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二番:可能去度假了,可能回香港了,或者
189二番:可能去度假了,可能回香港了,或者死了(7000)
………………
紫府,
白祈玉再回到空落落的別墅,再回到昨夜她一個人在的主卧,發現她什麼東西都沒有帶走,只帶走了那個原本放在醫院病床底下的小箱子,
那個小箱子里,全都是她紀錄的他們的點點滴滴,還有一些他們拍的照片,白祈玉其實後來沒有再打開來看過了,但他能猜到她一定是一直保持著紀錄的,
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男人就這樣靜靜的佇立在沒有燈光的別墅裡面,外面的世界雪落無聲,
終於,他累了,彷彿再也支撐不住,筆直的躺在了冰冷厚厚的地毯上面,
腹部的傷口還在劇烈的拉扯著,一支蠟燭,似乎比以往更加明亮地閃爍起來,為他照亮了以前籠罩在黑暗中的一切,嘩的響起來,開始昏暗下去,突然熄滅了。
……
喬旎旎離開紫府後,其實並沒有想好要去哪裡。她當然不會傻到回茗丞別墅,或者是其他她名下她父母名下的住所,甚至連酒店都沒敢去。那樣白祈玉要找到她實在太容易。
她有很多身份證,以及錢包里所剩不多的現金,想要離開北京,還要再等一段時日,
她一個女人,抱著一個大紙箱,在匆匆的人群中穿梭,渺小又很不起眼,
首都CBD,青灰色高樓林立的世界,她曾經站在這個世界的頂峰,如今卻只是一個腳踏實地的路人,
砰——
不知是誰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箱子咚的掉在了地上,重重砸了她的腳。
喬旎旎疼得緊緊皺眉,幸好現在是冬天,否則她懷疑自己指甲都會翻裂,
「對不起,對不起小姐,您沒事吧?」
「沒事。」
喬旎旎搖了搖頭,剛抱著箱子站起來,就看到商圈最大天幕熒屏上她最熟悉的臉,
「據最新消息,我國最大娛樂公司CL集團行政負責人,白祈玉先生,今晨被人發現昏倒在家中,目前還在搶救,生命垂危……」
喬旎旎剎那間就愣住了,僵硬著佇立在匆匆忙忙的人群之中。
一時間彷彿他們都被模糊了焦距,只有她一個人是清晰而靜止的。天空不知道何時下起了雨,冷冷的冬雨開始洗滌這座冰冷的城市,
人們被一場大雨衝散,紛紛匆匆跑到各種建築里去躲雨,
一張灰色的海報飄了下來,躺在泥濘之中。
喬旎旎一下回過神,突然衝進雨里,那張被人踩了好幾腳的海報被她重新撿了起來,用力抱在了懷裡,
那是CL冬季新出的宣傳海報,上面的人是白祈玉,
她抱著那張紙,蹲在原地,高跟鞋踩在泥水四濺的黑色柏油路上,旁邊還放著一個紙箱子,
她身後不遠處在高樓下躲雨的人們不解的看著這一幕。
喬旎旎深深的把頭埋了下去,白凈到發青的臉上遍布水澤,不知是雨還是淚。
那是白祈玉,她的白祈玉。她抱住了他。
………………
三年後。
又是一年鬱鬱蔥蔥的盛夏,自從三年前CL集團在一片混亂中起死回生后,同行再也沒有可以與之媲美的娛樂公司,一家獨大來形容它一點也不為過。
滾石,三樓豪華宴廳,時尚圈一年一度的盛大酒會。
這個酒會,專門邀請圈內一流的名流大咖。包括知名導演,一線明星,以及海內外赫赫有名的商界精英。人們在這裡可以獲得最高端的人脈,當然也可以各取所需。
宴廳中央,是一圈上等紅色的時尚沙發。坐著此次酒會最重要的人物。
秋葵是近年亞洲最受歡迎的天后級影星,不僅歌喉甜美,傾國傾城,最重要的是她的演藝事業簡直順風順水到不像話——非國際大片不接,非女一號不演,甚至隨便哪一家報社寫她,下場就只有死。
在娛樂圈裡的大染缸里,像她這樣的存在,無疑就是在腦門兒上貼了大寫的三個字——「有靠山」。
而且靠山還是相當的大。
因此,四面八方想要沽名釣譽的人,都爭著跟她攀關係。
「秋葵小姐,您可真是名不虛傳,漂亮!」
「是啊是啊,真不愧被評為亞洲千年最美的女神,圈內女星無人可及啊!」
自從當年溫熙若因為一場匿名舉報、外加商界一些大佬刻意打壓身敗名裂后,秋葵無疑成了國內娛樂圈首屈一指的風尚標。
「秋葵小姐,我敬您一杯,我先干為敬!」
各種各樣的男人圍在沙發邊上,隱隱約約露出女人鵝黃色的裙裾。
秋葵斜卧在沙發上,手裡端著一杯雞尾酒,但她是不會喝的,只是來回吮吸從酒里取出來的紅色櫻桃。
一群又丑又虛偽的老男人,真是煩死了。
「秋葵,不知道是否有這個榮幸,請您跳一支舞?」
一隻手伸了過來,修長如玉,人群中唯一一個相貌堂堂的存在。
秋葵抬了抬眸,露出眼尾紅色的眼影,不經意的拉長,
「喬熹公子?」
喬熹不說話,只是維持著邀請的動作,沒有笑意。
一旁圍著的男人,看見是他,很有眼力見的讓開。
秋葵若有似無的笑了一聲,捏著櫻桃柄重新沾了沾酒,含進嘴裡,慢慢的品,
「我以為你只喜歡溫熙若那種款的,今天居然有興緻來請我跳舞?」
「我確實沒興緻請你跳舞,我有話跟你說。」
「如果是來勸我離開白祈玉的,你可以走了。」
「你!」
「我怎麼了?」
秋葵似乎是有些不開心了,咚的把酒杯放回桌子上站起來,「白祈玉他願意捧我寵我,跟你有什麼關係?而且,沒有他我也混不到今天,我現在離開,我傻了嗎?」
喬熹怒不可遏,白凈的臉上甚至有青筋爆出,而就在這時,他們談天中的主角出現了。
白祈玉從人群中走來,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比起以前看起來要成熟的多。
「怎麼了?」他附身看著秋葵,俊眸有屬別人不曾有過的溫柔。
「祈玉,一群臭男人圍著我吵吵,煩死了。」
「秋葵,不可以這樣。」
怎麼說也是各行各業的精英,她這樣指著別人鼻子罵,無疑太失禮。
白祈玉說著,轉身對向他們,「各位抱歉,她之前一直在國外念書,說話太直。」
「沒關係沒關係,」他們當然是不敢有意見的,「秋葵小姐真性情,我們不會往心裡去的。」
「那再好不過了,」白祈玉抬了一下手裡的香檳,「廚師為各位準備了晚餐,如果有空的話,大家跟我一起用餐吧。」
「那是當然,當然有空了……」
能跟白祈玉共進晚餐,他們當然求之不得,在秋葵那裡吃癟最後的小情緒,這下也煙消雲散了。
「你也一起來吧。」白祈玉最後放下酒杯,看著喬熹說。
喬熹冷冷一笑,三年過去了,他已經從一個男孩變成男人,再次面對白祈玉時,已經不會像以前那般青澀。
「你以什麼身份邀請我?是曾經的姐夫,還是商業上的朋友?」
這句話落,在場周圍的人臉色都變了變,包括一直笑容嫵媚的秋葵。
「三年,還真是個好時間,」
喬熹冷冰冰的笑著,上前一步,若有所思的道,「一年前你就可以讓法院判決離婚,再過一年,直接就能宣告死亡了……白祈玉,你是在跟我姐離婚後才跟這位秋葵小姐搞到一起的嗎?」
空氣中早就是一片死寂了,眾人巴不得趕緊離開,
可是那個被質問的男人卻絲毫沒有波動,就連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每一絲紋路都是紋絲不動,
「喬熹公子,想用晚餐就一起來,不想的話我們先行一步。」
薄薄淡淡,滿不在意。
喬熹看著他,西裝下的拳頭緊緊捏緊。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好,很好,我跟你們一起去,我要親眼看浪-盪出名的白少爺,要怎麼當著他小舅子的面和新歡秀恩愛!」
……
餐廳。
出了剛才那一幕,用餐的過程當然是死氣沉沉。
別說是喬熹,就連秋葵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餐廳是典型的歐式裝潢,頭頂的燈光昏黃而柔和,頗有中世紀貴族城堡的風格。
白祈玉坐在喬熹的對面,正在優雅翩翩的用刀叉塗抹鵝肝醬。
可以看出這三年他在外形上也有了不小的改變,眉目成熟的痕迹已經很重,他的下巴蓄著一層很淺的胡茬,顯得格外的有男人味,以及……寥落的味道。
不過經過他剛才的反應,喬熹幾乎都能確定這層寥落是假象。
有人死氣沉沉,有人就想要活躍氣氛,於是很快餐桌上就響起了故作輕鬆的聲音,
「秋葵小姐,我聽說你接下來的是一部古裝戲呀,辛苦了吧?」
「還好,我也不是第一次拍古裝戲。」
「噢……也是啊,不過要說古裝戲,最在行的還是張導,誒,張導不就是CL的嘛!」
「是,我這次就是接的張導的戲,」秋葵倒也不掩飾,切了一塊牛排放在嘴裡,抬頭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男人,「也確實是CL出片。」
「呃……原來如此啊。」
「誒對了,喬熹公子,聽說您剛從紐約回來,不知道在北京可還住的慣?」
一直沉默的喬熹被人問及,手裡的動作並沒有停,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我生在北京,不存在什麼習慣不習慣。」
「三年前我有緣入住您母親在頤和園附近的酒店,嚯,那可真是氣派!畢生難忘啊!」
「李總說的是頤年?」很快,就有旁人附和,
「是啊。」
「那確實是獨一無二!咱們中式的園林,中式的設計,不知道比那些洋胰子強多少了!……我聽說喬熹公子學的也是世界酒店管理,這是想繼承母業?」
幾句聊下來,飯桌上的氣氛也緩和不少了,喬熹原本緊繃的眉眼甚至露出了笑,道,「是啊,我這麼喜歡吃喝玩樂,沒有比做旅遊業更適合我的了。」
「那令尊那麼大的商業帝國,誰來接手啊?」
都說喬熹出身不一般,父親母親隨便出一個,都是領域裡赫赫有名的人物。既然喬熹選擇酒店,那喬承銘的事業當然也是要有人經營的。
「嗨,老李,這你就不懂了吧。喬家有兩個孩子,喬熹公子有個在香港的姐姐那智商可是……」
一個明顯年輕無知的人口無遮攔的說了起來,說著說著,他就察覺到桌子上氣氛不對,立即很快閉了嘴。
如果沒記錯,剛才喬熹公子說的是——
[我要親眼看浪-盪出名的白少爺,要怎麼當著他小舅子的面和新歡秀恩愛!]
那一瞬間,那人的臉唰的一下變得蒼白!
四周空氣一下降至冰點,人人都知道在座姓喬的和姓白的都不好惹,可畢竟喬白淵源很深,是家族世交,總不至於到了晚輩就變成不共戴天的仇敵。所以很快就有人要接著說下去,
「喬熹公子,不知旎旎小姐,現在在哪裡高就?」
一句看似尋常的詢問,卻讓白祈玉煞白了臉,然而並沒有人阻止,而且現在阻止也已經來不及。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在了喬熹的身上,只見他漫不經心的把玩著高腳杯,俊眉輕輕的挑起,偏著臉在看對面的白祈玉,
白祈玉也看著他,
喬熹與他對視,又靜了幾秒,突然就笑開了,啪的一聲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
「我姐姐啊……確實聰明的很,她應該是要女承父業學習金融的。」
「是是是,旎旎小姐當年在香港那可是響噹噹的,只是這些年我們都很少聽過她了,是不是退隱了?」
「不知道啊,」喬熹漫不經心的說著,視線卻已經重新落在了自己的紅酒杯里,
「她向來我行我素,這幾年可能去國外度假了,或者也可能回香港生活了,或者,死了也說不定——」
「啪」的清脆的一聲,杯子碎裂的聲音,嚇得眾人一下不敢出聲。
杯子是被白祈玉直接捏碎的,玻璃碴刺進他的掌心,鮮血順著手臂蜿蜒流下,
一滴滴,滴在雪白的桌布上,格外刺目。
好端端的,這個男人就直接把一個酒杯捏碎了。
坐在他旁邊的秋葵用英文喊了一句上帝,很快就叫服務生送來醫藥箱,親手就要為他包紮。
整個包廂都是一片死寂,只有喬熹一個人淡淡的品著紅酒,不緊不慢,風輕雲淡。
「白祈玉,不行,你要去醫院……」
「不用。」
男人直接推開了她要伸過來的手,從席間站起來,冷漠無溫,
「對不起各位,今天失陪。」
「喂,」秋葵見他要走,第一時間站起來追,「喂,白祈玉,你等等我……」
……
銀色拉貢達,還是那輛車,可是副駕駛上已經不是曾經那個人。
白祈玉沉默的發動了車子,後視鏡里他面無表情,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秋葵絞著自己的手指,微紅的眼尾耷拉下來,看上去有些許不開心,
「你是不是又想起她了?」
男人沒說話,一打方向盤,倒出了停車場。
「都過去三年了,她要是想被你找到早就被你找到了,如果不想……」
「系安全帶。」他直接打斷她。
秋葵一下子噤聲了,她雖驕縱,卻也始終不敢挑戰那個女人在他心中的地位。
系好安全帶,她垂下腦袋,有些懊惱的說,「對不起啊,我以為你已經忘記她了。」
「沒事。」
沉默,一點點持續發酵著。這個地段是北京最經典的CBD,道路兩旁有很多國企外企的總部,每次行走在這裡都給人一種目空一切感受。
深夜的帝都車流量已經不多,綠色的路牌在車頂飛速掠過,
秋葵沉默著,終於忍受不了這樣的寂寞,按開了車內的自帶音響,
熟悉的音樂飄了出來,是一首很老的歌,輕鬆,馳放,還有屬於男女之間的濃情。
「這張碟不好聽呀,我們換一首……」
「別動。」
秋葵,「……」
這已經是今晚他第二次凶她了,換做以前,他從來不會凶她的——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錯。
「白祈玉,我好歹陪了你三年,你至於每次都為了她凶我?」
「白嬗秋,閉嘴!」
「哼,閉嘴就閉嘴。」白嬗秋,也就是秋葵,很快就不說話了。她的脾氣像她媽媽一樣,說來就來,毫不收斂,若不是白祈玉這麼多年在娛樂圈給她做靠山,恐怕都不知道被封殺多少次了。
然而為了她自由自在的演藝生涯,她並沒有透露出她是白祈玉妹妹的身份。
所以今晚喬熹誤會她和白祈玉之間關係不一般,也是情理之中。
白祈玉能感覺到妹妹生氣了,但他並沒有打算去勸哄。他沒有疼人的習慣,像現在這種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更加不想顧及別人的感受。
白嬗秋見他一臉冷漠,登時更來氣,狠狠的翻了一個白眼。
「白祈玉,是不是在你心裡從來只有一個喬妹妹?連我都不算了?」
她還是記得小時候他經常帶著喬旎旎到處玩兒,把她一個人撇下。她當時就有點不服氣,別人家哥哥各種花樣疼妹妹,她哥哥眼裡根本沒有她。
雖然她那時候很小很小,小到甚至不知道喬旎旎的名字,但心裡已經有類似於小孩子那種「羨慕」、「嫉妒」、「恨」的感情了。
「白嬗秋,你能不能安靜一會?」
「我也不是非要煩你啊,哥,只是你忘了今天是我生日……」她說著聲音就低了下去,模樣很委屈。
白祈玉握著方向盤的手一僵,終究還是心軟了幾分。
「我沒忘,禮物放在後備箱。」
「真的嗎?!」白嬗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白祈玉看著他宛如小孩一樣的妹妹,有些無奈的笑了,「嗯」了一聲。
白嬗秋脾氣像蘇暖玉,除了來得快以外,去得也是相當快。眼見白祈玉並沒有忘記她的生日,她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
「哥,我不是有要吃嫂子醋的意思,我就是開玩笑,你懂的哦?」
「嗯。」
「那哥,我感覺喬熹好像誤會我跟你的關係了……要不我改天去解釋?」
「不用了。」
「哥……」
車子這時候剛好遇上紅綠燈,銀色拉貢達在路燈下緩緩停下來,壓在白線後面,
「還有什麼事?」
「……你不要不開心了,嫂子一定沒事的。」
男人穿著淺藍色的襯衫,袖口的扣子解開一顆,戴著精緻名貴的腕錶。他也是為自己妹妹這個蹩腳的安慰人技術沉默,他絲毫沒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心煩,
「安靜一會吧。」
「嗯……」
他屢次叫她安靜,諒她膽子再大也不敢屢屢挑戰了。白嬗秋警示性偷***了拍自己的嘴,然後背過去準備睡覺。
紫府別墅離這裡還是挺遠的,保守估計也要開二十分鐘。不能說話的話就只能睡覺了。
而白嬗秋居然沒過多久,真的就睡著了,白祈玉感受到身側妹妹均勻的呼吸,於後視鏡中看她一眼,還是貼心的給她蓋上了毯子,
是誰曾說,男人在自己深愛的女人面前,往往表現得像一個孩子,白祈玉不禁想起他和喬旎旎的曾經,他對她有時候來說確實也不是一個多成熟的角色
他可能會照顧她,疼寵她,但她卻不曾依賴過他,
他們是兩個獨立的存在,
勢均力敵的愛情。
就像她的離開——從未經過他的同意,也從未給過他時間來讓他做心理準備,甚至連她的生死下落,她都吝嗇給予,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
……………………
紫府別墅。
白嬗秋睡得昏昏沉沉,發現到了家,才迷迷糊糊的到卧室里睡覺。
這一覺,讓她做了個夢。
夢裡回到三年前,她的嫂子剛剛離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