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家?我以為十四年前已經不是了。
101家?我以為十四年前已經不是了。
三年了,回國三年,第一次踏進君宅,這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下午君宅管家打來電話告訴他君文商舊疾突發,卧床不起,家庭醫生說恐怕沒有多少時日,想要他趕回來一趟。
父親終究是父親,血濃於水,哪怕再不想見他終究是父親。沒有多想,便讓習謙訂了來A市的機票,直到現在看到好端端坐在客廳侃侃而談的人,他才知道原來這是個騙局,就算是他君臣也有中計的時候。
「阿臣!」熟悉的女聲帶著絲絲興奮的味道傳進耳中,淡淡的眸子環視一周,才發現除了君文商外還有林家父女。
上一秒還在跟林瀚聊天的君文商看到來人,這才收回目光「君臣,這是你林伯父和他的獨女林瑤。」話語間沒有絲毫病痛的意思,面色紅潤看起來身體好極了。
相識多年,這樣的介紹不覺得多此一舉嗎?
簡直,可笑。
君臣冷冷勾唇「呵。」用這種方式逼他回君宅「管家跟我說的可不是這樣。」利眸掃向站在一旁的管家,眸間閃過一絲不悅。
「少爺……我……」管家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君文商抬手打斷了,一派威嚴強勢的做法「是我讓他那麼說的。」不然怎麼可能回來!
君臣站在原地,右手臂彎里是墨色的大衣,左手裡是一把合起來的黑色雨傘,因為走的太急,外面的雨雪還是微微打濕了襯衫肩頭。
「阿臣,外面很冷吧?」林瑤拿起桌上煮好的薑茶朝君臣走去「喝了它,能暖和一點。」
中午和父親來君家做客,君文商說會想辦法把君臣叫回來,沒想到他真的回來了,這是那次別墅爭吵后第一次看到他,依舊是一臉冰冷,貴氣逼人,清冷的模樣依舊是她愛的樣子。
君臣站在原地,抿了抿唇,眸間閃過一絲薄涼,冷冷嘲諷一笑,轉身就朝外面走去。
「站住!」檀木拐杖重重敲擊地面,一隻木質茶杯應聲擦耳飛過,耳廓處多了一絲灼燒的疼痛,渾厚的聲音全是怒意「這是你家!多待一會兒能要你命是嗎?!」就這麼不願意踏進君宅?
男人微微側身,眸間一片薄涼,冰冷的目光打在身上,寒冷至極「家?」輕笑一聲「我以為十四年前已經不是了。」自從母親過世之後,這個家哪裡還是他君臣的家?
不夾雜絲毫感情的一句話,自己的兒子做父親的又怎麼會不知道他話里的意思?就這樣引來君文商濃濃怒火,握著拐杖的右手微微顫抖著壓抑,半晌才開口「關於你母親的事情我不想跟你多說,今天讓你回來是因為別的事情。」
君臣半垂著眸子,墨色的雙眸里閃過一絲壓抑的痛楚,而後抬頭看向客廳里的眾人「我不同意。」四個字,風輕雲淡。
君文商話還未說出口,便是拒絕,表明態度,叫人無可奈何。
一時間大廳里的氣氛壓抑到極致,彷彿寒冬之時冰凍空氣,除了淺淺的呼吸聲外再無其他聲響。
「哎呀,君伯父。」林瑤放下手裡的薑湯上前「阿臣剛回來,外面肯定很冷,先讓他上樓換件衣服吧?」適時走出來打圓場,笑容恰到好處,一幅世家小姐該有的優雅從容。
彼時,一直以來冷眼旁觀的林瀚放下手裡的茶杯「孩子剛回來,先不要說這些。」
「哼!」君文商看著站在原地的君臣冷哼一聲,並不理會林瑤和林瀚的話「今天叫你回來,你知道是為什麼,這事由不得你自己說願不願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既然是我君文商的兒子就該知道自己要怎麼做。」
「呵。」君臣抬眸冷笑出聲,眸間冷寂之色蔓延開來「所以,我母親也是這樣的存在嗎?」
母親,又是母親,這都過了多少年了,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麼?
「你們的事情你們定,我的事情我自己來辦。」我若是不願意,你們又能奈我如何?
換言之,你們定下了,到時我依舊不願意,難堪的是你們而不是我君臣。
「以後找我回來,尋個其他的借口恐怕才會奏效。」君宅,恐怕要他回來更難了吧?「這件事,我一直都說的很清楚,無論是林伯父還是林小姐。」
「至於您。」君臣腳尖一旋,目光打在君文商的方向「將自己的清賬還完再說吧。」話音剛落,男人挺拔修長的身影朝門外走去,外面的天氣愈發陰冷,就像他此刻的心,寒冷至極。
「你!」君文商猛地起身,血壓上來一陣眩暈,真是氣死他了,這種話都能當著外人面說出來……
雖說情|人和私|生子這種事情在他們這樣的家庭里並不少見,可是當著外人的面捅破這層關係,無論如何都是有些不妥的,今天君臣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話,又何曾將他這個做父親的放在眼裡?
一時間搖搖欲墜的蒼老身影,微微有些佝僂,像是輕輕觸碰就會摔倒一樣。
「老爺!」一聲驚呼間林瑤收回目光,就看到君文商微顫的身子,一手覆在胸口處喘著粗氣一旁的管家也趕忙過來拿出降壓藥給他服下,傭人扶住他做到沙發上。
林瑤緩緩回神,手指微扣。
很早之前聽說君臣母親在世的時候曾經因為一對母子的存在曾經和君文商鬧過離婚,君文商顧及家族利益沒有同意,這一說法從未得到證實,今天發生的事情恐怕佐證了多年前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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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的A市褪去白晝的忙碌,在雨幕下霓虹燈盞依舊繁華,絢爛。
冰冷的雨水順著道路兩旁的樹枝向下滑落不斷嘀嗒,濺出一個個小水坑,透明色的雪薄薄的落了一層,映襯得這樣的天氣愈發寒冷。
黑色的流線型車子在山腰處極速轉彎,車輪和地面摩擦,山間公路上蓄積的水被悉數濺起,最終車子停在了一處公墓旁。
「君少爺來了?」守墓人走出小房子,手裡還拿著夜裡巡查時候用的強光手電筒,朝來人打招呼。
君臣頓了頓腳步,微微頷首朝墓地稍高處走去,雨夾雪還在下,黑色的皮鞋踩在石磚鋪就的台階上,。
守墓人仰首望向天空好像還有愈來愈大的趨勢「君少爺不帶把傘嗎?」話音剛落,墨色身影已然遠去,像是沒有聽到他的囑咐。
不知道已經多少次來到這處陰冷的地方了,也不知道上一次來是多久之前了,時間過得真快,已經快十五年了。
多年之後,沒想到再次趕來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媽,我來看你了。」平淡的聲音沒有起伏,可是仔細聽來多了一絲壓抑的痛楚。
如玉修長的手指撫過墓碑上的照片,依舊還是記憶中年輕動人的模樣。
記得十五年前那個中午,陽光正好,溫熱的太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坐在太妃椅上的女人身上。
「阿臣。」溫柔的輕聲呼喚攜著一位母親對兒子的濃濃愛意「這學期完了,媽送你去國外,好嗎?」
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問題,當時還在上高中的君臣沒有回答,可是最後他想要回答了,那個提問的人卻已經不在了,等再度回家的時候,管家告訴他母親已經走了。
沒有預兆,甚至沒有屍骨。
十五歲的少年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麼要送他去國外,沒有來得及問為什麼父親待我們母子愈發疏遠,沒有來得及問為什麼您的身體每況日下,那個唯一能夠回答他問題的人卻已經走遠。
「為什麼?」雨幕中,夜色里,深埋心底多年的問題終於出口,回答他的只有山間冷風呼嘯,雨水飄零再無其他。
一句話,三個字,為什麼?恐怕簡簡單單的幾個答案需要他用幾十年去尋找吧。
半晌,唇角勾出一絲自嘲的笑意,問題的答案他會永停歇直至尋到,母親的死因撲朔迷離,太多蹊蹺,太多說不通,他放不下,想不通。
君臣緩緩蹲下身子,將墓碑前散落的雜草和早已枯萎的花撿拾在一起,她生前最喜歡乾淨的,哪怕去世了恐怕也見不得一點髒亂吧。
對不起,這麼多年,沒有回來,媽您不會怪我吧?
應該不會的,她的性格那麼好,那麼溫婉的一個人,又怎會去在意這些?
可是,他卻依舊這般內疚。
雨越下越大,打濕了身上的衣服,細碎的雨滴順著碎發向下滑落,冰冷的雨幕里,心臟位置的冰冷比雨水的冷意更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