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傷的夜曲

  風聲流轉,帶走些微笑意,楓城的街道被金黃色的楓葉鋪上一層隱隱約約的淡薄寒氣,直射到路人的心裏。


  十月的微風不該如此寒涼,十月的楓葉不該如此哀傷,可朦朧的月色帶著憂傷的曲調打破了平日裏的歡鬧,平息了一場決絕,留下尚歡騰的人們沉醉在漫長的夜裏。


  雲笙潦倒的走過每一條街道,細細地品嚐月色的味道。楓橋一點倒影,蕩起了相思的漣漪,層層的聚散,疊疊的光影,一幕一幕,像回憶。


  酒吧的門敞開著,喧鬧的聲音隔絕了寂靜的夜,彩色的光線照亮了每一處地方,五光十色的酒液從杯盞中流出,淡淡的旋律縈繞在燈紅酒綠的角落裏,充斥著紙醉金迷的氣息。


  雲笙尋著失憶的味道來到了這裏,圓形櫃台上擺滿了酒瓶,牆上的鹿角透著古老的氣息,紅色的沙發圍著方桌排好,奇怪的圖案映在窗子上,這小小的舞台也是樂器齊備。雲笙拿起酒瓶就往嘴裏灌,台上正放著悲傷的樂曲——《有沒有人告訴你》。憂傷的曲調一輪接著一輪,手裏的酒也是一瓶接著一瓶。


  許久,雲笙喝醉了就要伸手去拿樂器,酒吧的駐唱歌手看見了連忙就要去製止,卻還是慢了一步。雲笙拿起吉他就開始彈奏,低揚、悲傷的聲音從吉他裏流出,轉眼彌漫在整個酒吧裏,就連那些駐唱也不禁聽醉了。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酒,停止了喧囂,靜靜地聽著這哀聲的純音樂。


  許久,一曲《雨的印記》盡了,雲笙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酒吧,消失在人們的視線裏。


  路燈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長,他尋了這一處地方,在安靜的路口安靜的坐下,不想任何事。


  突然,他聽到了幾聲跑步聲,很慌亂,後麵還跟了不少雜亂的聲音。出於軍人的敏銳直覺,雲笙猛地清醒,他站起身,仔細地聽了一會兒,朝右邊跑去,在一個小巷口果然看到有四個大男人在追著一個小姑娘跑。


  雲笙跳過去,一腳踢飛了一個人,緊接著就聽見有人說:“哪來的乳臭未幹的毛小子,敢擋你爺爺的路,識相的就給大爺我……”


  話未說完,雲笙一拳砸去,又瞬間化拳為掌,朝那人胸口拍去,同時腿上發力,踹飛了後麵的人,隨後雲笙兩手一抓,直接將最後一個撂倒在地,幹完這一係列動作之後,雲笙輕拍一下身上原本不存在的灰,輕藐地說:“廢話真多。”


  那四個大漢從地上起來,那個原來說話的稱自己為大爺的人被雲笙砸的口吐白沫,卻還是連忙卑躬屈膝地求饒,說出來的話可謂是要多不要臉就有多不要臉,雲笙兩手一揮:“滾吧。”那四個人急忙連滾帶爬地跑了。


  林千語不禁看呆了,她愣愣的看著麵前的男人,這個她整日都在想著的人,真的在她最危險的時刻出現在了她麵前。


  男人的側顏好似精心雕琢的一樣,從額到頷都劃過一個完美的弧度,黑色的眼眸裏仿佛帶著無窮無盡的星光,讓人看上一眼就要沉淪,鼻頭微挺,嘴角不帶一絲溫度,就那麽站著也像是會發光一樣。


  雲笙打跑了那四個流氓就直接走了,完全沒有去看他救下的那個女孩是誰。可是,林千語叫住了他:“教官。”


  雲笙微微停了一下,沒有停留。林千語緊趕兩步跟了上去。


  雲笙:“你跟著我幹嘛?”


  林千語:“謝謝教官救了我。”


  雲笙麵無表情地說:“舉手之勞而已,若是換了其它人,我也會去救。”


  林千語知道,但聽著他說出這麽無情的話,多少有點失落。她這會兒靠的近,聞到了他身上酒的味道,略微皺了下眉,問他:“教官,你喝酒了。”


  雲笙還是沒什麽表情,隻是淡淡地說道:“你可以走了。”


  但是林千語好不容易有和葉雲笙單獨說話的機會,自然不會輕易離開,她繼續說:“是因為雨笙嗎?”


  此話一出,葉雲笙並沒有變成想象中的突然悲傷模樣,反而一轉眼盯住了她,連眼睛裏都帶了一絲淩厲,這時他的眼眸仍是蘊含了無窮無盡的星光,卻讓人沒來由的害怕,望不見他的心裏,像黑夜一樣的顏色。他一字一頓的說:“你,想做什麽。”


  雖然是問句,但她聽出了他話語中的冰冷,林千語看著眼前的教官,感到很陌生。


  平日裏的教官是溫和的,他的眼裏盛滿星光,嘴角終日帶笑,看誰都是溫溫和和的,十分有耐心。哪怕是方才揍人的時候,他的眼睛裏最多的也是不屑,沒有絲毫的憤怒和殺意,反而因為喝了點酒多多少少帶著點迷離,嘴角是平靜的,臉上也是麵無表情的。可,現在。


  他的眼睛危險的半眯著,整個人的氣場都十分的淩厲,像是隻要你說出一點讓他不滿意的話,他就能將你吞噬了一樣。


  其實林千語說這句話隻是隨口一問,她更想的是安慰他,但很顯然,他不需要。


  林千語略微有些顫抖地說:“我隻是想安慰一下你,沒有別的意思,我和雨笙也是朋友,更何況她還會武術,我,我能做什麽。”她的語氣越來越低,到最後已經十分害怕了。


  雲笙輕輕重複“朋友”兩個字,像是在細細品讀,隨後他仍然淡淡地說:“最好是這樣,否則……”雲笙冷哼一聲離開了。這一次,林千語沒敢再追上去。


  天,下起了小雨,葉雲笙還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就站在橋上,後來,他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支笛子,借著天地的伴奏,在雨裏吹出悲人的曲調。


  夜已闌珊,雨越下越大,天空打著雷,雲笙放下手中的長笛,折成兩半放回衣袖裏,這樣的大雨,和當年一樣呢。他想著,我在一場大雨裏離開,也應該在一場大雨裏回歸。


  林千語偷偷跟著他,聽見了他在橋上吹的憂傷的夜曲,也跟著變得憂傷。


  本來今天下午她的父母是會回來的,可是一直到臨近晚飯的時候,他們突然打電話說,不回來了。


  林千語一時衝動,就從家裏跑了出來,她跑了很久,後來天已經黑透了,她就去了夜市。她在夜市逛了很久,在半夜的時候想著要回去了,卻在一處略微偏僻的地方碰見了一群流氓,她隻能憑著自己的記憶往繁華的地方跑,也是在這個時候,他出現了。


  雲笙又在雨裏站了好一會兒,看到天慢慢亮了,才細細地琢磨著接下來的打算。然後,他隨著天亮去到了江遠路,在一處屋簷下,等天晴,等衣幹,等他的雨笙。


  林千語看到教官又來了江遠路,想起夜裏他那危險的模樣,不禁打了個寒顫,等天亮的差不多了,她才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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