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殤盡皆風流(一)
水上殤盡皆風流(一)
夏連故作高深的沉吟道:「這解災之法自然是有的,只不過天機不可泄露,要泄露也不可當眾泄露,但我與姐姐既然有緣,便受一受上天之懲也倒無妨,姐姐明日一早到山下晚亭等候我,我再將這解災之法私下告知姐姐,保管藥到病除,可好?」
那姑娘連連應是,連連稱謝。
我側頭一瞧,果然是水靈得很,比那村花翠翠還要耐看幾分。
我一邊分發香火一邊在心中盤算,明日必要給那臭小子一個大驚喜。
午時,我仰頭看看天色,算一算崇元寺的皇宮祭禮也該結束了,便將手裡的香火交代給四師兄小師兄,看一眼忙得打轉無暇顧我的二師兄,便一頭扎進人堆里,跑到后廚拿了幾塊剛做好的桃花糕,帶上小白就往崇元寺去。
我運氣好,人還未到崇元寺便在半路上遇到知照。
他今日穿了素白的長袍,頭髮整整齊齊的豎起來,像是特意準備過,許是這燕南山當真是一個適合養病的地方,他如今的臉色比我初見時精神了許多,被他這身打扮襯著,瞧得我心中十分歡喜。
他也遠遠瞧見了我,隔著幾步就朝我鞠禮道:「是瑟瑟姑娘。」
我將小白打發走,嘻嘻笑著上前,將包好的桃花膏遞到他手裡:「知照,這是我做的桃花糕,今日是上巳節,特意帶來給你嘗嘗。」
知照接過去,笑道:「瑟瑟姑娘真是心靈手巧。」
我虛心道:「哪裡,哪裡。」又道:「知照這是要去何處?」
他道:「正如瑟瑟姑娘所說,今日是上巳節,在下約了幾位好友在不遠處的桃林里曲水流觴,以表慶祝。」
我們知照果然是文人。
我正琢磨著如何開口讓他帶我一同前去時,他便開口問我:「恕知照冒昧,不知瑟瑟姑娘此刻可閑暇?」
我心中一樂,忍不住高興道:「閑暇,當然閑暇,閑暇得很。」
知照莞爾一笑:「如此甚好,瑟瑟姑娘若是不嫌棄,便與知照一同前往,瑟瑟姑娘性情直爽,在下的幾位朋友也是喜交之人,定然願意與瑟瑟姑娘結識。」
我迫不及待的上前:「那我們走吧。」
知照楞然的看我一眼,便欣然而笑:「好。」
我跟隨知照踏過稍顯顛簸的青石板路,遠遠便瞧見大片大片的桃林,有淡淡的桃花香隨風輕纏,潺潺水聲仿若絕妙的梵音弦樂,裊裊水氣更將漫山的緋色勾勒如仙境一般,叫人置身其中飄飄然矣,配著這般美景,身側又有如斯俊美公子,我頓時覺著人生到此已經圓滿。
只是這種圓滿,很快就被毫無預兆的打破。
我正暗自陶醉時,桃林深處,隱約見到人影晃動,正想讓知照稍會兒別忘了替我一一介紹,一束繁花低墜的桃枝被輕輕掀起,熟悉的身影身著藍袍,從桃花深處慢慢顯現出來,我頓時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待那人走近,我看清他的樣貌,頓時頭皮發麻。
我千算萬算也算不到,知照這這些個好友中,竟然有一個蘇晉啊……
他似是早已瞧見了我,見我與知照一同前來,眼中並未有任何意外之色,只露著得體的淺笑,十分自然的道:「這位俊俏的姑娘倒是眼生,知照何時結識了這般妙人?我竟未曾得知。」
一舉一動得體得不能再得體,他笑得翩翩然,我恨的牙痒痒。
我從牙縫裡擠出話來:「我倒是與這位兄台有同感,想必知照交友甚廣,什麼貨色都有啊!」
蘇晉但笑不語。
知照神色尷尬的杵在一旁,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好,唯恐他為難,我只好緩和了臉色,露出笑意客氣道:「幸會幸會,我與這位公子甚有眼緣,便忍不住開了句玩笑,還望公子莫介意。」
蘇晉自然是裝模作樣的也與我客氣了一番,見我們如此,知照這才恢復笑容,又牽引我們假模假樣的互換了姓名,聽到我胡編的姓名,蘇晉也並未拆穿,只笑道:「瑟瑟?果真是天下少有的好名字,在下佩服。」
雖然我這個人臉皮子一向很厚,但好在很有自知之明,原先我以為我扯謊的本事已經算是敗類中的翹楚了,但看到蘇晉這副睜著眼睛說瞎話卻自然得讓人看不出半點痕迹的模樣,我還是忍不住感到自愧不如。整個桃林里,就只有他知曉我叫夏小六,也不曉得,他是不是故意等著看我笑話。
算了算了,蘇晉只是一個意外,不提他也罷。接著知照又為我引見了他的其他好友,個個知書達理,談吐不凡,雖有一兩個長得看不大過去的,但我知曉知照定不是那種以貌取人之人,他的這些好友里,定然沒有什麼凡品俗物。
清澈的溪水潺潺,我們踏著碎了一地的落花走過,溪底的魚兒聽見響動,四散逃開,隱入了我們瞧不見的去處。桃林里每人一盞方桌一塊矮墊,順著溪流放置,方桌上皆布了一人份的精緻吃食和酒具,因我是後來插的隊,知照便叫下人臨時多加一套放到溪側,位置就離他不遠,我頓時笑意滿滿。
等我落座后,側頭一瞧,我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隔著不到半步寬的溪流,蘇晉盤腿而坐於我的右下側,一手執酒朝我笑得深意,我陰了臉色,他湊過來低聲道:「我說過,我與姑娘還會再見面的。」
我懶得理他。
轉身為自己斟了酒,有淡淡桂花香飄出,也不知是將這罈子酒在桂花樹下埋了多少年,才能養出這般濃郁的桂花香。
杯外桃花浮動,杯內桂花暗香,我舉起酒杯朗聲道:「瑟瑟有幸,今日能與各位雅士同坐一席,上巳之節,未備薄禮,只以酒托願,瑟瑟敬各位了。」
「瑟瑟姑娘客氣了。」
各位齊道,仰首與我共飲一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