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花漸欲迷人眼(三)
亂花漸欲迷人眼(三)
那知照瞧見,訝然道:「聽聞昭遠公主的紅狐宿於和玉鑲金籠,向來只食用清泉水餵養出來的魚蝦,這白虎也是食肉的珍獸,原以為口味會比那赤狐還要金貴些,卻沒想到竟然這般隨意,連素食也肯吃下的么?」
我急忙伸手捂住小白的耳朵,仔細瞧了瞧它,估摸它因為餓壞了所以吃得十分認真,我鬆一口氣,湊過去低聲道:「知照此話往後可不能再叫小白聽見,若是它懂了其中的意思,怕是要會生氣,又要以絕食來抗議我了。」
知照愣了愣,很快明白過來我的意思,神色變得有些怪異,問道:「姑娘可否告知在下,這白虎是何處得來?」
瞧他這副表情,一看就知道是以為我虐待動物,恐是因此生了戒意,看來母憑子貴也很容易栽在兒子身上。
我趕緊解釋道:「公子恐是誤會什麼了,小白最近生了怪病,我帶著它訪遍四方名醫,都說近來不易食葷,為它身體著想,把病治好之前還是吃得清淡些比較好。」
我臉不紅心不跳的說了一通胡話解釋,他竟然也相信,放下心來,歉意一笑:「是知照小人之心了,姑娘這般重視小白,怎會委屈了它,還望姑娘莫要介意。」
我心中一虛,不由得縮了縮脖子:「無礙,無礙。」
他又疑惑道:「這小白雖在病中,但瞧著精神頭卻是全無半點生病的跡象,在下見識不多,難道名獸都是這般?」
「這個啊……」我摸摸額頭呵呵道:「也倒不是因為小白是名獸,我方才也說它得的是怪病嘛,這病怪就怪在尋常人看不出來,若不是我常常貼身照料它,恐怕也發現不了病症。」
「原是如此。」知照關切的摸摸小白,「也是辛苦姑娘了。」
我乾笑兩聲:「無礙,無礙。」
他又抬起頭看我:「對了,知照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名字名字,又是名字,每回遇上心儀的公子,我最怕他們開口閉口就是請教芳名,記得有一回我在臨洲遇上一位十分清秀的書生,因特別中意他,所以當他問我姓名時我便如實相告「夏留」,結果他立刻雙目含淚楚楚可憐的指責我:「小生見與姑娘甚有緣分,才開口請教姑娘芳名,小生乃儒家之人,自認為處處做得周到至禮,姑娘怎可以開口就罵小生下流呢?小生以後再也不要理姑娘了!」
因此,我生生錯過了一樁大好姻緣,那書生白衣翩翩的脫塵妙容至今我也時常會在午夜夢回時見到,由此可見這事成了我人生中多大的遺憾。
所幸今日讓我見到更加令人心動的翩翩公子,有了以往的教訓,我深知此時關於名字這事絕不能如實相告,至於小六子這稱呼,聽起來難免顯得沒水準,在心中細細思慮了一番,我道:「其實小女子的名字也與知照公子有異曲同工之妙,知照可知『半江瑟瑟半江紅』?小女名字正是瑟瑟。」
這也十分符合我的心性,瑟瑟也,色色也,食色性也,人生當該及時行樂,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鮮花變菊花啊……
「瑟瑟?」這二字從他口中吐出來,聽得我心頭一酥,他欣喜道:「此名甚妙。」然後朝我作揖:「是知照看輕瑟瑟姑娘了,沒想到姑娘不僅讀摩詰,還讀醉吟先生,能結識瑟瑟姑娘,實是知照的榮幸。」
我就會這麼一兩句詩,隨便拿來胡謅一下,沒想到他會這般高興,其實他話里說的那倆人,我一個也不認識,但後面那一句話便足夠叫我喜悅了,於是我拿過茶杯,舉向他道:「既是如此,那小女與知照……」
「你別聽她瞎說,她哪裡叫什麼瑟瑟,我看叫色鬼還差不多。」
我話未出口,旁邊便響起一道極不和諧的聲音,夏連從善如流的坐到我們對面,知照身旁的侍衛正欲拔劍上前,他便伸手攔住,笑道:「且慢,這位師傅是瑟瑟姑娘的朋友,休要無禮。」
夏連往青石桌上歪歪一靠,翹起二郎腿伸手往果盆子里東翻翻西找找,丟了兩顆葡萄到嘴裡,堂而皇之的便嚼了起來,全然辜負了「師傅」二字。
我多想裝作不認識這個人,但人家知照生得一雙慧眼,恐怕早已經看出了我與夏連相識,我若是不承認,倒顯得我不大度了,只好咳嗽幾聲提醒夏連注意儀態,他卻恍若未聞,吃完蘋果又吃梨,吃完梨又吃點心,像是幾輩子就沒吃過這些東西似的,完全不在意還有幾位外人在。
「呵呵,知照公子,其實我真不認識這個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