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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神秘的山莊

  廣陵縣慈壽齋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淩木煊正帶著兩個小雜役從足足兩人高十米寬整整一麵牆的藥屜中抓取各類藥材。江南梅雨時節,鎮子上的鄉親們多有風寒風濕之症,一連數日來抓藥的人絡繹不絕。


  這會兒臨近傍晚,抓藥的人都走了,終於清靜了一些。淩木煊放下手中的活計,走到齋堂外,看著雨後山穀中翠滴的楓楊樹,嗅著混合泥土清香的空氣,聽著晚歸的雅雀悅耳的啼鳴,不由心曠神怡。


  遠近聞名的慈壽齋便坐落在這麽一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雖然距離鎮上有幾裏山路,但因為有一位德高望重的杏林高手褚老先生坐鎮其中,近至整個廣陵郡,遠至百裏之外的下邳、彭城,各路前來求醫之人常年不絕。這裏麵既有達官顯貴,也有貧寒百姓,褚老先生從來都是一視同仁。不少達官貴人願意出重金聘請老先生到府上坐診,老先生一一婉拒。褚氏一族世代從醫,祖上師從神醫華佗,門下弟子中光是太醫院太醫令就出了好幾位,到了褚老先生這裏,早已淡泊名利,惟願有生之年多救人於苦難而已。


  兩個不速之客的到來打斷了淩木煊的沉思。


  隻見這兩人一身官服裝束,氣宇軒昂,目光冷峻,似乎還帶著隱隱的戾氣。淩木煊跟著師父見慣了大場麵,絲毫沒有怯意的迎上前來問道“兩位可是來看病的?”


  其中領頭一人問道“褚神醫呢?有人要看病,請老先生跟我們走一趟。”


  淩木煊不緊不慢道“哦,那敢問閣下府上病人是何病症?”


  “少廢話!”來人凶巴巴道“快叫褚神醫出來!”


  淩木煊麵帶些許不悅之色道“真是不巧,家師前幾日腿上風濕舊疾發作,無法下地行走,怕是不能隨二位走這一趟了。”


  那兩人聽聞此言,麵麵相覷。


  領頭那人隻得緩和了些語氣,對麵前這位高傲的少年好言問道“那可否帶我見老先生一麵?還請小先生行個方便。”


  淩木煊見他說話客氣了許多,畢竟救人要緊,便也不再與他計較,遂道“跟我來吧。”


  繞過齋堂,穿過彌漫著藥草芳香的製藥閣,便是褚老先生臥病休息的寢室。一間三十平米的陋室,唯有一張床和一張書案,四把木椅,其餘之處皆是書架,上麵放滿了一卷卷曆代傳下來的醫書。


  正在閉目養神的褚老先生見到來人後,絲毫未顯驚訝之情,反而像是招呼一個老朋友一樣,緩緩道“趙護衛怎麽親自來了?”


  那領頭趙護衛在老先生麵前立即收斂了方才的戾氣,恭敬的回答道“老先生,那位夫人的病又犯了,此番來的有些凶險,怕有什麽萬一,隻能請老先生出山了。”


  褚老先生捋著雪白的胡須,無奈道“趙護衛,老夫怕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你看老夫這腿,如今一步都邁不出去啊·····”


  趙護衛有些急了“老先生知道,那位夫人要是出了什麽事,我等可是都要賠上性命的,老先生不能見死不救啊!”


  “唉······”褚老先生輕歎了一聲,隨後突然指著立在一旁的淩木煊道“老夫如今不中用了,但是老夫這個弟子倒是可以隨你們一去。”


  趙護衛臉上露出狐疑之色,打量著眼前這位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麵龐清秀的少年,問道“他?他行嗎?”


  褚老先生笑道“趙護衛可別小瞧我這個弟子,他是老夫唯一的關門弟子,老夫此生所學,全部都教給了他,別看他年紀輕輕,天資遠在老夫之上,如今醫術也不在老夫之下嘍。”


  “如此說來那我就放心了,”趙護衛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了一些,對淩木煊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語氣恭敬道“那就有勞小先生隨我們走一趟吧。不過,此事斷不可對外人言。”


  淩木煊不解的看向師父,褚老先生點點頭道“去吧,照趙護衛說的做,隻管看病,不要多問,不要多看,更不許對旁人說一個字。”


  “徒兒謹遵師父之命。”


  褚老先生又對淩木煊交代了一番,淩木煊帶著自己的藥箱,配好師父指點的藥材針石,便跟著趙護衛匆匆下了山。


  走出慈壽齋所在的小山坳時,暮色已沉,山林中水汽漸濃。


  一路上,三人都沉默不語,隻顧低頭趕路。淩木煊心裏止不住的猜測這個神秘的病人到底是什麽人,聽師父的言語,應該不止一次為這個人看過病,可為何自己卻全然不知。看師父很是重視的樣子,想來這個人應該來頭不小。


  約莫走了半個時辰,終於到了目的地,淩木煊已經喘的上氣不接下氣。


  定睛一看,是一處幽靜秀美的小山莊。院落大小應該與慈壽齋差不多,但建築卻精美別致很多。圍牆高聳,看上去像是某個富貴人家建造的避暑山莊。借著初升的月光環顧四周,淩木煊這才發現原來這處山莊就在慈壽齋不遠處的峽穀裏,隻是位置極為隱秘,又被鬱鬱蔥蔥的山林遮擋,若非有人帶路,還真是很難尋到。


  進莊之前,趙護衛又一次神色嚴厲的叮囑淩木煊道“切記,隻管看病,不要多問,不要多說,更不要對旁人泄露。否則,性命不保。”


  淩木煊有些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師父叮囑過多次了。”


  這下淩木煊心中的狐疑更甚了,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一看,裏麵的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跟著趙護衛一路穿過幽靜的前閣和曲徑通幽暗香浮動的小院,來到一處雕梁畫棟的殿閣前。門口一個瘦小的人影兒正在走來走去,看起來十分焦急的樣子。一見他們進來,那人影兒便迅速迎了上來。


  竟是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小丫頭。


  “趙護衛,您可回來了!”那小丫頭急急的說著,突然看到趙護衛身邊一張陌生的麵孔,立刻警覺起來,滿麵狐疑的問道“這人是誰?”


  趙護衛連忙解釋道“這是褚神醫的徒弟淩木煊。褚神醫身患腿疾不能行走,吩咐這位小先生前來診脈。別看他年輕,神醫親口說了他的醫術了得,姑娘請放心······”


  “好了好了,”小丫頭焦急的打斷他道“快跟我進來吧,夫人痛得要命呢!”說著,便一把拉起淩木煊閃身進了門內。


  一入殿閣,陣陣馥鬱芳香便撲鼻而來,淩木煊第一次聞到如此美妙的香氣,不禁心神有些蕩漾。再看閣中布置,檀香木雕花桌椅,黃梨木描金屏風,觸目所及皆是金玉貴器,當中是一張懸著紫色羅紗的床榻,美輪美奐。


  淩木煊心中猜測,這必是哪一位王侯貴婦的住所了。


  這時,隻聽床榻之中傳來一個女子嬌弱無力的聲音“大夫來了嗎?”


  “來了來了,”小丫頭連忙答道“夫人把手伸出來,讓大夫診脈吧。”


  淩木煊小心翼翼的走上榻前,有些慌亂的放下藥箱,便看到從那層層羅紗之中輕輕伸出了一隻雪白秀美的玉手。


  診脈無數的淩木煊從未見過這麽美的手,他怔了片刻,方才回過神來,輕輕搭上了那隻纖纖玉手。就在觸到她肌膚的那一刻,淩木煊像是被一股電流擊中,手指竟然不由自主的開始發顫。淩木煊拚命克製住自己的慌亂,沉下心來去感受從指尖傳來的微弱的脈搏,努力讀取其中傳遞的訊息。


  時間好像停止了一般,過的很慢很慢。當淩木煊把手從那冰涼柔滑的肌膚上移開之際,渾身已全部汗透。


  “淩先生,”小丫頭在旁邊道“我家夫人素來有頭疼之症,以往都是褚神醫診治,用神醫開的藥方調理,半年沒有再犯,可今日午間開始竟突然頭疼欲裂,渾身發燙,這到底是何緣故啊?”


  淩木煊坐在矮凳上一邊手忙腳亂的從藥箱中取針石,一邊回答道“夫人這是因感染風寒勾起了頭風之症,導致血氣阻滯,寒氣上湧,十分凶險。”


  “啊?”小丫頭驚懼道“那可如何是好?”


  “在下須立即以針灸通脈絡,順氣血,然後再以藥石調理。”淩木煊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一隻四四方方的木匣,匣內掛著密密麻麻的銀針。


  小丫頭第一次看到這麽多粗粗細細的長針,不禁有幾分害怕,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喃喃道“這,這,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這時,羅紗後再次傳來那個嬌柔的聲音“就依大夫的,開始吧。”


  淩木煊馬上點啟酒精燈,麻利的取下兩根銀針,對著火苗灼了一下,然後對小丫頭道“趕快扶夫人坐起來,在下施針了。”


  小丫頭不敢怠慢,立即上前將羅紗輕輕掛起,將床上的女子慢慢扶起。


  這時淩木煊抬起頭來,瞬間整個人都呆住了。


  眼前這是怎樣一個美人啊!


  水紅色的羅衫裹著雪白豐潤的,香肩半漏,千嬌百媚的臉上,一雙顧盼生輝叫人無法移開視線的桃花眼,宛若出水芙蓉,天仙下凡。


  淩木煊活了二十年,也自詡見過不少江南佳人,可所有那些佳人,在麵前這位夫人的絕色姿容下便如腳下泥垢一般。隻有驚為天人四個字可以形容淩木煊此時此刻的震撼,他不由自主的從矮凳上滑下,竟直直跪在了地上。


  小丫頭看出了他的失態,狠狠戳了一下他的後背,斥責道“還愣著幹嘛,趕緊為夫人施針啊!”


  淩木煊恍如夢中驚醒,手中的銀針險些沒有握住。他意識到了自己的魯莽,趕緊低下頭去不敢抬頭再看,隻覺臉上滾燙,卻不知已紅到了脖子根。


  天仙般的美人兒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淺淺一笑,柔聲道“小先生不必慌張,隻管施針便是。”


  這聲音在淩木煊聽來如天籟之音一般,聽得他骨頭都要酥了。他一聲不敢言語,跪直了身子,深深呼吸,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萬分慎重的在美人的鎖骨下方施了第一針。


  這一針下去後,淩木煊也終於恢複了神智,集中心神,麻利的接連下了十針,灸在幾個關鍵的穴位上。


  後來,淩木煊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麽暈暈沉沉的從山莊裏走出來的了。


  從離開廣陵山莊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便留了下來,淩木煊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再也無法走出那座旖旎生香的閨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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