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那片蜀葵
“我們繞開走。”
入夜的小山村裏，黑乎乎的，沒有一點兒光亮，靜寂的有些讓人害怕。
不正常！
一個念頭突然竄入腦海，我轉身剛要走，卻被裴斐一把拉住。
“聞到什麽了嗎？”
他皺了皺鼻子。
我這才意識到什麽，靜下心來細細的嗅著。
風從遠處來，帶著淡淡的腥味兒。
“已經死光了。”我道。
“沒錯。”
我忽然想到了孟非，如果是他幹的，這個家夥現在應該回來了。
“孟非有危險。“
我一下子竄了出去。
“慢點兒！“
裴斐在後麵叫我，我也不管，用最快的速度衝向了最近的一座小院。
門口很亂，雜草和幾棵零星的莊稼都被壓倒了，顯然是打鬥過的痕跡，看樣子，人應該還不少。
我停下腳步，側耳細細的聽了聽，沒有聽到活人的神喑聲，便大膽推開半掩的院門。
一陣濃烈的腥臭味兒撲麵而來，我差點兒沒有背過氣去。我退了幾步，招呼了一下遠處的裴斐。
他走過來，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也有些震驚。
“是一些雲南販毒的小團夥，以前見過。“裴斐翻過一具完整的屍體，看了一下那人的臉。
我心裏一驚。
雲南的販毒團夥都來了，那裏有我的仇家，有米卡的仇家，看來這次真是一場硬仗了。
“來的人還不少。“
踢開院子裏橫七豎八的屍體，我們走到那間屋子前。屋子的門沒關，一具屍體橫在那裏，看樣子，好像是阻止什麽人出來，但是沒有成功。屋子裏很黑，裴斐打開手電筒，在屋子裏一點點照過去，不照還好，一照我的隔夜飯都差點兒吐出來。
血腥，我不是沒有見過，隻是如此殘忍的場麵，還是第一次見到。
到處是斷指殘骸，不是被炸掉的，而是被冷兵器生生削下，有的扔在地上，有的掛在桌子上，還有一個家夥破了肚子，拖著亂七八糟的內髒想要爬窗戶，結果脖子上又挨了一刀，襲擊他的那人好像還不解恨，最後，把那把刀子沿著他的後頸一直往下滑，露出了森森的脊椎骨。
這是多大的仇恨？這是怎樣的暴怒？
我努力的想象那樣的畫麵，忽然覺得腦袋裏空空的，實在沒有辦法想出來。
“好像是一個人的手法。”
裴斐顯得比我鎮定的多，他慢慢的一個個看過去，最後得出一個結論：“走，我們去找孟非，那家夥一定還活著。”
他回身就走，我趕緊追了出去，這樣陰森的地方最好一刻都不要呆。
我們在村子裏一家一家找過去，一連走了好幾家，都是空的，有些有人住過的痕跡，有些荒廢了多年，門口都掛滿了蜘蛛網，灶台上也都是灰塵，有的甚至連鎖都鏽壞了。
沒有孟非。
走到最後一家的時候，我幾乎都要絕望了。
這個家夥即使活下來，也怕是凶多吉少。
如果他死了，我和裴斐就等於迷路了。
裴斐站在那家門前不動，眸中的深黑，如大海一般，微微的泛著波瀾。
“怎麽了？“我愣了一會兒，問道。
“這裏，應該有一片蜀葵的。”他指著破門前的一個小花壇，我看了一眼，發現那個紅磚砌成的小花壇已經破敗不堪，裏麵長滿了野草，夜色裏，有幾隻東西嗖嗖的竄過，好像是老鼠。
“你來過這裏？”
他笑了笑，”進來吧，就當到了我的家。“
他先走一步，我緊緊跟著。
門沒有上鎖，破舊的木門，輕輕一推就會倒，裴斐很小心的扶著，才沒有讓它掉下來。
屋裏很黑，裴斐好像認識路一樣，走了幾步，就點燃了半支蠟燭。
“這裏究竟是什麽地方？”
“是我爺爺的一個好朋友，據說是青梅竹馬的玩伴，後來因為種種原因沒有走在一起，爺爺孤獨一生，這個人，種了一輩子的蜀葵，最後也孤零零的走了。爺爺走的時候，她來送過，她走的時候，我把她的骨灰撒在山裏，爺爺說，那是他們一起玩過的地方。”
青梅竹馬的戀情，我忽然有些羨慕。
“爺爺這輩子很孤獨，所以，他說，我死的時候，身邊一定有個女人。”
他拉開抽屜，抬手拂去了蛛絲，借著昏暗的光線，我看到了一張發黃的照片。
“這是爺爺的遺照，那個奶奶一直留著。”
他的手很溫柔的拂過那張蒼老的臉，我難得得看到他漆黑的眸子裏升了霧氣。
“夏喬，知道我和米卡的區別嗎?”
我不語，聽他講。
“我是有心的，雖然這個世界上關心我的人沒有了，但是我還有關心的人，我不會像他一樣，為了某些目的不擇手段，我要進退有度，找他，是為了給爺爺一個交代，現在去幫他，卻是為了她。“
他環顧四周，眼睛裏的溫情有些讓人動容。
“這個奶奶有個孫子，也是收養的，奶奶去世後，我把他送去了城裏讀書，並答應照顧他。米卡讓孟非帶我到這裏來，是為了提醒我，他知道我的底細，知道我的軟肋，如果我中途溜走，或者到時候不夠給力，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牽掛也就完了。“
我詫異的看著他，看得他有些不高興。
“不相信我是這樣的人嗎？我走上這條路是被逼的，我不想做個雙手沾滿血腥的人，否則那個時候我直接用你來要挾米卡出來不是更好，幹嘛那麽費事一定要從給你的口裏知道他的死活？因為有些事情我不屑於做，特別是利用女人。“
“我真的對你刮目相看了。“
“嗬。“他淡淡一笑，”那就好，以後，記得給我上柱香。“
我沒有說話，而是雙手托著下巴，靜靜地看著他的臉。
在這個血色的江湖裏，還有一顆赤子之心沒有被埋沒。
他清秀的臉映著淡淡的燭光，嘴角的笑容勾起的恰到好處，安靜的好似一尊雕塑，那一刻，我隻覺得周圍都褪盡色彩，隻有他，光鮮如玉。
那一刻，我也發誓，我一定傾盡所能，守護這份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