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我要給你……④【萬字,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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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樓深吸了口氣:好吧他承認,他也說不清為什麼地,骨子裡是有點怕蘭溪的。
按說他當年也是一幫兄弟的老大,更是敢開車玩兒命,什麼陰的陽的他都不怕,卻偏偏總是搞不定那個短髮蓬亂的小丫頭。
他耍橫,她就跟他拚命;他玩兒陰的,她不顧一切地跟他掐。她的個子沒他高,力氣沒他大,身邊更不如他有火神和那一班兄弟的幫襯,可是她單槍匹馬就是敢跟他當陣對敵。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孩子,更一點都沒有對付這樣女孩子的辦法。
如果是尹若那種普通的女生,他一副相貌就夠了,頂多再耍一下酷,奪取芳心或者嚇怕對方,幾乎不用太費氣力;可是這些伎倆對蒲公英這顆小刺頭,卻全然不管用。
便是從氣場上,他其實早已輸給了她。
所以他其實從七年前就知道,這顆蒲公英骨子裡是個御姐;至少在他面前是個御姐。於是後來她變成那個窩窩囊囊的小助理杜蘭溪之後,他就怎麼看著她怎麼來氣——不是看不慣她文靜了,而是心裡堵得慌,心說就這樣個蠢女人笨女人,卻竟然是他月明樓壓根兒就掐不贏、鬥不過的!
於是他沒事兒就找她的茬兒,以為能趁著她是窩囊杜蘭溪的時候打敗了她,結果年會的晚上又被她給強抱了;更沒想到——她那次在她家樓下,她竟然又把他給揍了。
他,堂堂月明樓,這輩子竟然就毀在一個小丫頭手裡,幾次三番被她揍!他真想大哭一場,卻也在那一刻徹底明白,就算逃避了七年,就算以為戴上面具就可以裝作彼此未曾相識——可是有些東西,是永遠不會隨著時光老去,更不會被面具遮蓋,
比如,他打不過她,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比如,就算時光流逝七年,就算她幾乎全然變換成另外一個性子,他還是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他此時算是徹底明白了,她就是這輩子生來克制他的御姐。不管他是什麼身份,在她面前,他永遠是被駕馭的小受。 .
此時外頭揚起紛紛亂亂的聲音和腳步聲,彷彿那些到外頭去爬上看月亮、捉螢火蟲的員工們終於肯回來了。平房攏音,窗子又薄,從裡頭聽外頭的腳步聲的言語聲都那樣清晰,那麼恐怕房間內的響動也會傳到房間外。
蘭溪本/能地緊張;月明樓也蹙起眉來。
就在這時,外頭忽然響起一串清冽笛聲。笛聲悠揚婉轉,穿透夜色,彷彿染透了月色,洗凈了窗外天地的嘈雜。
蘭溪聽得神往;月明樓則微微皺眉。
外頭也響起低低的說話聲,「哇,沒想到月總的笛子吹得這樣好聽。」
另一人答,「月家的幾位公子,幾乎都是會吹笛子的。遠的不說,就是『青花和月』裡頭那位月如璧,就是手中一管竹笛的。其實聽傳聞,說月家姓『月』,其實是西域時候『月氏』的王族後代。那時西域人就有吹笛子的習俗吧,於是這樣一代代地傳下來,也算是以此來紀念先祖,表示不忘根本吧。」
「原來是這樣,好讓人神往……」這回是女同事夢幻般的嗓音。
「月總吹笛子,最不喜歡有人在附近打擾,咱們還是趕緊回房間吧。」
同事們就在這笛聲里,腳步簌簌地快速里去。窗外迅即安靜了下來,靜得只能看見月色染白窗欞;靜得,只剩下這清冽的笛聲洗凈天地。
卻也因為這笛聲,掩住了房間內的響動,讓外頭的人沒機會聽見。
蘭溪伸手抓衣服。月明樓一把扯住她,問,「你幹什麼去!」
她媚眼如絲,雙頰桃紅,分明藥力未去。她迷濛地瞥了他一眼,「我要去找月老師。」
「你敢!」
山莊管理方怕總裁臨時需要用車,便將山莊自有的一輛林肯給他用。車子雖然稍顯老氣了些,不過好在保養得宜,平常也都是山莊來了什麼貴賓,才會派這車子去接。
月明樓將蘭溪摜到車副座上,便踩下油門,帶著她開出山莊大門去。蘭溪瞪著她,「嗯嗯嗯!」意思是,你要帶我去哪裡!
他扭頭盯了她一眼,卻不回答,只是將油門踩到底,彷彿享受一般聽著輪胎與路面急促摩擦發出的尖叫聲。
蘭溪的手被捆著,就算有安全帶的支撐,可是在他那個開車的速度里,還是顛撞得東倒西歪。她就用力轉頭瞪他,彷彿想用憤怒的眼神殺死他。
熟悉的狂躁沿著神經攀爬起來,月明樓開車上盤山公路,上坡轉彎也並不減速,而是一徑將油門踩到底。大叔級的林肯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尖叫著終於衝上山頂。 .
車子停下來,月明樓將蘭溪從車裡提出來。掏出了她嘴裡的手帕,繼而慢條斯理解開她的手腳。蘭溪一邊鬆動手腳,一邊大口呼吸,一邊憤恨瞪他。
此時天際一輪碩大明月,山下映來水庫的粼粼波光,山頂上一絲風都沒有,靜得隱隱聽得見遠處稻田裡的蟲鳴蛙唱。
「你帶老娘來這裡幹什麼?」蘭溪舒泰了便立即向月明樓發難。
月明樓走過來坐在車子機關蓋上,眯著黑瞳借著銀白的月色凝著她,緩緩抽出一根煙來點燃。小小紅點在他唇間一閃一閃地明,照亮他幽深如井的黑瞳,讓蘭溪即便在藥力之下,依舊心尖莫名地慌。
「老、老娘說了,反正就是不讓你從後頭來!就算你把老娘帶到這荒無人煙的山頂上來,老、老娘也不屈服!」
他用力將煙吸到最後一口,用兩根手指將煙從唇內拔出來,在最後的一點紅星閃滅里眯著眼睛望她。然後將他口中最後一口煙吐向它,那純白的煙霧映著月光,化作一個又一個的圓圈,悠悠地飄向她。
蘭溪扁了扁嘴,下意識後退。他丟了煙蒂,用鞋底將它碾碎,從機關蓋上站起身來走向她。
蘭溪就越是慌。山頂彷彿永遠是他的領地,車子的存在更彷彿為虎作倀,一到這樣的情境里,他就彷彿恢復法力,而她不由自主地喪失控制權。
「你,你要幹嘛!不行,老娘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真難聽。」他忽然地說,「老娘老娘,你還真想當我老娘啊?」
「你!」蘭溪被他給噎住。身子里的藥力依舊在發揮作用,可是心裡卻奇怪地就是不想讓他得逞——就彷彿,就彷彿有什麼秘密怕被揭開;就彷彿如果那秘密揭開了,就彷彿剛剛結痂的瘡疤,又要被連血帶肉地硬生生揭開。
「不過你真想當我老娘一輩兒的也行。」他忽然彷彿換做了另外一個人,臉上莫測高深的冷硬都忽然飄走,嬉皮笑臉走到她面前來,「你喜歡我叫你姐姐,或者阿姨?」
「我!」蘭溪被問住。御姐的內心得到巨大滿足,可是卻知道不能就這麼退讓了。
他抽出一根煙遞給她,划燃火柴幫她將煙點燃,看她有些生疏地抽煙的模樣。
「你不承認也無所謂。」他看著她,忽然緩緩地笑起來,「其實當初是你怎樣,不是你又怎樣,都不會改變今天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都不會改變——我現在喜歡的是你。」
蘭溪彷彿有些心虛地吐著煙,可是卻沒吐乾淨,煙就衝進了她的嗓子眼兒,將她自己嗆得咳嗽了起來,「咳咳,咳。總裁我累了,我們回去吧。」
「我沒打算放你回去。」他將車座放向後仰,伸手握住她的手,「今晚就在山頂看月亮。明早上,一起看新升起的太陽。」
煙越抽越苦,蘭溪將半根煙都丟出車窗外去,噗噗地向外吐著煙味兒。
他瞧著她局促的樣子就笑起來,「杜蘭溪,不管你再驚慌,也不管你還有多少不適應,不過都已經無法改變——誒,你是我的了。」
夜色深沉環繞,月色且明且晦,他伸出長臂去將她抱過來,擁在懷裡,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他們,都累了。
這一路走來,這七年的顛簸和隱忍,都已經夠了。
「睡吧。」他睡意朦朧地吻上她的額頭,「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夜晚。」 .
蘭溪知道自己在他懷中睡著了。
可是這個夢這樣疲憊,這樣顛簸。她在大雨滂沱的夜裡,不顧所有人的阻攔,只提了一根電筒,披著自己的衣裳就衝進雨幕里去。天黑得像是潑了墨,電筒的光柱被夜色輕易吞噬,那光亮根本就照不亮眼前的路;只有閃電驟然撕開天幕的剎那,才有機會看清前面的方向。
這樣的雨夜,山路簡直是鬼門關。一不小心就可能滑落山崖,或者被雷電擊中而葬身火海,可是她還是孤勇地衝上了山頂。
只因為,他還沒回來。
誰也聯繫不上他,誰也不知道他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唯一的辦法就只能是自己衝上山來,用自己的眼睛確定他還安好。
山下的人都在想辦法報警,或者是向消防隊求助。她知道也許那是更好的法子,可是這樣的天氣也阻擋了警方和消防隊的腳步,他們遲遲不來,她便再也等不下去!
那一刻躑躅在暴雨的山路上,通身都被雨水淋濕,她才激靈靈地領悟:自己對他,究竟是懷著什麼樣的感情。
那些莫名的躲閃,那些彷彿過敏的防備,還有那些念念不忘的忿恨,以及剪不斷理不亂的糾》纏,究竟都是什麼!
——她愛上他了。
甚至在她自己知道之前的很久很久以前,她有可能就早已經愛上他了。她自己還不知道,可是就連他似乎也都知道了,於是便故意在她面前一次次邪邪問起:「你攔著我跟尹若在一起,是不是你早就喜歡上我了呀?如果是的話,你就說啊。說不定——如果你說了,我就答應你了呢。」
她在大雨的夜裡通體寒涼,心卻忽然灼熱起來。
原來這些日子以來的奇怪,只是因為,她愛上了他啊……
這近乎恐懼的頓悟,卻也奇怪地給了她莫大的力量,讓她孤勇地一力向上走,再走。終於穿過暴雨走上了山巔,終於在那虯結如魔鬼手臂般伸展的樹林里,找見了他和他拋錨了的車子!
可是,找見他的狂喜還沒有化作笑容,她先被他滿臉的戾色嚇到。他彷彿變了一個人。
那狂雨如瀑的暗夜裡,他像是從地獄走出來的魔鬼,全無溫柔地攫住她,不顧她踢蹬反抗……她那一晚才知道,其實她根本是打不過他的,他那麼高大,那麼有力。他只需雙臂用力,她便如可憐的小貓一樣被他按在車子上,根本無法動彈。
蜘蛛如她的這個外號一樣,是純粹的八婆,自從尹若跟天鉤在一起之後,蜘蛛幾乎每天都要旁敲側擊地打聽尹若跟天鉤進行到哪一個步驟了,究竟有沒有做最後的事情。
那時候的蘭溪裝作幫著尹若逃避蜘蛛,其實她也翹起耳朵小心地聽著。她聽得出來,尹若還沒有跟天鉤在一起過。只不過尹若總是隱隱約約地說,天鉤彷彿是要求了許多回的,都是她自己潔身自愛,所以還沒發生——不過將來,等他們都長大了,她會給他。
到後來她忍不住回身抽他的耳光,想讓他清醒,也想警告他;卻沒想到反倒更加激發了他的狂性!
直到雨終於停下來、東方天際露出了魚肚白,他疲憊至極,都來不及睜開眼睛看清她,便睡著了過去,只是手始終握著她的手。
天亮起來,他還睡得好沉,是她先醒過來。初次經過人事,身子上的疼讓她無法深眠。就聽見外頭隱約傳來呼聲,像是尹若的聲音,遠遠近近地呼喚著小天的名字。
蘭溪知道自己必須要離開了,她不能讓尹若看見這一切。她偷偷地離開,沿著另一側的山間小路跑下山去。跟山下的人會合了之後,再裝作無事人一般,重新上山來尋找天鉤。她還扮作不經意一般,引著人們朝正確的方向去。
這下山再上山,一路上前前後後便耽擱了不少時間。等到了山巔的時候,陽光已經高高掛在天空,金色的陽光垂直灑下。雨染過的綠林里,彷彿罩起金色的紗帳。
她就隨著火神他們一起歡呼著奔向天鉤的車子去,為了終於找見他而歡喜。她和火神是最先衝到車邊的兩個人——他們兩個卻都齊齊愣住,一半的歡呼卡在喉中,發不出來。
尹若小小的身子赤luo著,正躺在他的臂彎中。而尹若身子下的坐墊上,是一抹刺眼的紅……
火神回身去擋著其他人再走過來看見,而她就獃獃立在原地,然後看見他擁緊了懷中的尹若,在夢中緩緩呢喃,「這輩子,我只愛你一個,只要你一個。」
她便笑了,立在車邊,覺得這個世界一剎那山崩石裂、滄海桑田。
可是她卻依舊笑得這樣開心。
因為她知道那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心甘情願,不怨他,更不恨他後來與尹若之間發生的這一切——他要她的時候,他是另外一個人,根本就不是往日那個天鉤。
是她自己願意的,便與人無尤。 .
蘭溪是被一種毛毛的感覺喚醒的。她慌忙睜開眼睛,便看見他的眼睛。他與她這樣近,他長長的睫毛都掃在她眼瞼上,與他那濕漉漉的目光一起,讓她產生了那毛毛的感覺。
蘭溪便一驚,連忙下意識向後躲閃。
他便笑了,「醒了,我的女人。」
杜蘭溪一閉眼睛,只覺心中彷彿被打翻了五味瓶,說不清酸甜苦辣;也或者是酸甜苦辣都一下子攙和在了一起,酸里裹著甜,甜里也還嘗得出苦。
他嘆息著擁緊她,「你睡得可真好;我卻慘了,不敢睡。就怕再一睡沉過去,睜開眼睛就找不見你了……」
蘭溪低低將頭埋進他臂彎里,悄然藏住滴落下來的淚珠。
七年前,眼前山崩石裂、滄海桑田的感覺依舊在。只不過今日,不再是眼前的世界全部毀掉,而是又得見一片嶄新的天地。
「誒,你知道我為什麼選東山水庫,帶你們來玩兒么?」他慵懶地伸直手臂,用指尖撓著她的鼻尖兒,「猜對了,有獎。」
蘭溪臉紅,垂下頭去,「你該不會是讓月集團的員工都知道,我們月集團除了明月廊和月如眉這兩個如此有品位的產品之外,還有水庫山莊這樣富有鄉土氣息的產品吧?」
「哈哈……」他終於開心地笑起來,「壞蛋,你分明猜著了,卻還不說,嗯?」
蘭溪抿緊唇角,打死也不說。
他嘆息著伸手捏著她的下頜,讓她轉頭過來望著她,「農家樂。你能把我五叔的『閑月居』愣給看成是間農家樂,那我怎麼也得真帶你來把本省內最好的農家樂啊!否則,我怎麼讓你相信,我比我五叔更好,與你更配!」
「土鱉!」蘭溪笑,卻還是忍不住罵他。
他卻伸直了腿腳,認真地看著她,「杜蘭溪,其實我一點都不稀罕當月集團的總裁。明月廊、月如眉是好,但是一個太貴,一個太玩兒小資,或許更適合我五叔那樣的人,卻不適合我這樣的。」
蘭溪驚訝挑眉,「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喜歡的……」他促狹笑起來,伸手指了指車外,「我喜歡農家樂啊。當個農夫,娶個農婦,弄兩畝田,蓋個山莊,生一窩孩子,然後——」他的眼睛望著她,彷彿湧起了霧氣。
蘭溪心跳起來,「然後什麼?」
他壞笑,「然後就——日出而做,日暮而息啊。」
蘭溪沒聽出門道來,不明白他眼中的霧靄為何,「什麼啊?」
他嘆息了聲,伸手將蘭溪抱過來,眨著霧蒙蒙的眼睛望著她,「農婦,日出了。快點來做……」
「喂!」蘭溪慌得逃不開,眼睜睜看著他又從下方攻入……
「總裁你別鬧了!
「還記得我給你講過,天鉤這顆星的故事?還記得我給你說過,我為什麼叫天鉤?」
天鉤是二十八星宿中的尾宿,化形為蠍,是東方青龍七星中最凶的一顆。這顆星最厲害的就是「蠍子擺尾」,恰如他在賽車時最擅長的漂移甩尾,於是天鉤的名號便也叫起來。
他們隔了七年,終究能夠這樣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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