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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知去向的贓銀

  蔡陽縣令萬豐年畏罪自盡。就在陸珩到達蔡陽縣的前一夜,他將自己吊在了縣令府的大堂之上。


  陸珩立即批捕了縣少府,按照崔沅所說,此人既是萬豐年的小舅子,又是幫他處理賬務的親信,雖然萬豐年死了,但是從這個人的嘴裏應該可以挖出不少東西來。果不其然,早已是驚弓之鳥的縣少府被帶到陸珩跟前後,瞬間就嚇破了膽,不待用刑逼問,便倒豆子似的將自己知道的萬豐年這些年來貪腐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帶著尚書台整理的蔡陽縣曆年來的財稅明細,跟縣少府手上的賬簿兩相比對,萬豐年的罪行便立刻昭然若揭。


  一個小小的縣令,在短短四年的時間裏,通過假借朝廷名義苛收重稅和盤剝朝廷撥下來賑濟民生的銀子,竟然貪汙了足足五千兩銀子。若不是蔡陽縣曆來物產豐饒,百姓如何能供養得起如此一隻碩鼠。


  但令陸珩不解的是,在他將萬豐年的親眷九族全部徹查之後,卻發現萬豐年並未如他預料的那般廣置田地或是奢靡度日,就是他的親眷們,這些年來也都過著常人一般的日子,最多比一般官吏人家衣食富足些罷了。那麽萬豐年貪下的這巨額的銀子,究竟用到什麽地方去了呢?


  此事細思起來令陸珩不禁有些恐懼,如果萬豐年貪下的銀子沒有用在自己身上,那必是用在了一個更加位高權重之人身上。也就是說,萬豐年不過是利用貪汙的銀錢來籠絡這個位高權重之人,以換取自己的官運亨通。而萬豐年如此決絕的舍棄自己的性命,難保不是攝於此人的淫威,不得不舍身保密。


  看來碩鼠背後更有貪狼。


  隻是蔡陽縣府再也無人知曉這背後的齟齬,就算是縣少府,也不過隻是替萬豐年記錄些斂財賬目,對於這些銀錢的去向都毫不知情。


  陸珩帶著重重的疑竇和沉重的心情回到了洛陽,恰好派出去緝拿大同客棧店家錢某的羽林衛也帶著人回來了。


  陸珩馬不停蹄的提審錢某,錢某很快便招了供,一口咬定自己是受萬豐年的脅迫,所以才做了偽證以坐實崔沅的殺人罪名。至於那個被殺的“店小二”,錢某也供認他並非自己客棧的雜役,而是扮成雜役的樣子混進去行凶之人。事後他被萬豐年脅迫,隻能謊稱凶手是自家雜役。


  如此一來,崔沅一案終於真相大白。


  但是陸珩的心裏絲毫沒有感到輕鬆。崔沅案的背後牽扯出蔡陽縣令萬豐年的巨額貪腐,本可以順藤摸瓜,把藏在暗處的這些蛀蟲們一鼓作氣的翻出來,可萬豐年一死,線索就徹底斷掉了。一種無奈又無力之感立即讓這位鐵麵無私的權臣心情極度沮喪。


  上一次這樣的無奈還是在十幾年前的冀州。當年作為廷尉卿的陸珩帶著天子敕令來到冀州鄴縣徹查尹端之死和程樸貪腐一案,可是程樸卻畏罪自盡了,巨額贓款不知去向,所有線索也戛然而終。


  一回憶起當年冀州貪腐案,陸珩突然想到了些什麽。如出一轍的情形,提醒了他這兩樁相隔十餘年的案件之間,莫非真有什麽關聯。


  陸珩馬上再次調出萬豐年的所有記檔,從他祖父輩開始,一個一個字細細查看。果然,一個不同尋常的信息引起了陸珩的注意。


  當年的冀州貪腐案,若說還有人身涉其中的話,那便隻有鄧太後和她的兄長,大將軍鄧騭了。於是陸珩立即入宮覲見太後。


  永安宮裏,陸珩將崔沅一案前前後後事無巨細的向鄧綏一一稟明,又將萬豐年的記檔擺在了鄧綏麵前。


  鄧綏仔細一看,陸珩用朱筆圈出來的那一段,當中寫的是永元十一年至永元十三年,任冀州郡戶曹掾史。永元十三年末,調任荊州郡,任少府史。


  永元十三年,鄧綏不會忘記這個年份。


  就是在這一年,鄧騭被冤入獄險些枉死,她孤注一擲離宮入冀州,聯手耿夑,曆盡凶險才為鄧騭洗脫了罪名。


  鄧綏緊緊盯著這短短兩行被朱筆圈出的字,然後抬眼看著陸珩,目光中帶著鋒利和冷冽,沉聲道“司徒大人是懷疑萬豐年和當年冀州的案子有關嗎?”


  陸珩神色凝重道“也許是當年冀州的案子太過記憶深刻,而萬豐年又恰好當年在冀州任職,臣不得不疑心,可惜當年冀州的案子因為程樸死的突然,留下線索甚少,最終隻能不了了之,偏偏放掉了萬豐年這條漏網之魚。”


  “司徒大人不必過於自責,”鄧綏道“當年你已經盡力而為了,萬豐年不過是一小吏,自然不會引人注意。”


  陸珩麵帶懊惱之色道“可是如今萬豐年一死,就如當年程樸一般,把所有真相都帶到了地底下,這才是令臣痛心疾首的啊!”


  聽到這話,鄧綏也不禁默然,胸口一股鬱鬱之氣難以舒展。但事已至此,如若沒有更多線索,似乎也隻能如當年一般草草收尾了。見陸珩麵色晦暗,知他連日來查案費盡心力,鄧綏也不忍他因為自責而過於內疚,便勸慰道“司徒大人,雖然暫時無法找出萬豐年背後的人,但好歹那個崔沅洗清了冤屈,也算是明辨了一場冤獄,還有······”話沒說完,鄧綏突然打住了,她的眼睛猛的一亮,加快了語氣道“快把李岑的記檔拿過來!”


  陸珩愣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道“李岑,對,李岑,臣怎麽把他給忘了······”一邊說著一邊趕緊命人去取李岑的記檔。


  不出片刻功夫,內侍便將李岑的記檔迅速呈了上來,鋪開在鄧綏和陸珩的麵前。他們二人細細的從頭開來,一行小字赫然出現在他們的麵前

  永元十年至十三年,任冀州郡長史,領戶曹、水曹、比曹。


  鄧綏和陸珩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如此看來,李岑果然不隻是判錯了一個案子那麽簡單。當年在冀州案發之時,李岑與萬豐年同時在冀州當差,更令人沒有料到的是,二人當年便是上下級的關係。


  “唉!”陸珩歎道“臣真是糊塗了,竟然沒有想起來這李岑當年也是冀州郡的官吏,這件事,李岑定然脫不了幹係!”


  鄧綏將手中的竹簡重重拍在了案上,冷冷的說了兩個字“徹查!”


  要撬開李岑的嘴卻並不容易。


  陸珩把李岑曆任各郡縣的賬務全部查了個底朝天,甚至將他的親信人等全部下了獄,挨個查問,卻仍然找不到他的馬腳。


  這倒是奇了。


  難道鄧綏和陸珩都想錯了,這李岑真的隻是一個規規矩矩的庸官而已嗎?就在陸珩苦於一無所獲之際,卻有一個人撕開了李岑的口子。


  這個人不是旁人,正是李岑唯一的兒子,身為羽林衛一等侍衛的李甲,更確切的說,是李甲的妻子,李岑的兒媳李高氏。


  這李高氏出身洛陽望族,本也是家境殷實的大戶人家,可惜前歲高父病故後,家業交到了她不成器的兄長手上。此人整日遊手好閑,好賭又貪色,不出一年光景,不止敗光了家業,還欠了一身的債。眼看兄長潦倒不堪,被債主逼得走投無路,李高氏便求李甲找公公李岑施以援手,可是李岑早就對高家這不成器的親家厭惡至極,哪裏還肯幫忙,恨不得高家人立即死絕了才好。麵對愛妻的哭求,一籌莫展的李甲隻能找到了萬豐年,萬豐年也不敢得罪這李岑的公子,便悄悄給了他五百兩銀子去救急。


  現在,順著高家這條藤,陸珩慢慢摸出了李甲的事,心裏便有了底。他料定李岑斷不會棄自己唯一的兒子於不顧。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陸珩信心十足的要提審李岑之際,廷尉獄傳來了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李岑在獄中以碎瓦片割斷了手腕的血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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