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尾聲與端倪
()「血xing如同憤怒，從來不會告訴人們它絕對正確，但是它是一種不甘，是一種對信念或正義的強烈衝動，因此人們不能沒有它，同時也需要用理智與邏輯來束縛它。」
不知道為何，蘇佐突然想起來很早很早以前的一句話，他一直以為自己實際上已經把這句話給忘了，但是直到重新夢到它時，他才發現，這句話實際上哪裡也沒去，一直停留在他的心底深處。
「你醒了？」看到蘇佐睜開眼睛，一旁的修女小姐俯身看向他，雖然蒙著眼睛的「看」，說起來有些奇怪就是了。
「你是……艾爾莎修女？」眼神有些茫然地看著修女那博大高聳的「胸懷」，蘇佐認出了對方的聲音，他單手撐著依然隱隱作痛的身體，坐起了身來，有些茫然地環顧著周圍，「我這是……在哪？「
入目的是一間小小的卧室，石制的地面與牆壁散發著淡淡的白灰se，乾淨平整而美觀，看起來就不像是文寧區會有的屋子。房間里除了他此時所躺著的木床之外，書桌，椅子，衣架書架一應俱全，雖然不是很豪華，但是與樸素間的距離也有點遠。
「這裡是祈心修士會文寧教堂的偏室，還記得之前的事情嗎？」
艾爾莎修女笑著摸了摸蘇佐的額頭，似乎是把他當成小孩子了……
「之前……」蘇佐想起之前的戰鬥，拉開被子，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一套，他掀開衣服，摸著自己的身體，雖然還有些隱隱作痛，不過似乎已經沒有大礙了。
「克奈汀修女長親自施展神術，為你治療的。」艾爾莎有些抱歉地看著蘇佐笑了笑，「你的身體對神術的抗拒反應太強了。」
蘇佐愣了愣，他聽說過這個說法，對於人類而言，正常情況下人類的身體具備對外在魔力的抗拒xing，所以通過接觸，直接把鮮血抽出來的這類法術是別想了。而在少數情況下，一些黑巫術能把人的屍體與恐懼轉化成良xing的魔法材料另提不論。
總而言之，也就是說，法術或許能自己給自己治療下傷口，但是對於其他人的傷勢，頂天了也就是止下血，消下毒，要用魔法的力量治癒他人的傷口，這是使用神力的神術才能做得到的事情。
神力契合xing的關鍵跟人的身體無關，而在於跟神的信仰心，簡單而言，如果你對某個神明具有高度的信仰心的話，那麼該神明的神術在你身上的效果就越好。因為從本質上而言，所有該神明的祭司所使用的神力，都是同一xing質的力量，不會像法師的魔力那樣異常明顯地出現抗拒反應。
所以在這個世界上，無信者很少，即使是很多崇尚個人力量的法師也會找個神明隨便信仰一下，因為這在關鍵時刻說不定就能救你一命，畢竟誰都無法保證自己不會受傷。
而且，隨著實力與魔力的提升，對於其他魔力或神力的抗拒反應也會越來越大……
然後，蘇佐覺得自己如果沒聽錯的話，修女的意思是——
「我的神術排斥反應大到必須讓一位區主教級別的神官來為我治療？！」
蘇佐不可置信地向艾爾莎修女確認道。
修女的神情看起來很抱歉：「……是的，如果不是修女長的話，無論其他人輸入多少神力，在進入傷患區域之前，神術結構就已經崩解了……」
【我這才只是學徒中階……就已經需要修女長級別的神官為我治療了……如果到了中階或者高階時候受了重傷……難不成要去找教皇嗎？！】
蘇佐雙眼無神地看著天花板，yu哭無淚。
「啊，既然你醒了，那麼這些東西也還給你。」
艾爾莎從背後的桌子上拿起蘇佐原本的衣服放到他的身前，已經清晰完畢的黑袍子最上方就是他的魔道書，以及其他的一些零碎。
「啊！」看到魔道書，蘇佐有些驚喜地把它捧了起來，反覆檢查，他還沒忘記，要不是魔道書為他擋了一記，不等克倫威爾出現，他就已經死了。
沒錯，直到克倫威爾發出聲音的那一瞬間，蘇佐才真正地昏了過去。
看著蘇佐一臉驚喜的樣子，艾爾莎輕輕系笑了笑，她站起身來：「既然你已經醒了，我也要去通知一下公爵夫人才行呢……她一直想再見你一面。」
正在檢查魔道書的蘇佐手指一僵：「公爵夫人？！」
他突然想起來被魔道書吞掉的那些首飾來了——那麼多首飾賣了他他都還不起啊！
看著手裡的魔道書，蘇佐開始很認真地考慮起一個問題——
「這貨能值多少錢？！」
。
好，蘇佐沒有那麼敗家，而公爵夫人似乎也不準備追究蘇佐把那些首飾弄到哪去了。
一進屋子，雪莉兒就撲到床邊，把已經穿戴整齊，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上無聊發獃中的蘇佐給死死地抱住了。
「真是太好了……」一句話沒說完，她就已經哭了起來。
「額……夫人……」被成熟的夫人抱了個滿懷，雖然蘇佐現在還沒有能力，但是雪莉兒的胸部頂在他的懷裡，那軟綿綿兜顫顫的感覺，依然讓有這一個大人靈魂的他倍感尷尬。
跟在雪莉兒身後進來的維潔兒狠狠地剜了眼蘇佐，看得蘇佐莫名其妙，不過看起來她的神術親和xing比蘇佐好多了，現在披甲執劍的樣子，jing神地厲害，已經重新開始她那治安官的工作了。
「夫人，放開那傢伙，他都快呼吸不過來了。」
維潔兒開口把陷入危境的蘇佐解救了出來。
「嗯……」摸著眼淚，雪莉兒點了點頭，鬆開了手。
克奈汀，雪莉夫人，維潔兒，這三個年齡身份不一，卻各有風韻的女人把蘇佐圍在中間，坐成一圈，頗有三堂會審的感覺，讓蘇佐覺得異常尷尬，不知道手放到哪裡。
他第一次開始認真地反省，他這次出的風頭是不是有點過火了。
有些出乎蘇佐的意外，率先開口的，是蘇佐最不熟悉的克奈汀修女長，她輕輕咳嗽了一聲：「實際上，嗯……依文伊恩嗯……先生？」
「就叫我依文伊恩好了。」蘇佐飛快地回答道，
「咳……」克奈汀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一下，相比艾爾莎給人的親切印象，克奈汀更加威嚴，不過不知道為何，在威嚴過後，克奈汀總給人一種有些笨手笨腳的感覺，「那麼依文伊恩，實際上雪莉夫人這次來，是想向你徵詢一下你的想法的。」
「嗯？」蘇佐有些疑惑，不明白身為一介公爵的正室，雪莉兒找自己這樣的貧民區小孩會有什麼事情。
「實際上……」雪莉兒開口了，她似乎有些猶豫不定，兔子一樣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蘇佐的樣子，看起來——挺可愛的？
「實際上，我想問問你，能不能做我的養子。」雪莉兒下了決心，飛快地回答道，「你救了我跟伊莉兒的命，但是我能報答你的，除了一點錢財之外真的沒有太多的東西了，所以我想問問你，是不是可以能成為我的養子？」
噗！
蘇佐差點噴了，這女人的心地也太善良了點！
蘇佐動心了，他果斷動心了！這還不動心就不是人啊！
銀玫瑰公爵家的養子哦！？公爵哦！而且還是獨女！沒有兒子！！！
但是——
強自鎮定下來，蘇佐在三位女xing的目光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請問夫人……這是你單方面的決定，還是已經跟費爾德南公商量過了的？」
「費勒他……」聽到蘇佐的詢問，雪莉兒突然糾結了起來，「費勒他現在不在城裡，不過我想他回來的話，一定會認同你……」
「那麼恕我拒絕。」蘇佐很光棍地謝絕了雪莉兒的提議，「夫人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覺得在諾蘭姬邇，在鴉之金鎖的生活還算不錯，雖然我對於夫人您的印象也很好，認為您是一個優秀美麗，而心地善良的母親，但是說實話，在我仔細考慮之後，我覺得貴族生活還是不適合我這樣的粗鄙小民。所以還是不打擾你跟公爵大人的生活了。」
蘇佐考慮的很簡單，銀玫瑰家的血脈現在還沒有著落，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孩，而自己如果到了銀玫瑰家，那麼先不提雪莉夫人這邊，給那個傳說中鐵血殘酷，手段殘暴無比的銀玫瑰公爵現任家主的印象，肯定是一個前來攥奪他銀玫瑰爵位的南嶺雜種。那麼在那個以玫瑰公爵為主導的家庭里，他能活多久還說不定呢。
所以還是遵循那句老話，寧當雞頭不當鳳尾，他在文寧區搞出來那麼大動靜，正是鞏固戰果的時候，怎麼能說換副本就換副本呢，對不對？
「……這樣啊……」雪莉兒嘆息了一聲，「那就沒辦法了呢……」
拒絕之後，蘇佐神se一變，由原本的堂堂正正，神情變得有些尷尬起來，他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道：「那個……夫人，您的那些首飾大概價值多少錢？」
雪莉兒愣了愣，沒反應過來：「零零碎碎大概也有個2、3千金幣，怎麼了？」
蘇佐搓著手心的雙手停下了：「等等……多少金幣？不對……是金幣？還是銀幣？」
「大概是3千多的帝國金幣，怎麼了？」雪莉兒的樣子有點無辜，即使嫁為人婦，依然是個天然呆？
蘇佐決定閉口不提什麼賠償的問題了，既然雪莉兒不說，他就絕對不會再提了。
艹，3千金幣什麼的，賣了他都還不起啊！有3千金幣，買十個綺蘿都夠了！
尼瑪……這個世界的貧富差距真tmd大……
蘇佐兩眼裡滿滿的，都是血淚。
「既然你不願意的話，那麼我也沒法再幫助你什麼了，這裡是價值1千金……」
蘇佐猛地跳了起來：「夫人！別談錢！談錢傷感情！」
現在這個天然呆沒反應過來，天知道她反應過來時會怎麼想！她反應不過來，銀玫瑰公總也反應得過來。3千金幣，即使對於一個花冠貴族而言，也不是一筆小錢。為了以防給人留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印象，然後被整死，這個錢說什麼都不能收啊！
「唉？！哦……這樣啊……」看起來雪莉兒沒什麼主見，既然蘇佐拒絕，她也就獃獃地把從包里掏到一半的手塞了回去。
蘇佐在拒絕的一瞬間就後悔了。
就在那纖纖玉手間，幾枚碩大的寶石閃爍著莫名的光澤，不用魔道書的奧能血脈蘇佐也能一眼看出來，那些絕對是非常珍貴的魔法寶石！
心中血淚淌成血海，蘇佐表面上還得強裝笑言：「說起來，那個煉金師最後怎麼了？」
蘇佐脫口的瞬間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在場的三個人面se不同程度地yin沉了下來。
最後，維潔兒替其他人回答道：「被克倫威爾長官當場斬殺了。」
。
最後，克奈汀向蘇佐建議，為了改善他那奇葩得過分了的神術抗拒體質，要他加入祈心修會，成為一名正信徒。
祈心修士會的全名是——祈心自律與謹身修行的盲眼修女姐妹會，顧名思義，是一個幾乎全部由女信徒組成的修士會，雖然以前也不是沒出現過男信徒，但是數量極其稀少。
而克奈汀可不僅僅是為蘇佐做入教施禮就完了，還要發給他教徽，教碟，確認他的教士身份。哪怕以後蘇佐不去教堂當個正教士，拿著祈心會的教碟，無論他走到哪裡，只要有眾神教的教會，那麼蘇佐都可以向教會的教士，或修道院的修士尋求幫助。
相比之普通信徒的施禮，克奈汀為蘇佐舉行的入教儀式很正式，正好蘇佐也因為昏迷的問題，連續三天都是依靠著克奈汀的神力維持xing命，沒有進食，連凈身的條件都滿足了。
「……因得見眾善，而享有聖靈。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一位信風與真理之神維娜的一位信徒與修士，當烙守教規與教義，不為惡，不欺民，不違反秩序與違背道德，不向邪惡與異端屈服，忠守信義，宣揚教義，成為諸神的地上代行者，祛退惡意，勸阻惡行，愛人如己，為信所義。」
克奈汀為蘇佐施禮時說了很多東西，不過在對眾神教會的教義只是一知半解的情況下，蘇佐也只聽懂了最後一小段。
前世蘇佐是個無神論者，這一次既然出生在了一個有神世界，那麼在他的印象里，成為某個神的信徒，大概就跟前世抱大腿差不多，跟信仰的關係不大，主要是有足夠的好處吸引——至少對於他是這樣的。
而且從蘇佐在答應受禮之前，跟克奈汀之間的粗淺交談來看，祈心會的修會教義與他所信奉的某些價值觀也並不衝突，所以也就無所謂了。
尤其是一旁的艾爾莎修女還提示蘇佐，如果加入修會的話，每個拂曉ri的禮拜與聖節聖事（比如聖教ri聖事），只要來教會參加禮拜，便可以領取到免費的肉餅與牛nai——也就是「聖餐」。
這一下子，瞬間打動了蘇佐的內心與口水。
即使是在諾蘭姬邇當，吃肉與喝牛nai每個月也不一定有那麼一回，對於推掉了那1千金幣的蘇佐而言，這免費的「聖餐」也算是相當不錯的營養補充了。
所以再三權衡之後，覺得對自己沒有什麼壞處的蘇佐就順勢答應了入會，成了一名信者。
施禮的聖事主流程，在克奈汀念出最後那段話之後便已接近尾聲，再用施加了神力的聖水點過蘇佐的額頭與雙肩之後，儀式就算結束了。
不過因為不是嬰兒受禮，所以蘇佐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原地，等克奈汀手捧眾神教典走過來，在接過她手中的簡裝本教典與教徽之後，才算正式結束。
站起身來之後，蘇佐想起來儀式過程中，勾起自己興緻的那一句禱詞，不禁向已經成為他jing神導師的克奈汀詢問道——
「克奈汀導師，『因得見眾善，而享有聖靈』這句話，是教典里的語句嗎？」
對於蘇佐那麼快就開始對教義感興趣，克奈汀似乎是感到了有些驚訝，不過她看起來很高興：「這句話出典自《詩篇》第三卷，意思是——」
「也就是說，幾乎每個信徒都知道這句話么？」蘇佐打斷了克奈汀的講解，他所關心的是其他的方面。
「差不多。」克奈汀想了下。
「那麼……」蘇佐頓了頓，回憶了一下，「『向眾神祝福之地，獻上我們的珍寶。』與『第五個光芒在天地間最為美麗，因為它即是真理。』這兩句也是出自教典嗎？」
克奈汀的反應有些奇怪，她皺了皺眉頭：「你從哪裡聽到這兩句話的？」
蘇佐裝傻充愣地咧開嘴笑著：「忘了！」
「算了……」克奈汀搖了搖頭，「『眾神祝福之地』，是當年帝國與南嶺二十一年戰爭時，聖都提出的口號，說『南嶺』是諸神所祝福之地，所以全教會的信徒都應該為了從異端與異教徒手中奪回這塊神之土地而努力，傳播很廣泛，至今在帝**隊的信徒內部間還有流傳。而『第五個光芒』應該是指榮耀與戰爭之神喬修亞，這應該是他的修會，浸禮會的內部教義，而且是那些討人厭的極端派的……」
「這樣啊……」蘇佐點了點頭，「信徒……老兵……浸禮會修士……」
蘇佐抬起頭，然後看到一個人。
那個人穿著白se的制服，站在教堂禮拜堂的後方，正在跟另一個淡紅se頭髮的，左臂吊在脖子上的男子交談。
看不到他的正面，但是僅僅看著他的背影，蘇佐就能認出他是誰。
於是，蘇佐抬起手，指向他：「克奈汀導師，克倫威爾長官他……是不是浸禮會的修士？」
克奈汀不知道蘇佐為什麼這樣問，但是她只是儘可能地為蘇佐作出了解答——
「克倫威爾治安官長？沒記錯的話，他好像是七鎮叛亂戰爭中，被浸禮會發展出來的那批士兵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