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命運的交集
咕嚕咕嚕，血池裡的鮮血還在繼續翻滾冒泡。籠中的人類都瞪大了眼睛，看著死靈法師死後對峙的夜精靈與白鹿，他們之中有不少是河谷鎮的居民，認出這頭渾身沒有一絲雜色的白鹿正是地之柱的自然之子化身。
「真是一次愉快的合作呢，伊索爾的使者。」和初遇時一樣，亞緹斯將右手覆於心臟之上，這次左手提著的不再是手弩，而是死靈法師的頭顱。躬身的同時，他的身影隱沒在大廳的陰影之中，很快消失不見。
林克擴大感知，遍尋不著夜精靈的氣息，確實離開了。他走到屍巫身邊，不知是修習了邪惡法術的緣故還是因為夜精靈刀刃上的劇毒，死去沒多久的身體迅速萎縮成乾屍，除了一個散發著少許魔法能量的布口袋，屍巫身上沒有任何具有價值的東西。
林克叼起口袋靠近木籠，沒有上鎖，困住這些人的是屍巫的魔法，他們被剛才的一幕給嚇呆，忘了施法者一死，法術就自動解除。
用鹿角頂開木門，林克朝還愣愣看著他的人們喊道，「你們還想在裡面呆多久？」
一語驚醒夢中人，大家爭先恐後地鑽出籠子，卻沒有一個人走出大廳。知他們是擔心外面還有亡靈，林克帶頭走進狹長的甬道。
雖然屍巫已經死去，但被邪惡的死亡魔法從長眠中喚醒的骷髏與死屍卻還在甬道里漫無目的地走動。清除掉這些擋在路上的低階亡靈，林克不敢再濫用技能，他只剩下兩個法術位了。
離開古老的墓穴，在久違的陽光下，不少人留下了喜悅的淚水。本著幫人幫到底的想法，林克將他們護送到河谷鎮。在城門盤查的衛兵老遠就看到了渾身散發著微微熒光的白鹿，疤臉隊長趕緊命人去請鎮長。
自然之子現身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很快就傳遍整個河谷鎮，鎮民、冒險者都匯聚到鎮西的廣場，環視一圈，看到岡薩雷斯的身影后，林克特意走到袁野身邊，在鎮長趕到之前變身游隼飛離。
「真酷~」袁野望著已經飛遠的青紫色鳥兒吹了聲口哨，一個低沉的嗓音從背後傳來。
「袁野。」
忽然被人叫出真名，袁野本能地回頭，卻看到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大叔，漆黑的鱗甲反射著七彩的光澤。
這叔叔真有錢……
感慨岡薩雷斯一身魔法裝備的同時，袁野也心懷警惕。
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林克的朋友，跟我走。」
袁野只猶豫了幾秒就跟著岡薩雷斯走了。他知道林克是女友的異母兄長，不過也僅限於知道她們關係很僵。不管怎麼說，能遇到熟人都讓在遊戲里被困了幾個月的袁野感到欣慰。
看清客房裡熟睡青年的臉，袁野發現那並非林克。謹慎的岡薩雷斯在沒有林克本人的同意下，沒有將他的身份說出，只告訴袁野能獲救完全是林克的幫忙。
「他人呢？」
「有事脫不開身，你還是先回現實，睡久了多身體不好，也不要讓家人擔心。」岡薩雷斯指著林克之前睡的那張的床，「守衛的事我和林克會負責。」
在幻境里待的確實夠久，袁野也沒多想，往床上一躺，很快就進入到沉睡狀態。岡薩雷斯在自己的床鋪坐下，閉目養神等待林克的返回。
變身加索斯化身的林克正在返回守護之地的途中，雖然沒有直接找到駐守河谷鎮的德魯伊失蹤與亡靈的直接關聯，但他還是覺得有必要把死靈法師這件事彙報給赫爾。
守護古樹的樹頂，鳥人正與一群德魯伊聚在一起商議著什麼，聽完彙報后，他給林克下了一個新命令——停止搜尋失蹤的德魯伊。
「為什麼？」林克很費解。雖然赫爾極其討厭人類，但對自然聯盟的成員絕不會見死不救，尤其他現在身為地之柱的代理守護者，對德魯伊更是附有管理與保護的職責。
「就在你離開的當天，我在北方邊界已經找到前去河谷鎮調查的那兩名德魯伊。」赫爾的表情是一貫的凝重，皺緊的眉頭說明他現在心情糟透了。
找到了卻不提結果……已經死了么？
林克察言觀色，沒有問兩名德魯伊的生死。
「作為黑暗眷屬的夜精靈也遭到亡靈的毒手，呵~這對自然聯盟來說可是好事啊。」赫爾話鋒一轉，談到主動進入地表的夜精靈，「你應該知道亡靈出現前，自然之子的宿敵是散播邪惡破壞次序的深淵惡魔，前兩次與亡靈的大戰，背後都有惡魔的影子。不死帝國在霜寒的帶領下迅速壯大，領地的擴張使得巫妖與惡魔之間原本就有的矛盾激化，如今的第三次對亡靈大戰惡魔並未參與，這也是地之柱將所有精銳都押到北方陣線的緣故。」
「你們就不怕惡魔是假意與亡靈決裂，暗地裡謀劃破壞地之柱的陰謀嗎？」林克覺得自然聯盟想的太簡單了，假裝翻臉暗地裡合謀對邪惡陣營來說根本算不得陰謀詭計。就算他們是真的決裂，也會因為利益而再次結盟。這一點，死板次序陣營就做不到。
「聯盟當然懷疑，可十年過去了，惡魔一直沒什麼動靜。就連深淵領主也是在你出現后才……」赫爾的嗓音戛然而止，他像忽然想到了什麼，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林克。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霜寒會親自來……哈哈哈，終於找到對付他的方法了！」
「終於找到對付他的方法是什麼意思？」神經質的笑聲讓林克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鳥人的眼神太恐怖了，不是恨不得生吞活剝，而是高興到極致的狂喜。
「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只需儘快提升自身實力就行。」赫爾避重就輕的跳過林克的提問。
切~不告訴我是，我去問伊瑞斯。話說……怎麼沒看見他？
「伊瑞斯呢？」
「走了。」
「走了？」
「他已經前往極西的寧靜海與族人匯合，去日落島。」
赫爾的回答讓林克當場愣住。
伊瑞斯確實不止一次提到過要離開中央大陸，他們在遊戲幻境里，算是永別了。
作為虛幻的遊戲世界里相處得最久，也是待自己最好的一個角色，林克沒有把伊瑞斯只當做普通的npc。對他而言，伊瑞斯是活著的，真實存在的，而不僅僅只是一則數據，詭夢裡的幻影。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用發乾的嗓音問道：「你說的儘快提升自身實力，該不會是讓我去北方前線……」
「胡思亂想些什麼！讓你去前線就是等於自殺。霜寒肯定已經布下了各種全套等你自投羅網呢。」惡狠狠的斥責林克，赫爾的視線在德魯伊里轉了一圈，最後點名了其中一位。
「賈法爾。」
應聲而出的是一頭黑狼，體格不及同伴健壯，但一雙透著機敏與睿智，這也是赫爾挑中他的原因，作為德魯伊活得最長久也是最了解這片區域的智者，最適合指導來自異界的新人。
「從今天起，你就是他的護衛，要不惜一切保護地之柱未來的守護者。」赫爾的嗓音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德魯伊們嘩然，賈法爾不僅是地之柱的留守人員中最年長者，也是座狼的領袖，居然指明他給還未通過試練的獲選者當護衛，是前所未有的先例啊。
黑色頭狼並沒有立刻應允，「您是讓我成為他的追隨者？」
「我需要你的智慧引導並協助他成長，伊瑞斯走後，這裡能勝任這個任務的，只有你。」
「這名人類獲選者有那麼重要？」黑狼的視線移向林克。
「他不僅僅是未來的地之柱守護者，更關係到戰爭的輸贏。」
聽到赫爾這麼說，黑狼起身，緩步走向林克，額頭騰起一道褐色的光芒沒入他的手背，伴隨著輕微刺痛，原本光潔的皮膚上浮起褐色的狼頭圖形。
這是契約嗎？
林克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湊齊三個伊索爾輔助技能獲得的額外能力——自然盟友，說明是可以召喚簽訂契約的自然生物。
黑狼的突然之舉在德魯伊當中引起一片嘩然，赫爾阻止不及，「賈法爾，你沒必要……」
「既然是重要的守護者，那麼成為他的追隨者也是必然。」黑狼的目光對上林克，有那麼一瞬，林克想到了伊瑞斯，但二者截然不同。精靈性格溫和，這頭狼眼神銳利，有著不輸赫爾的頑固。
「我的名字叫賈法爾，狼語為智者之意。」說話間，黑狼的身體發生變化，由野獸轉化為人，鬚髮皆黑，但面容卻是垂垂老者。
「呃……你好，我叫林克。」局促地抓抓頭，獨自一人慣了的林克很少遇到這種正經自我介紹的場面，感覺非常不適應。
「赫爾大人不派新的駐守德魯伊隨我們一起去河谷鎮嗎？」化身成人的賈法爾看向鳥人，「這次的突擊算是失敗了，短期內霜寒不會再冒然動手。」
赫爾嘆了聲氣，「我不是擔心宿靈殿，而是……」
「巫王的意圖很明顯，既要除掉未來的心頭大患，也要逼迫我們從北方撤軍。英格威王既然已前往寧靜海與族人匯合，北方陣線上的光耀兵團撤走也只是時間的問題。您有何打算？」
赫爾的目光『唰』一下看向林克，「這要取決於他的成長了。」
「我明白了。」賈法爾微微頷首，對林克問道：「您準備今天返回河谷鎮呢？還是在這裡留宿幾日？」
林克仔細想了想，還是決定當天返回。
守護之地除了低階亡靈就只有低階魔怪，隨著等級上升，它們已經不能滿足需求量越來越大的經驗值了。就連早上幹掉的那個死靈法師也……咦？
他忽然意識到殺掉死靈法師的是夜精靈亞緹斯，系統肯定不會把經驗算到自己頭上？這下虧大了。以後堅決不跟npc組隊!
遣退包括賈法爾在內的其他德魯伊，赫爾單獨留下林克，叮囑霜寒已經盯上他，以後不到危急關頭千萬不可隨意在人前顯露自然之子的身份。並且讓林克優先訓練箭術和其他不需要神恩發動的戰鬥技巧。
千言萬語都化作了一句為什麼？
「你不相信命運？一如你不相信神靈。」
忽然被赫爾這麼一問，林克不知該如何作答。
赫爾從伊瑞斯那裡得知了林克的脾性與喜好，包括他是個無神主義。
看在異界織命者的份上，赫爾不跟林克計較他的無神論，反正自然諸神不需要信徒的信仰來維持神格。反正林克因為尊敬自然被伊索爾選中，赫爾也不懷疑他的本質。只是眼下形勢嚴峻，自然聯盟在北方戰事吃緊，人類又總拖後腿，一旦科爾克公國被亡靈攻破，剩下的三大元素柱將直接暴露在亡靈面前。元素生物和魔法生物成長期極其緩慢，根本耗不起長年累月的消耗戰。眼下只有期盼伊索爾從異界尋來的新守護者，看他是否能承擔起『命運編織』這一頭銜。
如果真能擊破霜寒的不死之身，也就等於贏得了這場曠日持久的大戰。再不濟……他也能拖上一拖，前線傳回的戰報，不死帝國摧枯拉朽的攻勢停止了，時間恰好是霜寒突襲地之柱的那一晚。這絕不是巧合！
「你知道要如何殺死巫妖嗎？」
「破壞他的命匣？」既然有些設定與dnd類似，這個總沒錯，林克心想。
「即使是號稱放棄生命的巫妖也不可能超越神靈，成為真正的不朽，它們只是將靈魂的寄託由**改為別的物體。只要破壞了靈魂寄宿的命匣，也就等於終結了巫妖虛妄而違背法則的不死之術。但是，霜寒不同於其他巫妖，我們找不到它的命匣。」從赫爾恨恨的語調里不難聽出他對霜寒有多深惡痛絕，就連一向溫文爾雅的伊瑞斯一提到霜寒也是咬牙切齒。
林克認為肯定是霜寒作為死神的使徒殺掉太多的生命的緣故，「不是有預言術之類的法術嗎？」
「織命者不屬於埃德加，預言者根本就看不到它的命運織線，更別說找出命匣了。」赫爾的回答揭露了織命者真正的作用，尤其是對付其他神靈的神使時優勢明顯。
也就是說，其他神靈的神啟術對我無效么？這可是比多一個法術位還要強的隱藏能力啊。
林克總算找回身為『穿越者』的優勢了。
不過……織命者之間彼此可以看到嗎？所謂的命運的絲線？
「在神靈不得親自干預的法則之下，能戰勝織命者的，也只有織命者了。」赫爾將一個被布條捆綁的條狀物交給林克，「這是英格威王給你的臨別贈禮。」
解開布條，是被稱作風語的精靈弓，伊瑞斯的武器。
輕撫曾艷羨的華麗羽毛狀弓背，林克心裡五味雜陳。
連稱謂也變了，他當真離開了……
赫爾伸出手指在精靈長弓上一撫，華麗的樣式立時變成一根粗糙不起眼的普通長弓。
「風語是他的成名武器，不止惡魔亡靈認得，以你現在的能力帶著他遊歷只會招來災禍。什麼時候你的能力與我相當，這封印什麼時候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