天煜等著泛著血紅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雨諾蒼白的臉：“我答應您，我一定會‘好好照顧’雨諾。”“好好照顧”四個字兒咬得分外的重，重的讓雨諾忍不住全身一顫，心底裏湧上了一股寒意。
冷天煜，一定不會放過她的！雨諾的心底裏莫名的湧起了這個念頭。是啊……依冷天煜的性格，被逼著答應了他兩的訂婚，又怎麽會讓她安生呢？雨諾的臉，越發的蒼白了起來，咬了咬嘴唇，低下了頭。
而冷媽顯然並沒有注意到兩個人的互動，隻是滿意地笑逐顏開，牽著自己準兒媳婦的手，高興地不得了：“諾諾啊，以後天煜如果敢欺負你，你就跟冷姨說，好不好？”
“嗯……”勉強笑著跟冷媽點了點頭，雨諾突然道：“冷姨，我想，我能不能明天開始去上學……我不想一直呆在家裏，課都落下了。”
冷媽笑：“落下了也沒關係，我們冷家養得起你。”而後又看著雨諾的眼睛道：“想去就去吧。冷姨不攔著你。”
“謝謝冷姨。”雨諾終於有些開心，對著冷媽揚起了一個感激的笑容：“那我以後就可以每天去上學了？”
“傻孩子，你想要去上學，還能有誰攔著你不成？”冷媽嗔笑著點了點雨諾的鼻尖，又轉向冷天煜道：“雨諾想要去上學就讓她去，你也別攔著，聽見沒？”
“知道了，媽。”冷天煜嘴上答應著，心底裏卻是越發的對著雨諾恨得徹底。這個女人，心機深沉到這種地步了麽？一個字兒沒有提到他，卻還是讓母親敲打了他一番……天知道他當初怎麽會覺得，她單純善良。
晚飯，不管怎麽說，還是在一種比較融洽的情況下吃完了。
晚上，冷媽和冷爸坐在沙發上，看著冷天煜和雨諾：“我跟你爸，就不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了，我們準備去海邊別墅那裏住幾天，那邊空氣好，我們老胳膊老腿的，在哪裏還能多休養休養。”
冷天煜心底冷冷一笑，冷爸冷媽走了，他跟雨諾的帳，就該算算了。
麵上卻是不露聲色：“你們猜回來幾天，就又要出去。這是咱們家，不是旅館。”
“是啊，冷姨、冷叔。”雨諾的腦袋靠在冷媽的肩上，有些依依不舍：“你們才住了沒幾天，就要離開，雨諾舍不得你們。”怕是舍不得靠山走了，沒有依仗了吧……冷天煜冷笑了下，卻沒有說話。
“諾諾”冷媽拍了拍雨諾的手，滿臉的寵溺：“你跟天煜兩個人剛剛確定關係，冷姨不能在這裏當電燈泡。反正海邊別墅也不遠，想冷姨了就過去看看就好了……乖，跟天煜好好相處相處，培養培養感情。”說著，冷媽轉臉向著冷天煜：“要好好對諾諾，知道不？”
冷天煜不耐煩地點頭：“我知道了，媽。”
冷爸拍了拍冷天煜的肩膀：“怎麽跟你媽說話的。在家跟諾諾好好相處。別一天到晚老惦記樓上那個，知道了麽？”
“是是是，知道了。”冷天煜越發的有些煩躁。諾諾、諾諾、諾諾……滿嘴滿眼滿心的都是諾諾，薇薇到底哪裏不如雨諾？
冷家兩老顯然是說做就做，當晚就空著手去了海邊別墅。雨諾微微紅了眼眶，看著兩人的車消失在遠處。
“去收拾你的東西，回到你該住的地方去。”冷天煜的語氣分外地冷：“現在我爸媽走了，你別想再依仗誰。”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依仗誰。”雨諾平靜地看著冷天煜的側臉，語氣不興波瀾：“我去收拾東西了。”說完就轉身去了房間，將自己少得可憐的東西搬到了儲物室裏。
冷天煜麵色複雜地看她一眼，想說什麽卻始終沒有說，隻是轉身上了樓。
雨諾收拾好自己的東西，看著雜亂的儲物室忍不住微微歎了口氣。
終究，她還是回到這裏了。訂婚？就算有這個承諾算什麽呢？上官雨諾，你在他的眼裏，仍舊是殺害未婚妻的凶手。拿著書，雨諾輕輕地拍了一下彈簧床上的灰塵。不過是幾天沒住，床上落了薄薄的一層灰，被褥濕濕的,輕輕一戳，有一小灣水溢了出來。
想必，有看她不順眼的人，將水倒了上去吧……眼睛裏一陣酸澀，雨諾倔強的揚起了頭。哭什麽呢？哭給誰看呢？與其哭，還不如老老實實地把這裏收拾出來。床是不能睡了，那總要找個地方安身吧……
“啪！”門突然被推開，戴琳盛氣淩人地站在門口，帶領著幾個女傭人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一個箱子上的雨諾：“喂，你，讓你把東西搬過來，你就在這裏偷懶了？你以為冷家會養一些不幹活的閑人麽？還不快換衣服出來做事兒！”戴琳解氣地看著坐在一堆雜物裏的雨諾，感覺心中萬分的痛快。竟然敢仗著夫人在這裏給她甩臉子，給她氣受！當她還是當初那個上官雨諾麽？老爺夫人一走，她連她戴琳地位高都沒有。
雨諾平靜地看著戴琳。對於這種小人，她沒有必要跟她生氣。左右她還是上官家的大小姐，戴琳也不敢對她太過分。於是她聲音平靜的看著戴琳道：“你不出去，我怎麽換衣服？”
看著即使落魄了，即使在雜物堆裏，一舉一動仍舊透著良好素養的雨諾，戴琳幾乎嫉妒的發瘋，恨恨的扔下一句：“今晚必須把所有的地都擦幹淨，擦不幹淨不準睡覺！”然後轉身走了出去，儲物間的門，被摔得“砰砰”作響。
雨諾自嘲一笑，反正今天床也沒有辦法睡了，這小儲物間裏潮濕陰冷，幹點活也好，還能暖暖身子。
慢慢的穿上傭人的服飾，雨諾出了房間，提著一桶水，擰掉已經看不清原本顏色的抹布裏麵的水，從樓梯開始，一階一階地擦著樓梯。整棟別墅裏，一直是維持著一個溫暖適宜的溫度。可是雨諾卻覺得，打從自己的心底裏，有一份冰冷漸漸地滲透出來，讓她忍不住打起了寒戰。
夜半時分，整個別墅裏異樣的安靜。除了在守夜的保安，幾乎沒有人還清醒著。所有的傭人也都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在自己的房間裏酣睡著。唯獨雨諾，依舊一個人提著巨大的水桶，一點一點地擦著地板。
眼淚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上，在地板上綻開了一朵朵的水花。雨諾抬起手來，用手腕部分輕輕擦了淚。上官雨諾，要笑，要笑啊……不管多麽苦，多麽累，就不要哭，要笑，要笑著啊……雨諾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可是眼淚卻越發肆意地滴落下來。
終究忍不住，雨諾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抱著自己的膝蓋，小聲的，無聲無息地哭了起來。她明明什麽都沒有做，可是……可是為什麽，為什麽自己最想要能夠相信自己的人卻不能夠信任她……腦袋埋在膝蓋上，眼前一片黑暗，就像是……從前明亮的世界，全部都塌陷了。
二樓陰暗處，睡不著想要去薇薇房間陪薇薇的冷天煜，一雙陰鶩地眸子閃著複雜的光，看著縮成了小小的一團兒的人兒。雨諾，原本不是這樣的……她的開心從來不加掩飾，她的哭也從來不會無聲無息。他還記得，她總是會兩隻大眼睛淚汪汪的看著他，輕聲而委屈地叫他“天煜哥哥”。這樣的雨諾……
冷天煜忽而轉身，走進薇薇的房間，伏在薇薇的身上，大手有力地拽住薇薇的手，有些痛苦地低喃：“薇薇，你快醒過來……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告訴我，告訴我不是雨諾要害你，告訴我……”
然而床上的人，依舊呼吸微弱，一動不動。除了起伏的胸脯和儀器上的心電圖，簡直沒有什麽能夠證明她還是個活生生的人。
冷天煜痛苦的將腦袋埋在薇薇的發間，良久，不曾起身。
他那麽想那個凶手不是雨諾，他認識的雨諾，天真善良，被保護地非常好，又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他希望他看到薇薇從樓上掉下來時候，雨諾向前伸著手，是有別的原因。可是他又怕不是雨諾，他怕不是雨諾，他這些時日對她的折磨，會讓她從此再也不願意見到他，再也沒有辦法原諒他。
他對自己的希望和害怕感到恥辱。薇薇還躺在床上無知無覺，可是他，卻在為了另外一個女人痛苦。
打掃完衛生的雨諾，將雜物間的幾個紙箱拖了出來，拚湊成狹窄的床，湊合了一夜。
夜裏，雜物間的空氣潮濕陰冷，不斷地侵襲著她。縱使蓋了幾件衣服，卻還是不斷地被凍醒。好不容易到了黎明時分，才緩緩睡去。
然而不待她享受這片刻的酣睡時間，儲物間的門，再度“砰”地一聲被人踹開。
有這個粗魯愛好的，自然非戴琳莫屬。她看著蜷縮在紙箱上的雨諾，嘴角掛著嘲諷而鄙夷的笑，仿佛能夠踩低雨諾，就能夠給她帶來無上的榮光：“喲，還當你是大小姐呢？！還睡！不用幹活麽？”
雨諾緩緩地坐起身來，麵色分外的平靜：“冷姨早就已經允許我去上學了。我現在白天都要去上學，隻有晚上才會回來做家務。”說著，嘴角也勾起了一抹嘲諷：“況且，就算我不是大小姐，也始終是上官家的寶兒，不比有的人，終身奴才命，還自以為小人得誌。我上官家，要處理一個沒什麽背景的小傭人，倒也不用費什麽腦筋。”
這些日子裏的人情冷暖，終究教會了這個從前善良單純的姑娘，怎樣拿起自己的身世背景，作為武器去反擊別人。看著戴琳突然白下去的麵色，雨諾卻沒有感到一絲高興。
有什麽可高興地呢？假如不是她落到了這種天地，她戴琳巴結她還來不及。為她的反擊成功而高興，終究不過是更加彰顯她的落魄。
戴琳的眼裏閃著陰毒的光。是，她的出身低微，不像這些大家小姐，天生就寵命優渥，含著金湯匙出生。冷家總管的身份，在外麵似乎光豔華麗，可是在他們的圈子裏，隻不過是一隻可憐的螞蟻，輕輕一個手指就可以碾死。
可是，憑什麽，憑什麽她們可以在她的頭頂上作威作福，憑什麽她們可以過得光芒四射，憑什麽她們可以不付出任何東西就得到所有她奢望一輩子也得不到的所有？她不甘心……
可是，顯然，跟她們硬抗，並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況且她已經落魄到這種地步，不必她出手，冷天煜就會把她折磨地死去活來。上官家的大小姐又怎麽樣？還不是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而她，隻要在裏麵稍微周旋一下，讓冷天煜更加討厭她，就可以了。
戴琳的眼裏，陰毒的光芒更甚，像是一條蓄勢待發的毒蛇，隨時準備著給予雨諾致命的一擊。嘴上，卻也不敢再放肆，隻是輕輕哼了一聲，道：“少爺讓你過去，他在餐廳等你。”說完，用不知道是幸災樂禍還是憐憫的眼神看了雨諾一眼，又帶著其他的女傭人揚長而去。
微微歎了口氣，雨諾起身，洗漱穿戴完畢，到餐廳去見冷天煜。
正在餐廳喝著咖啡的冷天煜看到雨諾瘦削的身影，眼裏驀地閃過一絲火光，大手一揮，手裏的報紙被狠狠地甩在了雨諾的臉上：“你自己看看，你謀劃的好事兒！”
雨諾眼睛一閉，平靜地承受了冷天煜的一擊，而後彎腰從地上撿起了報紙，細細掃視著。
其實也不必刻意尋找，整個版的頭條就是“冷氏總裁情定上官大小姐，即日訂婚”。不過是這樣一個消息，就引得那些記者妙筆生花，恨不能洋洋灑灑幾萬字。什麽兩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什麽等到上官大小姐畢業，就舉行訂婚儀式，而後擇日完婚。什麽金童玉女、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雨諾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假如是從前，她隻怕會羞澀著承受這些讚美之詞，而後傻乎乎地想象著她跟冷天煜的未來。可是……已經回不去了。回不去那樣的少女情懷，回不去那樣的……兩小無猜。
抬起頭來，雨諾的表情變得平靜而疲憊：“不是我。”她不指望他能相信。她隻是想要告訴他，不是她。至於他信或者不信，早就已經沒有什麽實際意義。
“你沒有這個能耐！”冷天煜眼色冷冽，麵色漆黑，不屑地看了雨諾一眼：“可是，這全都是因為你！”他自然清楚，在他的監控下，她根本沒有能耐去做這些小動作。他一早就派人查了清楚，是冷爸冷媽散布的消息。可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她！所以即使明知不是她做的，他的怒火還是向著她洶湧而去。
“上官雨諾，這下你高興了吧？不用憋著，盡管笑出來。現在不笑，我怕你沒有機會笑了。”一邊說，冷天煜一邊狠狠地拽住雨諾的頭發，將她的頭發向後壓，讓她仰起頭來看著他，麵色有些猙獰：“我告訴你，上官雨諾，你，永遠都不配嫁給我。”
雨諾感覺到頭皮撕裂般的疼痛。可是她抬起眼來，看著麵前形容扭曲的冷天煜，平靜地像是枯井一樣：“嫁給你，很值得人期待麽？”嘴角微微扯了一抹笑：“天煜，我求過你放過我，是你不肯放手。”
“放過你？哈哈……”仿佛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冷天煜放聲大笑，而後麵色凶狠，眼睛裏閃著深刻的恨意，看著雨諾，說出的話，帶著冰冷的毒，狠狠地刺進了雨諾的心窩：“上官雨諾，你在做什麽美夢？你意圖害死我最愛的女人，讓她到現在還躺在床上不能動，你竟然妄想我要放過你？你想得美！”
“我要一直折磨你，不死不休！”冷天煜的話，越發地狠毒，像是一把卷了刃的刀，擱在了雨諾的心口上，悶悶的，鈍鈍的疼，卻又在抽離的時候掀起了一大片血肉：“不稀罕做我冷天煜的妻子，那麽我跟薇薇訂婚的時候，是誰跟好朋友的男人表白了呢？你說啊，上官雨諾！”
看著麵前已經失去理智的男人，雨諾平靜地閉了閉眼睛，而後再睜開，臉上依舊平靜，卻仿佛帶著深重的悲哀，這種悲哀，幾乎讓冷天煜那顆浸滿了恨的心，也跟著難受起來：“天煜，我知道你恨我。那麽，你盡管恨就好了。想要怎麽折磨，隨便你。”
冷天煜手一揮，將雨諾揮落在地。雨諾的腦袋磕在餐桌的角上，一絲嫣紅的血絲留了下來。冷天煜上前捏住她的下巴，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顯得蒼白而突兀：“我不止要折磨你，上官雨諾，我還要讓你……生不得生，死不得死。”
雨諾看著麵前的冷天煜放大的俊臉。他，一直都那麽好看。對著她，他總是帶著溫柔的笑意，將她保護地分外的好。他說過，雨諾是他的小寶貝，他不希望她沾染著世上的一點肮髒。
可是現在的他，英俊依舊，一股渾然天成的霸氣卻將他襯托的越發的高貴淩人，眸子裏的恨意無損他的俊美，反而讓他帶有冷酷嗜血的黑暗魅力。可就是這個將她保護了二十二年的人，親手，將世間所有的陰暗展示給她看。
雨諾細細地大量著冷天煜，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紋路，一個汗毛。她突然輕輕地笑了出來，越笑，聲音越大。下巴上的手加諸於她的疼痛，她似乎並沒有感覺到。猩紅的血順著她的額頭流到她尖細地讓人覺得心疼的下巴上，將她美好的側臉勾勒出來，給她帶上了妖異的美。
她突然止住了笑，像笑的開始一樣突兀。她認真地盯著冷天煜，語氣平靜，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她說：“我以為，我現在已經是個死人了。”
冷天煜驀地睜大了瞳孔，看著臉上的表情平靜地有些瘋狂的雨諾，心底裏鈍鈍地一疼。
他的雨諾，被他向來保護地很好。她像個小天使一樣，看到的隻有世界上的陽光。所有的人都喜歡她，都疼著她寵著她，他給她最好的，給她最溫柔的對待。他保護著她，讓她看不到殺戮，看不到折磨，看不到痛苦。
他以為，他會一直這樣愛護著她。他以為，她會永遠像是一個小天使一樣，笑著將陽光帶給他。
可是現在的她，臉上的血開始幹涸，眼神不複以往的幹淨澄澈，反而像是無欲無求，哀莫大於心死一樣。行屍走肉，不過就是她這個樣子。
她告訴他，“我以為，我現在已經死了。”她，竟然有這樣的感覺麽……
驀地心中酸楚難耐，冷天煜一把甩開雨諾，轉過身要走，卻微微地踉蹌了一下。
頓了頓，冷天煜的聲音冰冷：“你不是費盡了心思要去上學麽？既然我媽讓你去了，你一會兒就收拾東西去上學。什麽不該做，什麽不該說，你自己心裏清楚。如果你有什麽做的我不滿意……”微微冷笑了下：“我不介意讓雨婷過來住一段時間。”
被甩在地上的雨諾驀地全身一震，而後低聲應了一聲：“我知道了。”就緩緩地起身，去儲物間準備收拾一下自己，就帶著課本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