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君爭琉璃(一)
與君爭琉璃(一)
我原以為她會像方才那樣點頭,但她卻沒有,聽到這個問題,眼神中有猶豫,似是有些費神的回想一陣,歉意道:「每日在千花樓中來往客人有許多,與奴家有些交情的也不少,其中更不乏年輕有才的男子,不知道夏姑娘所指的是哪一位?」
聽到這樣的答案,雖然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但此刻鋪天蓋地的失望之感還是忍不住襲來,彷彿最後一絲機會也消失殆盡。
大約是我表現得太過明顯,見到我這幅樣子,秦若不忍心道:「或許夏姑娘可以同奴家說說那位公子的姓名,樣貌,或是身高,或是其他任何有關的東西,或許奴家可以幫你找到他的消息。」
我失神緩緩搖頭:「我記不起來了。」
他的姓名,他的樣貌,他的身高,他的一切,我最終都記不起來了,關於他,我最終只認得喜歡他的我一個,我最終意識到,我再也沒有辦法找到他了。
這世上最無奈的事情,莫過於你以為自己與他只是有緣無份,到頭來才發現你們原來無緣無份,就連努力的餘地都沒有。
*
夜黑風高,月明星稀,正是做些見不得人的是的好時候,我與夏連默默潛到白日里遮身的假山後,找到事先備好的夜行服速速換上,並各自用黑布蒙面,便朝尚書府的後花園而去。
原以為今日有那神武將軍陸離白負責尚書府的安全,夜裡的防衛會十分嚴備,導致白日里我都已經在心目中重估了自此任務的困難程度,但此時看到府中侍衛的分佈,我卻有些懷疑那宋離白的敬業程度。
這些守衛看著很多,個個皆是身著戰甲腰別長劍,仗勢看起來像是挺嚇人的,但事實上要緊的關卡都無人看守,甚至像是安排布防的人故意避開了這些關鍵之處,整個後花園就是一隻輕易便能捅破的紙老虎,更別說這後花園深處還有一個藏寶閣。
但這藏寶閣的名字也不是白叫的,若是能輕易讓你找到就不叫藏寶閣,再看這後花園名義上是後花園,但懂行之人細看之下,會發現一草一木皆有玄機,看似錯落無秩的假山更是依照陣門而擺開,若不是極其熟悉此地之人,定是會找不著東西南北輕易便迷了道。
多虧之前牢記了師父給的圖紙,我和夏連並未花太多功夫,便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順著地道往前尋去,很快便見到了傳說中的藏寶閣。
我與夏連自打從事盜賊這個行業以來,雖然幫僱主偷過許多東西,但實際意義上的藏寶閣,這卻是頭一回親眼見到。望著就算再多來十幾雙眼睛也看不過來的一屋子寶貝,我與夏連才深刻的感受到什麼我們之前的見識是有多麼短淺。
我們兩個站在原地進行了一場激烈的心理鬥爭,半天才將那一絲貪慾強壓了回去。我們雖為盜賊,但師父總說做賊也要有做賊的道德,說是該拿的必須拿到,不該拿的一件都不能碰。
我和夏連雖然對此不以為然,覺得拿一件是賊,拿兩件也是賊,人家並不會因為你堅守做賊的道德而對你感激涕零。但我們更加明白,若我們違背訓誡讓師父知道,定時會不由分說將我們大卸八塊,寶貝固然珍貴,但保住性命顯然更加要緊。
廢話不多說,我和夏連立即著手尋找傳說中的琉璃盞,所幸這藏寶閣內遠沒有外面的花園複雜,我們很快找到機關,打開一道用來掩人耳目的假牆,便看到裡面單獨立著一根渾圓的玉珠,而那玉柱上面放著的,赫然正是曾經讓無數財主爭破了腦袋的琉璃盞。
我和夏連實在眼拙,圍著這傳說中的琉璃盞看了半天,愣是沒看出來什麼特別之處,除了樣子精緻一點,做工考究一點,用料上乘一點,實在沒有發現什麼讓大家對著琉璃盞嚮往如斯的原因。很顯然,要麼是傳說傳的太誇張了些,要麼是我和夏連真的沒有眼光。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管它是不是真的像傳說中那樣珍貴,我和夏連只要把它完整的交到僱主手中,完成師父交代的任務才是真正要緊的,便不再多想,伸出手去準備將琉璃盞收入囊中。
只是指尖還沒碰到那琉璃盞,便突然見到夜色中有寒光乍現,凌空劈下一抹凌厲殺氣,空氣中一聲劍鋒劃破夜色的刺耳響動,鋒利的劍尖離我的指尖僅有半寸遠。
我和夏連猛的一驚,抬起頭看,登時對上空中一雙明亮如獵鷹般的雙目,只是他與我們一樣,皆是一身黑衣束身,黑紗蒙面,有夜色掩護,根本看不清來人的長相。
方才一路暢通無阻,我原以為此次行動會很順利,誰料竟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可見如今世道上這個行業的競爭有多麼激烈,來不及細想,我收回手快速往後一退,與夏連戒備而站,琉璃盞上方的兄台也收劍落地,穩穩站在我們對面。
我抱拳客氣道:「既然都是同行,這位兄台何不報上姓名,大家可以打個商量,總是動手動腳的也不大好,是不?」
我自然不會天真如此,說這話只是暫時的緩敵之計,只想著趁他不備,先他一步將琉璃盞取走。只是此人顯然不是容易上當之輩,對我的話根本不予理睬,兀自傾身上前準備拿走琉璃盞。我與夏連當然不可能讓他得逞,齊齊向前出手將他攔在了兩步開外,他眼中的寒光向我們一射,便執劍朝揮上前來。
雖然我與夏連以多敵少有些不道德,還打算讓夏連在一旁觀戰由我與對方公平決鬥,哪裡曉得這位兄台根本就不給我這個體現人品的機會,他這個身手,饒是我與夏連合力對抗起來也吃力得很。所幸我很快看出來,這柄長劍在他手裡似乎並不是十分得心應手,大概並非他平日里慣用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