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六歲是個坎。（5000字。）
第四章 十六歲是個坎。（5000字。）
也就在那天后，夏家來了一個常客，同住明暉苑，年齡比霖霖小一歲，剛和家人從日本移民過來的宋子琛。
說起來這個宋子琛，除了夏正夕外，其他人對他的印象都很好。
有禮貌，脾氣好，並且言行舉止都溫文爾雅，與霖霖女漢子的形象，恰恰相反。
尤其，宋子琛養的那隻銀狐犬，還有個別緻的名字——酸菜，
是的，沒聽錯，確實跟酸奶只相差一個字，並且還是個漂亮的母銀狐，
所以，霖霖沒事就念叨，酸奶說不定能跟酸菜成為一家人。
她越是這樣說，夏正夕放在口袋裡的手，就會不停的圈握，恨不得拿跟繩子把酸奶綁起來，不讓它去見酸菜。
*
這天午後，宋子琛牽著酸菜來夏家做客，剛走進客廳，樓上的夏正夕側目瞧了他一眼后，連打招呼都沒打，徑自從他身邊走過。
宋子琛還納悶，怎麼每次來夏家，霖霖的哥哥都是一副不想看見他的表情？
霖霖從廚房端了西瓜出來，聽到房外酸奶的吼聲，抬眸瞧見窗外，夏正夕竟然帶著酸奶出門了。
「你先坐下等等，我去外面看看。」
跟宋子琛說完，霖霖跑向門外。
看到夏正夕牽著酸奶，立馬開問：「哥，子琛帶著酸菜過來找酸奶玩，你怎麼連說都不說一聲，就帶酸奶走呀？」
「子琛？」夏正夕輕哼笑道：「夏正霖？看來你跟宋子琛很熟，連名字都能叫那麼曖昧。」
「曖昧？有你這麼形容的嗎。」霖霖有些不樂意，走到他面前，想要接過他手裡的牽引繩，無奈，夏正夕直接舉起手。
霖霖的個子低，根本碰不到，一時著急，連語調都高了許多：「哥！你現在怎麼這麼傲慢無禮呀！我都說了宋子琛是帶酸菜過來找酸奶的。
你把酸奶帶走，這不是明擺著，弄人家難堪嗎？」
「我弄他難堪？你覺得宋子琛真是為了見酸奶，才會一次次的來家裡找你嗎？」夏正夕輕蔑的揚起嘴角，凝視著霖霖說道：「他是為了找你，拿著狗當借口，想約你。」
霖霖聽罷，有些氣惱，乾脆來到酸奶面前，把它身上的牽引繩解開，然後像拎孩子樣的，拉住酸奶的其中一隻前腿。
「哥，是你太居心叵測，以為自己早戀，就覺得其他男生跟你一樣，哼，我告訴你，宋子琛才不是那種男孩，我們之間是純友誼！」
說完，牽起酸奶，大步離開。
夏正夕站在原地，側目注視著霖霖的背影。
酸奶還時不時的哼哼唧唧，扭頭不舍的向他告別。
目送著霖霖帶酸奶回了院內，夏正夕把手中的牽引繩，用力扔在地上。
「夏正霖，男女之間，哪裡來的純友誼？」
話落，漠然的收回視線，繼續向前走，卻在下一個路口轉了彎，改回了明暉苑的後門，縱身一躍，來到鏡園，躺在石桌上，久久都沒睜開眼睛。
*
也不知過了多久，夏正夕感覺到手邊毛茸茸的時候，微微掙來雙眸，轉過頭去，看到酸奶正半趴在石凳上，不時的伸出舌頭，輕添他的手背。
「酸奶。」
聽到喊自己，酸奶搖起尾巴，兩隻前腳趴在了石桌上，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這時，夏正夕才注意到，原來他眼角微濕，滑落到唇角時，他終於意識到，這是眼淚。
伸出手擦拭眼角，一張紙巾出現在他的視線里。
「哥，我錯了。」
霖霖遞出紙巾，一副認錯的表情。
夏正夕猛然起身，快速擦好眼淚后，才又轉過身，恢復到往常不屑的表情：「你怎麼來了？」
見他故意繞開話題，霖霖只好不再繼續關於他流淚的事情。
「那個，我告訴哥哥你，但是你千萬不能告訴爸媽。」
夏正夕點點頭。
霖霖攥緊了手中的紙巾，磕磕巴巴的講述道：「那個.……宋子琛他，臨走時，向我.……向我告白了.……」
夏正夕的手心處一朵福榕花，被他狠狠攥住。
面容卻故作鎮定的問道：「然後呢？」
「我就納悶，就我長這個樣子，哥哥你說宋子琛是不是在日本生活久了，審美觀完全變了呀？他怎麼會喜歡我呢？我覺得要麼是他腦子有問題，要麼就是眼睛有問題！」
「你倒是挺有自知自明。」
夏正夕嫌棄的瞥了眼霖霖，雙腳落在地上，站起來，整理了下衣服，注視著她說道：「不過有一點，他腦子絕對沒有問題，因為你夏正霖不要忘記自己的身份，你可是夏家的獨女。」
「獨什麼獨呀，這不還有哥哥你嗎……」
霖霖說完，看到夏正夕眼眸深處的那股狠厲，立刻捂上了嘴巴。
夏正夕抬手，揉了下她的頭，繼續道：「夏正霖，你要記住，終有一天，我會離開你的，你要學著擦亮眼，去看清身邊的每一個人，免得被別人利用。」 ……
這晚，霖霖失眠了，她滿腦子回蕩的都是夏正夕的話。
什麼叫「終有一天，我會離開你的。」
他是哥哥呀，為什麼要離開。
縱然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可爸媽都把他當做親生的對待，難道就因為沒有血緣關係，他才要說這種話？
怎麼辦，只要想起哥哥離開，她就莫名的想流淚。
同樣，另外一個房間內，夏正夕仰躺在床上，凝視著手中與霖霖的合照，似乎是做了什麼抉擇。
揚起手，撕碎，拋撒在上空。
——
暑假過後，霖霖和正夕都升上了初三。
宋子琛轉學到了霖霖的班內，也不知道是不是受那天他告白的影響，霖霖總覺得哪裡怪。
所以，每次放學后，她都早早的離開，坐進車裡等哥哥。
夏正夕知道霖霖是故意躲宋子琛，對他而言，只要霖霖不再像以前那樣跟宋子琛走近，他就無瑕再去管。
因為這一年，他為了籌備自己的計劃，在拚命努力著。
不再逃課，成績永遠保持第一，就連話，變得都更少了。
霖霖心存疑惑，但是不敢去問，他們就這樣各懷心事的度過了初三這一年。
中考結束后，霖霖如釋重負，她還沒來得及慶祝自己的16歲生日，就迎來一記重磅消息。
那天在歐苑，爺爺奶奶一個勁的稱讚夏正夕。
就連一向不怎麼發言的爸爸，都開始加入誇獎的話題。
起初，霖霖以為是夏正夕優異的成績，考上了一所好學校。
當她接過那張錄取通知書，上面滿滿的都是英文時，霖霖才明白，原來，夏正夕之前說的離開，是指這個。
*
夏正夕因為成績凸出，被學校選為與倫敦一所高中的交換生，並且高中畢業時，可以保送英國最高等的學府。
霖霖知道夏正夕去往英國後代表著什麼。
他一直想離開夏家，想獨立。
不願再留在s市，繼續壓抑。
霖霖以為他已經忘記曾經的痛苦，但夏正夕都記得，如果不記得，他不會一個人坐在福榕樹下流淚。
也不會在深夜之時，被追逐的噩夢驚醒。
也不會總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提醒：「夏正霖，夏家只有你一個孩子。」
霖霖不知道夏正夕的這些話，都意味著什麼，她唯一明白的是：夏正夕不想姓夏，他想做回自己，最好，永遠都不要跟夏家牽連。
*
夏正霖生日宴會那天，明暉苑裝飾的張燈結綵。
尤其是鏡園裡的那棵福榕樹，霖霖總覺得它格外的美。
因為視線全在福榕樹上，完全忘記了前院的熱鬧。
有很多同學，都被邀請了來，還有從h市趕來的姥姥姥爺，舅媽瀟筱還抱著他們家的二寶貝。
老大木斯遠還跟著蔣辰在客廳玩耍。
納蘭鴻家的兒子納蘭震霆則在一旁觀戰。
大人們齊聚一堂，相互訴說自家孩子的光榮事迹。
只有霖霖在吹完蠟燭后，掃視了一圈后，發現沒有夏正夕的蹤影，才偷偷溜開，四處找尋。
*
酸奶是個很有靈性的狗狗，有時候霖霖覺得如果它是人類，絕對也是智商很高的那個。
在看到霖霖后，酸奶揚起它傲嬌的嘴巴，方向就是摟上。
她早該想到的，夏正夕不喜歡熱鬧，院子里那麼吵，肯定是回了自己房間。
貓著步伐，沖酸奶作出不要出聲的手勢。
來到夏正夕的門外，貼耳過去，聽到了一種從來都沒聽到過的聲音。
有些像女聲……
女聲？
哥哥的房間怎麼會有女聲？
霖霖的心在砰砰亂跳，她轉過了身去，說服自己絕對是幻聽。
硬著頭皮要離開，最後心一狠，伸出顫抖的手，直接擰下了把手。
能讓一向心思縝密的夏正夕忘記反鎖，恐怕真的只有這種事了吧？
霖霖獃滯的站在門口，望著床上衣衫不整的男女，突然間忘記了呼吸。
只有酸奶扭動著身子，跑進房內，叼起地上的衣服，當做玩具撕咬起來。
「不要咬！那是我的衣服！」
被她這個不速之客所驚擾的女孩，慌亂的下床從酸奶的嘴裡奪回自己的連衣裙。
依舊鎮定的夏正夕，披上襯衣，提醒那個女孩先出去。
「不用……你們繼續，是我打擾了你們……」
霖霖刻意錯開夏正夕的視線，倉促的離開。
……
推開客廳門的那刻，夜空中綻放起無數煙花，木晴和夏錦年並不清楚摟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以為女兒是在看到煙花后，所受到的驚訝。
「霖霖，你永遠是爸爸和媽媽的寶貝。」
在被媽媽抱著時，快到她肩膀的霖霖把頭埋在她的懷裡，哽咽的說道：「媽媽，我不想長大……」
「傻孩子，長大了你才能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木晴勸慰道：「你不是還要考軍校？相當兵？不長大，以後怎麼去部隊呀？」
「只要能不讓我長大，我可以不去當兵。」
因為，長大后，霖霖才發現，這一切都變了。
……
生日宴會結束后，已經是很晚，霖霖站在院子里，目送著一個個前來為她慶祝的離開。
六神無主的她目光獃滯。
在看到夏正夕送那個女孩離開時，霖霖才發現，原來是學校里的校花陳嘉菲。
同樣是長的好，成績也好，這次去往英國的交換生，也包括她。
難怪，夏正夕要去英國，原來原因是這個。
「以後經常來玩奧。」霖霖故作很開心的表情，把提前準備的巧克力送到陳嘉菲的手上。
陳嘉菲嫩白的小臉全是紅暈，接過巧克力微微笑了下：「謝謝你，霖霖。」
「謝什麼呀，你跟我哥的關係，我是不會告訴爸媽的，心安了。」
說完，沖站在一旁的夏正夕說道：「快去送女朋友呀。」
霖霖挑高了眉，一雙大眼睛里全是戲謔的意思。
沒想到，夏正夕僅僅冷哼了聲，就牽著陳嘉菲的手離開。
望著他們的背影，霖霖緩緩垂下了眸，說不出的一種情愫在心間蔓延。
後來，霖霖才明白，這叫心痛……
*
那晚，霖霖獨自坐在鏡園的福榕樹下，懷裡抱著酸奶，喃喃自語道：「以後，酸奶你要跟我親了，因為我只有你了。」
眼角流下淚，從開始的壓抑，到最後，全數湧出。
為了不被家人發現，快速躲回房內，蒙上被子抽泣。
這就是夏正霖的16歲，一個認知男女之間關係，還有童話破滅的一年。
於是再第二天，她就決定，再也不過生日宴會。
～
後來，夏正夕就去了英國，在到機場的時候，霖霖找了肚子疼的借口。
刻意錯開了離別這一幕。
沒錯，直到夏正夕登機前，霖霖還躲在廁所里，耳朵里塞上耳機，聽著音樂。
待登機的時間過了以後，她才裝作若無其事的出現在家人面前。
「哎呀，哥哥都走了嗎？都怪我肚子太痛，沒跟哥哥說再見。」
木晴因為送正夕離開，情緒還很低落，擦了下眼淚，對霖霖說道：「沒關係的，等你爸安排好正夕，媽媽帶著你一起去英國看哥哥。」
「好呀好呀……」
這時候的霖霖才明白，原來自己說謊，真的可以那麼順。
因為，在以後的幾年裡，她都以各種借口，回絕了家人。
不去英國，也不看夏正夕。
*
夏正霖用學習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在高中后，埋頭苦學，並且不再封閉自己，開始像以前一樣，開朗的出現在任何人面前。
她聽媽媽的話，留起了長發，並且開始接受額外的禮儀培訓。
隨時隨地的提醒自己是夏家女兒，不能給爸爸臉上抹黑。
並且微信，qq都把夏正夕拉黑，除了一家人視頻的時候，她裝作很忙的樣子，叫聲哥哥后，就馬上離開。
所有跟夏正夕的交集，都中斷。
就連高考後，夏正夕回國，霖霖都提前定了去韓國的機票，說是約好了和同學一起去玩。
並且還故意說：「回國都不提前說，怪不了我，等我考完軍校后，再跟著爸媽一起去英國看你吧。」
總之，能用上，並且還不被察覺到的理由，夏正霖都用了個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