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地神殿
瑟維斯總覺得林克做事不按理出牌，沒法跟上他的思維，可這一回，他終於找到了熟悉的感覺。較之上次同盟，這次更明顯，濃濃的陰謀算計的感覺，出身於貴族世家的他對此再熟悉不過。
因為自然之子這層身份，瑟維斯並未往這方面考慮，可看到象徵盟友身份的戒指，他頓悟了。馬利克的神職是陰謀與隱秘，林克既與他是盟友，必然能借用到馬利克的陰謀結界與詭言術。
難怪我上次會那麼輕易地就相信，這麼淺顯的道理，身為馬利克信徒的我竟然看不穿……
其實林克一開始也沒考慮過在瓦奧萊特設立神殿，沃蘭是因為他從亡靈手中挽救了全城百姓的性命，克倫伯格地處大陸最東，地理位置相對封閉，民風淳樸，比較容易接受自然教派。瓦奧萊特則不同，作為霍恩海姆曾經的衛星城，這裡完全就是魔法神的屬地，即使是城內的人以匠人居多，沒有信仰，他們也很難接受一個新建教派，更別提還要遵守諸多繁瑣限制的條規。
再說了，德魯伊與霍恩海姆交惡已久，很難和急功近利又自私的人類和平相處，這裡地處戰地前沿，就算要設神殿，戰神弗拉傑德或光明之神伊利亞斯都更容易被接受。
可當林克鬼使神差地想到了用神殿作為借口后，他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點子。
有了神殿的庇護，流民們又何必捨近求遠跑去克倫伯格？還可以把這當做一個信號釋放出去，加入反亡靈同盟就可以獲准建立神殿。通過信仰柱就能凈化被腐蝕的土地，比一些沒什麼庇佑的神靈實用多了。
【你怎麼能有這種市儈的想法。】曾是神靈的羅蕾萊斥責林克竟然把信仰當做買賣，這種不純粹的信仰也沒有多大意義。
【人類之所以信仰神靈，是渴望獲得庇佑保護。神靈收走信仰降下賜福，這事本身就是一種交易，又何必說得多清高。】林克對神靈本就沒有多少敬意，在他看來，所謂的神靈也只不過是掌握了更強力量的精神體，還沒有超脫出生與死的界限。神與人類的關係就好比，農戶與雞群，神靈提供食物和安全疑的住所，也只是因為雞群能生產神靈所需的『蛋』。[
【唉……說不過你。】羅蕾萊心知肚明。人類和神靈確實是各取所需，便不再與林克辯駁這個問題。
瑟維斯如今的身家性命已經和瓦奧萊特捆綁在一起，「只要能保住他的地位和性命，我願意加……」
話才說了一半就被林克的眼神給止住，將手指放在唇上，「噓~可別一時衝動，說出對自己不利的話來。我並沒有要求城主更改信仰，我需要的是你放話出去，主動要求在瓦奧萊特興建自然神殿，這樣就能兵不血刃地遏制住貴族們搶奪瓦奧萊特的年頭。」
有這麼容易嗎？瑟維斯表示懷疑。一座神殿有這麼大的威力？柱不是不能直接動用自己的力量干涉物質界嗎？怎麼……
「是啊，柱是不可以，所以才需要自然之子。」
看著林克笑眯眯的表情，瑟維斯恍然大悟。
「這不會違背自然之子的戒律嗎？」
「柱同意我創建教派吸，身為使徒，我自然也有義務保護柱的信徒。」
瑟維斯擦去額頭密布的汗珠，但願事情真如林克所說，迎刃而解。
會談一結束，林克就在會客廳外見到了已經洗漱過並享用過早餐的多伊爾和阿麗西娜。
知道談的是要緊事。多伊爾也不再像剛開始那樣總是插嘴打斷林克的思緒。
「談的怎麼樣了？」阿麗西娜本不想插手貴族的事務。可看一旁的多伊爾表情多變，知她肯定是通過心靈相同得知了林克的想法。便起了好奇之心，以為事情很棘手呢。
「我已經想到了解決之策，就看貴族那邊怎麼應對了。大神官是打算在這裡留住幾日呢。還是即刻啟程返回新都？」林克確實有先讓多伊爾去打頭陣的想法，可如果大神官在，怕遭到她的反對。
【不會的，我如今已不算晨曦教派的信徒，她不會幹涉我的行為。】多伊爾迫不及待的想證明自己不是累贅，哪怕是會違反了她此前所接受的教育也在所不惜。
【她當然不會幹涉你，她會指責我。】林克不急於下結論，還是等公告貼出后看成效吧。但願這一招可以震懾住那些想乘火打劫的貴族，如果遇上執迷不悟的……到時再說吧。[
阿麗西娜點點頭，她相信以林克的能耐，對付一些小貴族應該是手到擒來，「大主祭命我在這裡等候交接。」
「嗯？」交接一詞引起了林克的注意。
瓦奧萊特不屬晨曦的教區，這個交接……莫非是指對多伊爾的監視？
當即，他的臉也陰沉下來。
「我以為監護一職已由我代替了。」
聽懂林克意思的多伊爾臉色也陡然一變。
阿麗西娜嘆了口氣，「雖然信仰已經恢復了，可柱與晨曦的交易依然有效呢。地之柱能支撐到現在，可不僅僅是風之柱的功勞，晨曦也出了不少的力。」
林克面露訝色，柱和晨曦的交易在信仰之力恢復后仍算數？為何加索斯隻字不提？而且，這交易的條件又是什麼？上次和弗朗切斯卡會面時他也沒交代。
「這與交接有什麼關係？」
「晨曦也沒有告知我們，他與柱的交易內容，所以需要在你身邊備一個能傳達晨曦意願的信徒。監視多伊爾只是順道，畢竟她封印已破，就算有你保證，也難免會出什麼狀況。晨曦在親自下封印的時候，不是已經告誡過你，一旦封印再次破除，他會親自動手嗎？」
「我沒忘。」
「沒必要心懷戒備。來的是熟人，不會對她不利……」阿麗西娜忽然一頓，隨即苦笑，「我也不能保證他會否對多伊爾不利，那人的性格太過固執。大主祭還特意叮囑我，此番派他外出，也是有歷練一番的意思。我主動告知，就是希望你不要誤解。」
多伊爾倒抽一口冷氣，「是老師嗎？」
阿麗西娜點點頭。多伊爾臉色瞬間刷白，就好像一個做錯了事懼怕見到家長的孩子，眼神和表情都充滿了畏懼。
「老師？」多伊爾異常的舉動讓林克倍感奇怪，只是老師而已，有必要這麼畏懼嗎？
「她的劍術導師，黎明騎士的副團長，是大主祭欽定的團長接班人，論是能力還是品行都極其優秀，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固執到有些偏激的個性。」
聽描敘，應該是嚴厲過頭的性格。恰好也是我最討厭的一類人……林克在心裡腹誹，【你很怕他？】
多伊爾打了個哆嗦，還是惴惴不安的樣子。
林克也不想逼迫她說，將話題轉到他已經和瑟維斯達成意向，在瓦奧萊特修建地神殿。
大神官的反應很平淡，只是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瓦奧萊特情況特殊，不但地處三個諸侯領交界處，作為霍恩海姆曾經的衛星城，魔法神對這裡的影響根深蒂固。換了任何一個神靈。恐怕也是一時間難以爭取到信徒。所以她才沒動過要在這座剛獨立的城市裡建立晨曦神殿的想法。
就算柱是不依靠信仰存活的神靈，沒有信徒又有什麼意義……等等！信徒、神殿……
阿麗西娜忽然想明白林克的用以了。堅持在這個環境複雜的城市裡建立自然神殿，是為了將瓦奧萊特納入自己的保護範圍。
自然之子確實有不得干預物種內部事宜的戒律，可創建教派是柱剛交給林克的任務。他可以打著保護信徒的名義來對抗任何想染指這座城市的貴族以及外來勢力。而且……通過這兩個月的相處，阿麗西娜認為林克不會只準備一手方案，除了他自身以外，應該還有別的應對之策。
在庭院里和大神官聊了這麼久，林克總算等到蓋有城主印章的公文。弗恩親自率隊去位於外城的公告欄張貼新鮮出爐的告示，為了讓選中瓦奧萊特作為自然神殿的消息更具真實性，林克要與他們一同前往。他讓多伊爾以保護瑟維斯的名義留在了城主府，卻把賈法爾給帶走了。
對此，多伊爾很不高興。她和座狼完全不對盤，同為使魔，多伊爾覺得自己比賈法爾有用多了，那個討厭的傢伙要不是德魯伊的話，早被林克解除契約了。違背主人意願擅自行動的使魔，跟背叛有什麼區別，尤其她的封印鬆動還是跟那傢伙有關，一想到這個，多伊爾的怒氣就蹭蹭蹭直竄。
才走出城主府邸，林克就看到了守候在大門外的冒險公會的分部負責人，尤達。
他剛迎上來，還沒張口，林克搶在尤達前頭說話，「我有要事，等辦完了再談。」
尤達奈閉上嘴，既然林克都說是要事了，他也只能將工會的事暫且擱到一邊，不過他可不打算在工會等人，尾隨著一起去到外城。
看到身為城主心腹的百夫長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來到公告欄，立刻有好事者圍了上去。
身穿便服的林克引起了圍觀者的注意，異界人的樣貌以及黑髮黑眼，都像極了傳聞中的自然之子。
人們竊竊私語，討論這個跟隨衛兵一同出現的年輕人會不會就是早晨在城市上空出現的巨型風隼？但沒有敢開口向林克證實他的身份。
很快，公告便釘好了，眾人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過去。在這種戰亂年代，除了貴族和教會之外，能讀書識字的人少之又少，人們都翹首以盼，等著張貼公告的百夫長念出上面所寫內容。
「公告，本人以城主身份宣布，自即日起，在瓦奧萊特興建自然神殿用以供奉地之柱。已決定選址於城郊的樹人之森。」弗恩扯著嗓門，將公告的內容念了兩遍。
消息一出，全城嘩然。要在瓦奧萊特建立自然神殿？！
看公告貼好，林克一言不發地朝城外走去，有些人跟了上去，想親眼驗證這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自然之子？
來到樹人組成的森林。林克將雙手按在地面上，把自己的意念向四周擴散。
【我是自然之子林克，奉柱神加索斯之命創建自然教派，將此地選為供奉地之柱的信仰之殿。】
平常一動不動的樹人們紛紛行動起來，將自己的根須從土中拔出，林克身邊立刻清空出一塊凈地。
這一幕立刻引發了比此前宣布公告還要大的聲浪，整個市場區的人全都涌了過去。
「那人果然是自然之子！」
「後面的別擠啊！」
「你們有沒有感覺到地面似乎在震動？」
「不是錯覺，真的在震動！」
隨著地表的震動越來越強，擁擠的人群轟然散開。
林克雙手所撫的地面隆起一個石質台基。最上面的是一尊白色的鹿形雕塑，這是他以元素操控制作的祭壇，雖然過於簡單，但柱是自然之神，不需要花哨的裝飾與宏大的建築來烘託身份。
「賈法爾。」林克呼喚座狼，一直安靜蹲在他身後的賈法爾走上前。
「你是地之柱的德魯伊，這裡就由你暫時監管。」
接到命令的座狼化身為人，變成一個鬚髮花白的老者，比起林克在遊戲幻境里見到的那一個複製品，年歲更老些。
親眼目睹狼變成人。圍觀的人群里發出一陣驚呼。有膽子大的甚至直接跑上前來，問成為信徒有什麼好處？
賈法爾面露不悅，林克倒是耐著性子解釋起自然教派的教義。不同於其他神靈，柱是不會回應信徒的願望，所有的信仰都會用於凈化被亡靈腐蝕的土地，消除狂暴化的野獸。心靈虔誠者，可以獲得德魯伊的宿靈賜福，偽信者得不到任何好處。
一些土地受到污染法再耕種的農戶當即表示要入教，這些祖輩都是農民的平民不識字。也沒有栽種糧食以外的技藝。他們只能寄望於柱能凈化被腐蝕的土地，讓他們重返家園。
「我不建議各位回到缺乏保護的小村莊。那裡不僅有遊盪的亡靈，更有比亡靈還可恨的匪徒，柱的庇佑可以阻擋亡靈。卻法阻擋內心陰暗的惡人。留在大城市的存活率要高得多，至於你們擔心的食宿問題，城主會替你們一一解決的。瓦奧萊特四周都是一望際的平原，只要諸位誠信祈禱，柱會將你們虔誠的意念轉化為神力注入土地，以凈化亡靈的腐毒。」
關於新建立的自然教派大家或多或少都聽說過，可誰也沒真正親眼目睹過，觀望著居多，加入的只是很少一部分。
但這已經足夠了，林克要的只是一個有信徒的神殿。
賈法爾是經歷過宿靈殿的德魯伊，對主持儀式並不陌生，林克將現場交給他，就朝公告欄走去。不想去前面擁擠的人群，尤達一直站在這裡等，看到林克走過來趕忙揮手致意。
以為他要談的是自從離開后沒時間製作的魔法道具，林克簡單的解釋離開瓦奧萊特后，路上各種狀況不斷，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製作魔法道具。
尤達連連擺手，稱自己並不是要談魔法道具的事。
這就讓林克奇怪了，他與工會的交易僅限於魔法道具與偽造身份，如今已沒有必要再使用遊俠梅爾維爾的身份，尤達想談什麼？該不會是那個狡猾如狐的會長看他現在混出點名頭，又想做新的交易了？
尤達壓低嗓音，「有個人想見你。」
人？林克皺起眉頭，他以為是布里奇。正猶豫要不要見，似乎是猜到林克的意思，尤達又說了一句。
「不是會長。」
哦……通過工會做中介么，林克的好奇心被激了起來。
返回位於內城的工會所在地，原本冷冷清清的大廳里或坐或站著一群人，他們都身著帶有兜帽的斗篷，看到林克的進入，全都轉過頭，並站起身來。
其中一人褪下兜帽，露出一張有一面之緣的面容，林克記得他叫貝洛克，是布里奇身邊的道具大師，一個混有夜精靈血統的半精靈。
這個『人』也太多了點吧……
林克倒不是認為這些人想對他怎麼樣，只是貝洛克畢竟是在馬利克的授意下特意製作的混血，目的是混入人類社會竊取情報，克勞迪婭的事曝光后，其他的半精靈想必也混不下去了。
他有點明白為什麼會在瓦奧萊特見到貝洛克了，這座城現在是自製狀態，瑟維斯忙著如何應對貴族的攻擊，暇顧忌被工會偷渡進來的半精靈。
「這裡的都是？」
尤達先是一愣，隨後才反應過來，練練點頭，「是的，他們都是夜精靈的混血。」
「特地把我找來，有什麼事嗎？」
貝洛克朝林克鞠了一躬，提出了想要入住瓦奧萊特的願望，馬利克轉換陣營以後，他們這批為了打入人類各個階層而特意培養的混血也就失去了作用，加之現在馬利克已經放棄了夜精靈的信眾，他們這群身份特殊的半精靈也變得沒有容身之所。人類排斥他們，族群也不需要他們，抱著試一試的念頭，貝洛克在布里奇的建議下，帶著其他同胞來到瓦奧萊特。正巧，昨天晚上才抵達，今天林克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