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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南召受阻

  鑒於各項策略的啟動還需要時間,林純鴻又返回了河南。河南目前亂成一團,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羅汝才等賊寇在官兵的追襲下,不敢在平原立足,一直竄入到盧氏縣山區。沒想到在盧氏山區卻因禍得福,吸收了三萬餘礦盜,聲勢大振,大有南下攻略南陽,威脅襄陽府之勢。 

  河南巡撫玄默火燒眉毛,立即嚴令荊州軍在五日內趕赴南召駐紮,嚴防賊寇荼毒南陽。南召縣位於豫西南,北靠伏牛山,南臨宛襄平原,古有「北扼洛陽、南控荊襄咽喉」之稱,乃兵家必爭之地。 

  林純鴻接到玄默的命令后,大笑道:「這玄默糊塗了半輩子,這一刻總算清醒了!」笑完,立即下令道:「四個車步營和驃騎營輕裝前進,務必在三日內抵達南召縣城。霹靂營與預備營押送輜重,收攏掉隊士兵……」 

  陸世明大驚,立即上前勸諫:「將軍,此略甚為冒險,目前我荊州軍糧草補給越來越困難,宜緩緩進兵,不宜輕兵冒進!」 

  陸世明說得乃實情,自從賊寇渡過黃河后,千里轉戰,攻破了不少縣城和府城,糧草軍械充足,隊伍日漸壯大。並且,由於賊寇們一路搶掠,無後勤補給之憂,行軍速度非常快,將追襲的官兵遠遠的甩在了身後。被甩在身後的自然也包括荊州軍,受限於後勤補給,荊州軍每日行軍不超過三十里。 

  李光祖和楚文山亦疑惑不解,問道:「將軍,玄默放個狗屁,咱們也要遵令執行么?」 

  參軍處和主要將領均反對冒進,林純鴻不得不慎重對待,解釋道:「咱們搶佔南召,並不是因為玄默的命令,而是為了咱們自己!拿輿圖來……」 

  侍衛們連忙將輿圖擺在了方桌上,林純鴻從盒子里掏出一面小紅旗,放在了盧氏山區的位置上,「目前賊寇盤踞在盧氏縣,攜裹礦盜后,聲勢大漲,實力今非昔比!」說完,又把兩面小藍旗分別插在了盧氏縣的西邊和北邊,「現在盧氏的西邊,洪承疇嚴陣以待,賊寇萬不敢西進,盧氏的北邊,左良玉、王朴、湯九州追襲而來,賊寇也不敢返回北邊。」 

  「現在,賊寇唯有南下和東進,如果往南走,山峰險峻,人煙稀少,賊寇糧草補給困難重重。所以,我估計賊寇很有可能會東進攻打南召,打開南陽府的門戶!」 

  「賊寇攻佔的府城還少嗎?多佔一個南陽又有什麼關係?」 

  「非也非也,目前南陽饑民遍地,如果讓賊寇入了南陽,攜裹的亂民將是一個非常恐怖的數字,實力將要上升到一個新的台階。我估計到了那時候,咱們荊州軍能不能打得過賊寇還是個問題!」 

  林純鴻拔掉盧氏山區的小紅旗,然後在南陽府境內一連放置了五個小紅旗,「最為關鍵的是,賊寇佔據南陽后,就堵住了咱們回湖廣的路,這與咱們的戰略不符!」 

  陸世明憂心忡忡,「如果我們進駐南召,豈不是要面臨賊寇的猛攻?」 

  林純鴻輕鬆的笑了笑,道:「不會的。賊寇後有追兵,前有堅城,哪有心情來攻城?更何況,咱們荊州軍還算有點威名,羅汝才、高迎祥、張獻忠無不是咱們的手下敗將,我就不信,他們沒有恐懼之意!」 

  「可是糧草問題怎麼解決?咱們離濟寧越來越遠,軍中存糧已然不多!」陸世明身為參軍處主事,總是習慣於把事情往壞的方面想。 

  林純鴻從袖中掏出一張行文,笑道:「玄默不是命令沿途州府辦理糧草么?咱們不用白不用!」 

  「一紙空文,有何作用,這幾日,哪個州府不是哭窮?到今日為止,咱們還沒弄到一粒糧食!」 

  林純鴻得意的笑道:「在南陽府,咱們會得到糧草的,嘿嘿,包哲東這傢伙陞官倒快,不到兩年,都升到南陽府同知了!」 

  …… 

  臘月的南召縣,天黑得特別早,申時二刻,天光逐漸暗淡,萬物漸漸的籠罩在黑暗之中,遠處的山脈也顯得模糊,最終消失不見。 

  賊寇突入南召附近的消息早已傳遍整個南陽府,導致南召的弓兵一個個緊張萬分,還不到申時,就將城門關閉,站在城樓上往遠處觀望。 

  「敵襲……」一聲尖銳的叫聲突然響起,霎時之間,鑼聲響成一片,弓兵們在軍官的率領下,紛紛湧上城牆,試圖阻止賊寇入城。這些弓兵作戰的決心遠遠比官兵堅決,後退一步是家園,這話是他們內心的真實寫照。 

  知縣韓宗岩接報后,火速趕到城牆上,觀察敵情。 

  隆隆的鐵蹄聲從遠處傳來,就如悶雷一般,不多久,一條長長的火把群出現在韓宗岩的眼前。韓宗岩定睛一看,原來是千餘騎兵,一顆懸在嗓子眼的心方才落回肚子。韓宗岩在大同附近任官多年,當然知道敵人一般捨不得用騎兵攻城。 

  賓士中的騎兵終於在一里之外停住了腳步,戰馬的響鼻聲響成一片,讓弓兵們緊張不已,紛紛將頭埋在城牆之後,惟恐遭到敵方的弓箭射擊。 

  韓宗岩回頭看了看這幫弓兵,暗自嘆了口氣,包同知的組織弓兵計劃倒不錯,有寓兵於農的古意,只是組織訓練太差勁了,這樣的弓兵如何上得了戰場? 

  不容韓宗岩多想,騎兵群中一騎越眾而出,向城門處飛馳而來,堪堪賓士到二百步的距離,猛拉韁繩,戰馬大聲嘶鳴,前腿高高翹起,來了個人立。 

  待戰馬站定,騎士高聲吼叫:「我等乃林純鴻參將麾下驃騎營,奉參將之命,進城協防……」 

  吼聲剛落,騎士彎弓搭箭,鬆開手指,尖銳的破空之聲立即響起。 

  「崩!」弓箭正中城樓上的柱子,箭頭沒入木頭二寸有餘,箭尾兀自不停的顫抖。 

  韓宗岩暗自喝了聲彩,好騎術!好箭法! 

  屬下立即將箭尾上懸挂的軍令交給韓宗岩,韓宗岩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冷笑道:「假的……」 

  說完,將軍令扔在地上,令士兵一起吼叫:「天色已晚,不能辨其真假,明日再說!」 

  一幕僚撿起地上的軍令,看了半晌,疑惑道:「大人,不知這軍令假在何處?」 

  韓宗岩湊近幕僚的耳朵,悄聲道:「軍令是真的,但這幫官兵沒有一個好東西,如果讓他們進了城,南召縣就完啦!」 

  幕僚大驚,「這樣不是得罪了……」 

  韓宗岩揮手打斷了幕僚的話,「我自有主意……今晚還得小心謹慎,這幫瘋狂的官兵不知會做出何事……」 

  盛坤山的肺都快氣炸了,辛辛苦苦的狂奔一日,好不容易在天剛黑時抵達南召,居然被擋在了城門外。他忍不住親自驅馬上前,吼道:「汝等居然敢違抗軍令,阻止朝廷兵馬入城,該當何罪!」 

  哪想到南召城牆上除了弓兵們的鬨笑外,再無應答之聲,盛坤山無法,只好令麾下摸黑安營紮寨,並立即將這裡的情況彙報給林純鴻。 

  林純鴻率主力在十五裡外紮營,接報后,勃然大怒,猛拍桌子道:「韓宗岩欺人太甚,明日進入縣城后,定要讓他好看!」 

  陸世明沉思片刻,冷聲道:「將軍,恐怕明日咱們也進不了縣城!軍令乃玄默手書,上面印章一應俱全,韓宗岩不可能辨認不了真假。屬下估計,韓宗岩擔心官兵進城后禍害百姓,方才阻止驃騎營入城!」 

  林純鴻怒火更盛,「已經知道是官兵,還要阻止入城,這韓宗岩就不怕掉腦袋?我荊州軍軍紀森嚴,何時禍害過百姓?氣死我了……」 

  「韓宗岩又不知道我荊州軍軍紀如何,換做是我,我也會阻止驃騎營入城的,這韓宗岩,還真是一個強項令。」陸世明滿臉佩服之色,有心結識這位不一般的縣令。 

  林純鴻強壓住內心的惱怒,嘆道:「習慣了大明官僚文恬武嬉,突然出了一個清醒的傢伙,倒讓我不適應了……明日再去叩門,要是韓宗岩膽敢拒絕,嘿嘿……」 

  …… 

  一夜無話,第二日午時,林純鴻抵達南召縣城外,軍陣整齊,刀槍如林,甲盔森森,大大的林字將旗迎風招展,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 

  林純鴻騎在高頭大馬上,yin郁著雙眼,緊盯著南召城牆發獃,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林純鴻的耐心一點點的消失。 

  「報,韓宗岩不同意荊州軍入城,說荊州軍應該駐紮在城外,與城內官兵成為犄角之勢,更有利於防守縣城……」 

  陸世明見林純鴻雙拳緊握,骨節噼啪作響,深恐處於暴走邊緣的林純鴻下令攻城,慌忙道:「將軍,純粹從軍事上來說,互為犄角更有利防守!」 

  林純鴻咬牙切齒,恨聲道:「互為犄角當然不錯,那也得讓城內的官兵有實力才行!一幫烏合之眾,濟得何事!」 

  陸世明心裡暗自叫苦,這城一攻,恐怕後患無窮,不僅林純鴻會遭到朝廷的猜忌,而且強項令韓宗岩很可能因此而丟掉官身。 

  林純鴻似乎猜到了陸世明的心思,頭也不回,緩緩說道:「荊州軍不容任何人欺負,誰要是敢懷疑我荊州軍,非得讓他吃足苦頭!這關係到荊州軍每一位將士的臉面!他韓宗岩吃了罪,要是願意,我邦泰虛位以待!」 

  說完,右手猛地一揮,厲聲令道:「攻城……」 

  戰鼓爭鳴,硝煙密布,一場自相殘殺即將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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