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瓦奧萊特（三）
「嘿~那是不是你們剛才要找的人？」艾爾西拍了拍半精靈的肩膀，奧蘭多回頭一看，正是被近衛軍帶走的芬恩。
就算認定林克只要亮出身份就可以把芬恩解救出來，但……這也太快了點。
招手示意，待人靠近奧蘭多隻問了一句：「他呢？」
芬恩瞥了一眼半精靈左右兩邊的人，沒吱聲。
「就算你現在不說，過一會兒他們還是會通過其他渠道知道的。」知道少年在顧忌什麼，奧蘭多暗示身旁之人有的是辦法打探消息，說與不說，他們早晚會知道。
「他被城主留下吃晚飯了。」這話一出，不止是奧蘭多身邊的艾爾西與多德，就連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酒保也忍不住偷瞄了芬恩一眼。
奧蘭多放下酒杯，「究竟發生了事，衛兵為什麼要把你帶走？」
「我剛離開藏書區就被一隊全副武裝的守衛攔下，說是異界人必須登記身份。他們將我帶到一個很大的院子，只問了幾個問題，一個穿紫色衣服、看起來像主事者的男人讓士兵送我回藏書區。然後林克來了，他只說了一句話，就被自稱是城主的男人就邀請他吃完飯。」
「你怎麼知道他是城主？」奧蘭多不確定芬恩是否能分清城主與百夫長，通常出現在公眾面前的都是百夫長，像抓捕異界人這樣的小事是不會驚動西尼爾伯爵。
「能住在那麼大的城堡里，對凶神惡煞的衛兵下命令，除了城主我想不到會有誰有這麼大的權利，就連岡薩雷斯都沒有他那麼神氣。」芬恩對瑟維斯的印象尤其深刻，同為貴族，守望堡的貝法斯特大公態度就很隨和。
艾爾西和多德對視一眼。叫岡薩雷斯又和貴族沾邊的只有貝法斯特大公，不僅和貴族有來往，又拿著法師議會的邀請函，那人究竟什麼來頭？
奧蘭多乾咳一聲，示意芬恩靠近些，「以後在公共場合。不要隨便把貴族的名字掛在嘴上。」
艾爾西勾住半精靈的肩膀，「你還不打算是你告訴我們，你那位朋友的身份嗎？」
多德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透露著同樣的訊息，對林克的來歷非常感興趣。
這可不是適合談話的地方，奧蘭多起身，在台上放下一枚金幣。除了酒錢，剩餘都是給酒保的封口費。
將好奇地到處亂瞄的少年帶出酒館，奧蘭多問林克有沒有後續的安排。
「只說讓我找你。」就算林克交代。芬恩也會來找奧蘭多，他已經意識到這座城市並不像外表那麼絢麗奢華。
通過救人一事看出芬恩的重要性，奧蘭多帶著他前往龍蛇混雜的工匠區。
對此，艾爾西和多德都竭力反對。
要是這小子在工匠區出了意外，不是正好可以給早想來次大清洗的**師安德魯提供機會嗎？
奧蘭多眼神里透著讓人看不懂的光芒，「安德魯沒空管工匠區，法師們的好日子到頭了。」
艾爾西和多德面面相覷，這是喝高了。從人類崛起至今。王權數度更替，霍恩海姆的地位也從未動搖過。
知道他們以為自己喝多了說胡話。奧蘭多不以為意。
自然之子本就神秘，亡靈入侵之後又銷聲匿跡多年，如今的人類早已忘了這個名詞代表的意義，不是德魯伊的首領也不是會變人的魔法生物，是第一代神使，更是魔法的發明者。
與奧蘭多有著相同念頭的還有瓦奧萊特的城主。考慮到林克自然之子的身份，瑟維斯特地叮囑廚子不要上肉食，盡量以植物瓜果為主菜。
說是晚宴，其實也就只有城主瑟維斯，百夫長弗恩。以及林克三人就餐。席間，主人和客人都一言不發，百夫長在這樣尷尬的氣氛中食如嚼蠟。
等到飯差不多快吃完，瑟維斯總算出聲了：「閣下到瓦奧萊特是想借傳送門去霍恩海姆？」
「這裡是距離格蘭瑟姆最近的傳送點。」
「如果只是對法術書感興趣，這裡的藏書區完全可以滿足你，一旦進入羅蕾萊的結界，想離開可就難了。」
林克放下餐叉。
能直呼神名的除了信徒就只有神靈，瑟維斯身上沒有半點元素波動，又是政客，所信仰的只會是那一位，為防止對話內容外泄，布雷在藉助信徒與自己對話時都採取精神感應的方式，他居然就這麼說了出來，而且是在有第三人在場的情況……
「不愧是號稱連神也能欺騙的陰謀結界，我一點也沒覺察到呢。」
弗恩剛喝進去的一口酒差點噴出來，神臨？！
啪啪啪——
瑟維斯鼓掌，「難怪能破壞霜寒的命匣，他藏得如此隱秘，我都沒想到有人能破解。」
沒有否定，真是馬利克！
林克盡量維持平穩的呼吸和心跳，最近是怎麼回事？神臨都扎堆下界，算上只有神諭的艾芙佳，他已經有和六位神靈面對面交流過。
馬利克與希克斯一向是孟不離焦，難道死神還沒死心，讓陰影之神來當說客？又或者……是來殺我的？還是又想了什麼邪惡歹毒的計謀？
林克拿不準馬利克的意圖，有陰謀結界，沒準可以犧牲一個無關緊要的信徒，在加索斯毫無覺察的情況下把自己幹掉。
「希克斯確實要求我幫忙解決你這個讓他吃癟的麻煩，不過我認為你活著更有價值。」靠在椅背上，一手支著下巴，面露微笑的人類青年有種說不出的古怪，給人予慵懶感的同時又會產生莫名的危險，就好像隨時會撲上來撕碎人的野獸。
弗恩保持筆直的坐姿，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他跟隨伯爵多年，熟知他性格與習慣，怎麼偽裝也做不出這樣的氣質。真的是神臨嗎？為何沒有半點威壓？也感覺不到神力？
附身瑟維斯的馬利克帶來了比布雷還讓林克震驚的情報，「自將諸神流放。初代又再次行動了，四柱切斷生命之流，阻斷精神力向天上界傳送。」
林克蹭地站了起來，生命之流是什麼他不知道，但精神力如果無法傳達給諸神，不就意味著……
「沒錯。諸神再也獲得來自信徒的信仰。」
深吸一口氣，林克努力平復內心的驚愕，馬利克不會在這件事上說謊，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諸神接二連三的現身。
維繫諸神與信徒之間的是神力，吸收信徒的信仰再將之轉化為自身的力量又賜予給信徒，一旦這種關係鏈斷掉，神靈的地位就變得岌岌可危。初代們既然有這麼厲害的辦法，為什麼一開始不拿出來？還有，馬利克親自見我又有什麼目的？
林克驀地意識到。弗朗切斯卡來見自己可能不僅是傳達神諭那麼簡單。他已經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晨曦之神似乎說了什麼，但他完全想不起來，關於談話的內容也是一片空白。
阻斷生命之流應該是發生在和弗朗切斯卡見面之後，所以布雷將芬恩選做信徒可以躲避神靈的預言術，艾芙佳沒有織命者，不能直接告訴奧蘭多接近我的目的。而馬利克他有陰謀結界，既不需要織命者。也不用在語言上遮遮掩掩。
「布雷要取代羅蕾萊，陰影之神。你想要什麼？」知道了這些神靈的行為，林克不想對他們使用尊稱。
「我要跟希克斯拆夥。」馬利克的回答出乎林克的預料，他想了很多，唯獨沒想到會是這個。
「為什麼？」
馬利克攤手，一副無奈的表情：「他做的太過了。初代可以容忍神靈之間相互傾軋，卻不會容忍他破壞世界。這道理就跟國王可以坐視貴族之間為了利益小打小鬧。但絕不允許貴族之間的爭鬥動搖國家根本，這樣解釋，你能明白？」
確實，林克能理解為什麼初代要阻斷信仰。
死神是靠著汲取人類對死亡的恐懼與絕望迅速壯大，一旦這些負面能量無法傳達給希克斯。水之柱也就不用再繼續受到腐蝕，說不定……地之柱也可以回復正常。等等……馬利克說四柱，現在還維持正常的不就只有風與火之柱嗎？已經被侵蝕的水之柱和地之柱又怎麼會加入封閉的行動？
「自然之子在物質界是柱的化身，晨曦是用你身上四元素的力量啟動數千年前就制定好的計劃。」看出林克的疑惑，馬利克站起身朝他一步步靠近，「人類的命運，由人類決定，這也是四元素對人類的最終裁決。」
林克盯著一步之遙的馬利克，「既然如此，為何諸神仍要干預人類的命運？」
「呵~他們可沒說不允許我們干預，更何況初代現在忙於阻斷生命之流，沒空管。」
所以諸神才會肆無忌憚地頻繁下界？法則呢？
「你一定在想，為什麼法則對諸神無效？」馬利克一語道破林克的心思，「因為率先違反法則的是初代啊。扭曲時間與空間，流放支撐世界的諸神，現在又切斷生命之流，所以他們先遭到法則的懲罰。好了，回歸正題，我與希克斯結盟是為了獲得更多的利益，既然他快完蛋了，我自然不能跟他一條道走到黑。」
好啊，繼羅蕾萊之後，連馬利克也要反水了，林克對擊敗死神又增加了一些信心。不過，話說了這麼多，他還是不知道馬利克確切的目標，『拆夥』涵蓋的範圍太廣。如果說佈雷的意圖是取代羅蕾萊，那馬利克想取代誰呢？黑夜？不……莉斯是陣營之首又是初代神靈，他應該還不至於這麼膽大包天。可如果不是黑夜，那他還想取代誰？
「我的信徒以人類居多，如果人類都完蛋了，我也會輸掉神權之爭。」馬利克倒是毫不避諱，直言人類與自己的利益緊緊綁在一起。
林克心中一凜，馬利克的信徒除了盜賊、刺客、吟遊詩人等上不了檯面的職業，更多的是政客，難道他要扶持這個城主或是其背後的埃松家族？
「不不不，我要的不是單一的某個家族或一小群人的信仰。局勢越亂，對我才越有利。」
馬利克的話把林克搞糊塗了，不能獲得信仰，他要信徒有什麼用？
「你以為初代能阻斷生命之流多久呢？我剛才說了，這是四元素對人類的最終判決，如果在這個期間內，人類不能擊敗以霜寒為首的不死帝國，那麼初代會親自動手，將人類這個物種從埃德加徹底的抹去。我就是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場面，才冒險與你做交易的。就算是異世界來的自然之子，你也是人類，不會想看到這樣的事發生？」
林克抿著唇，揣摩馬利克這段話有幾分可信度。
初代神靈會真會消滅人類？就算沒有人類，死神還可以把同樣的套路用在其他物種身上，難道初代也要一一殺光嗎？
「物種可以重新造，這就是神靈的思維，初代們要保全的是星球，而非某個特定的物種。」
這句話讓林克下了決心，「說你的條件。」
「我需要你保證，在擊潰不死帝國之前保持人類聯合王國的分裂狀態，這條件不過分，基本上也就是維持現狀，或者擴大人類貴族之間的不和。」
林克仔細斟酌，對自己，對岡薩雷斯似乎都沒什麼壞處，反正各諸侯間也鬧騰了這麼多年。
「好，我以自然之子的名義保證。」
「合作愉快。」
在讓人渾身直冒雞皮疙瘩的笑聲聲中，馬利克的附身結束了。
意識恢復過來的瑟維斯打了個冷顫，發現自己居然站在林克身旁，他怎麼不記得自己有起身走過來，怎麼回事？再看百夫長，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沒法從弗恩那裡得到有用的信息，瑟維斯不禁在心中罵道，這木頭，每次一到關鍵時刻就派不上用場！
林克對夾陷於惱怒與尷尬的貴族提出想在瓦奧萊特多待一段時間，希望瑟維斯能幫忙掩飾，不要讓霍恩海姆發現他已經到了衛星城。
一聽這個要求，瑟維斯滿口答應，他正愁沒辦法留人呢。
送走林克，瑟維斯問弗恩宴席上發生了什麼。
百夫長神情古怪，以忘了回答。
聯想見到林克時腦海里出現的聲音，瑟維斯捂住嘴，如果是神臨，那麼談話的內容就不是他可以過問的，既然自然之子願意留下，他還有機會弄清霍恩海姆是否要放棄中立，與聯合王國共同抗擊亡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