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世深淵,枉顧生靈
雨笙漸漸地平靜下來,看著淩涵捧著那隻小老虎,不自覺地呆愣了片刻,這隻老虎似乎真的是自己的小老虎呢。
“十八年了……”淩涵緩緩開口。
他看著這滿屋子的人,不禁失笑,看到雨笙更是異歎:“天意弄人啊。”
眾人誰都沒有說話,今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外麵的天空驚雷滾滾,這滔天的大雨,和十八年前一模一樣,也和十六年前一模一樣啊!”
巨大的轟雷聲震動、應和著淩涵的話,淩涵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平靜地開口,卻說了一句驚天的話。
“我,是喻淵,是石深,是王生,也是顧零。取‘喻世深淵,枉顧生靈’之意!”
話音剛落,明亮的驚雷從窗外傳進屋子裏,將淩涵的臉照亮,隻一瞬又黯淡下去,這一刻,眾人皆震驚地望著淩涵,明暗交錯的光影,讓淩涵變得更加不切實際。
那個熟悉的淩涵,熟悉的父親,熟悉的叔叔,熟悉的大哥,突然變得陌生了,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或者四個人……
淩涵忽略了眾人的訝異,深吸一口氣,才將故事娓娓道來。
二十六年前。
縈州,霜城。
從農村靠自己一己之力考上大學的淩涵,來到了夢寐以求的城市,這裏的一切都是新奇的,它所呈現的世界是和淩涵十幾年來所見過的世界完全不一樣的存在。
沒有良田,沒有家畜,甚至沒有星空,有的是萬丈高樓,是車水馬龍,是燈火通明。
淩涵懷著激動的心情走進學校,入眼是寬闊的校園,錯落有致的花草樹木。巨大的圓形花壇座落在校園中央,環繞著幾許小路,延展到宿舍、教學樓,讓點綴其中的建築顯得別樣精致。
在大學期間,淩涵展現出了自己在計算機方麵的天賦,也愛上了這樣一門新奇的課程。
第一天夜晚,淩涵望著明亮的天空,不禁有些傻眼,說實話,他想家了,這還是第一次離家這麽遠呢。
他本想借著星空來窺視故鄉的天空,以慰思鄉之情,卻不想,城市的燈光徹底掩蓋了星空,讓他的心裏有了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於是,我遇見了你的母親。”淩涵如是說。
連著幾個夜晚,淩涵都在城市裏尋找星星的足跡,一個漆黑的夜晚,淩涵在橋邊意外的看到了久違的星星。
他著迷地望著那顆明亮的星星,伸手欲抓,卻如想象中的那般穿手而過,如此反複,淩涵卻樂此不彼。
“好有趣的人啊。”身後傳來女子甜美的聲音。
淩涵轉過頭,看到了著一身白色長裙,隻在腰間點綴幾許蓮花紋路,正巧笑嫣然地看著他的陸子霜。
淩涵轉過身來,微弱的星光照亮了彼此的眼眸,那一雙含著星辰的鳳眼深深地烙進了淩涵的心裏。
“你好,我叫陸子霜。”女子伸出手來,主動和淩涵打了個招呼,她的笑容在星光的照耀下顯得明媚動人。
淩涵連忙也伸出手握住了這雙小小的手,平靜了一下,才開口道:“你好,我叫淩涵。”
陸子霜毫不客氣地走到他身旁,說:“不坐嗎?站著多累呀。”
說著,陸子霜朝淩涵眨了下眼睛,徑自坐下。
淩涵:“你……”
陸子霜眨巴著大眼睛,說:“怎麽了?”
淩涵:“沒什麽,隻是你不嫌髒嗎?”
陸子霜微笑著回道:“你剛才不就這麽坐了。”
淩涵:“你和我不一樣的。”
陸子霜微微有些惱怒地盯著他,說:“怎麽不一樣,你是看不起我嗎?”
淩涵連忙擺擺手說:“沒有,我隻是覺得你……”
陸子霜:“如何?”
淩涵:“很聖潔。”
陸子霜饒有興致地說:“哦~有多聖潔?”
淩涵很自然地坐下,想了想說:“就像高山上不經踩踏的積雪,像黎明剛剛破曉的熹微,像那荷塘裏的不染纖塵的蓮花,也像……”
淩涵說著指了指天空中的星星說:“也像,那遙不可及的,照亮夜空的璀璨的星星。”
陸子霜“噗呲”一下笑出來,說:“你可真會說話。”
淩涵不自然地摸了摸後腦勺,說:“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
陸子霜:“那,你呢?”
淩涵:“我啊,大抵就是這塵埃吧。”
陸子霜嘟著嘴說:“妄自菲薄,我看你可比那些富家公子還要有趣的緊,想來不知是哪顆落入凡塵的星星的。”
淩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陸子霜接著說:“你方才是想抓住星星嗎?”
淩涵:“嗯,很美,在我的家鄉,夜晚,是隨處可見的星星,照亮了前路,所以啊,我就想,既然是同一片星空,那大抵這裏的星星也能以慰思鄉之情吧。誰知,到了城市才知道,這裏的燈光太亮,倒是凡俗遮住了天上的星呢。”
陸子霜:“是啊,燈光太亮了,隻是這人間煙火,世人終歸是貪戀了。”
陸子霜微微歎氣,這樣的話,從十八歲的他們口中說出,倒像是杞人憂天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對視一笑,聊起了前十八年的趣事。
“我的家鄉啊,有大片大片的土地,隨處可見的家畜,沒有這麽高的樓,可以隨意去玩,去河裏摸魚,我還自己生火烤過呢。”
陸子霜:“自己烤魚啊,那你的燒烤技術一定很好吧,都可以自己開燒烤攤了。”
淩涵:“哈哈,可惜,我誌不在此啊,不過,你要想吃,我可以給你烤啊。”
陸子霜:“真的,那我們有空就去租個燒烤攤,自己烤魚吃。”
淩涵:“租嗎?”
陸子霜看了看淩涵麵露難色,突然懂了點什麽,剛要開口,淩涵就說:“可以自己生火烤的,一定不比那些差。”
陸子霜:“城市可沒有那麽自由,放心,我去租。”
淩涵擺著手說:“不行,怎麽能讓你……”
陸子霜打斷他:“你這是看不起我咯!”
淩涵:“沒有沒有,我隻是……”
陸子霜:“好了,沒關係的,我可是拿你當朋友的。”
淩涵點了點頭:“嗯。”
二人各自向對方介紹著自己從前的世界,也都驚歎於對方世界中那些自己不知道的東西,陸子霜會去想象那些詩詞裏展現的真的存在的農村生活,而淩涵同樣沉浸在陸子霜所描述的新奇的世界。
隻一夜,二人就像多年的老朋友許久不見一般,談天說地,直到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