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斬草必除根
鄧訓的喪儀如期舉行,鄧騭作為鄧家長子,代替母親行喪主之儀,並為父親守靈三日。
其實鄧騭前腳剛到洛陽,林忠派來暗中保護的護衛後腳便也來到了洛陽,並向耿燮報告了此事。鄧騭是鄧家長子,更是鄧訓唯一的兒子,耿燮擔心有人會對他下手,便在鄧府周圍安排了人手暗中保護。
守靈第三日夜裏突然起了大風雪,靈柩前的鄧騭因為連續多日未曾合眼已漸感體力不支,府裏的侍衛和下人早已精神不濟。
約莫三更時分,耿燮一直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也許是知道鄧府現在已經空虛,也許是料定鄧騭不堪一擊,這一次的刺客隻有六個人而已。但是他們卻沒想到居然撞在了耿夑的槍口上,更沒想到鄧騭這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遠比他們所想象的要凶悍的多。
待耿燮趕到時,看到的是一個殺紅了眼如入瘋魔之狀的鄧騭,他滿臉血汙,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吞噬掉所有害死他父親的凶手;他那如同野獸般揮舞著長劍的樣子,像極了十二年前的自己。
那些刺客在鄧騭喪失心智的砍殺下,最後變成了一堆堆血肉模糊的殘體,終於未留下一個活口。
耿燮不動聲色的查看刺客的屍體,憑借過人的記憶,他能夠確認這些人都不是竇憲舊部中人。細細查看過後,其中一具屍體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張令人心生憎惡的臉,深深淺淺的刀疤像一條條蚯蚓,扭曲的盤踞在整張臉上,幾乎令人無法辨認出本來的模樣。然而盡管如此,耿夑卻竟然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屍體很快被清理出去,滿地的血汙尚不待打掃,便已經被洋洋灑灑的大雪掩蓋,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這時,耿燮猛然驚覺不見了鄧騭,便立刻在府裏四處尋找,後來在後院中一座涼亭內找到了正在發愣的鄧騭。
這時,雪已經停了,風還未止。鄧騭臉上的血汙尚未洗去,獨自一人坐在亭裏。耿燮來到他身旁坐下,遞給他一壺熱酒。
鄧騭悶聲接過酒,仰頭咕咚咕咚喝了大半,酒一下肚,感覺身體暖和了許多。
耿燮開口道:“你待在洛陽很危險,明日便跟我回冀州吧。”
“不手刃仇人,我是不會離開洛陽的。”鄧騭語氣生硬地拒絕。
耿夑沉默半晌,沉聲道:“倘若你的仇人不是竇憲父子呢?”
鄧騭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耿夑,帶著滿腔怒火質問道:“不是竇憲父子又是誰?耿叔父可是要為那老賊開脫?”
耿夑的眉頭緊緊蹙起,語氣依然沉著冷靜:“想必你看的出來,今夜這些刺客是要取你性命的,目的便是要斬草除根,斷絕鄧家後人,如今竇憲父子還押在天牢裏,天牢守衛森嚴,他們如何能謀劃此事?”
鄧騭緊握起拳頭,慢慢咬緊了牙關,從齒縫中一字一字道:“說不定他們還有黨羽,總之竇憲老賊脫不了幹係。”
“此事疑點重重,我不想與你爭執,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總之明天必須回冀州。”耿夑似乎已經不想再與他分辨,用命令的口吻生硬說道。
鄧騭楞在那裏,方才的狠厲,好像被耿夑一句話便鎮了下去,他從沒服過誰,可是眼前這個人,卻讓他莫名的敬畏。
風停了,雪已經積了很深。
耿夑丟下了鄧騭,頭也不回的走出了涼亭。他心煩意亂,今日與竇憲廷尉獄中一麵,讓他更加堅信了自己的懷疑,可是真相到底是什麽,他卻依然毫無頭緒,仿佛陷入了一團濃重的迷霧之中,伸手不見五指。
腳步踏在積雪上,發出吱吱的聲響。一個念頭忽然湧上心頭,耿夑在想,自己像鄧騭這麽大的時候是什麽樣子,可他怎麽努力卻還是想不起來,好像自己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因為他所有的過去,都是在重複一件事,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