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納妾風波(三)
百里洲燕子湖西首,坐落著一棟磚木結構的二層小樓,路過的人總是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小樓門前的雕塑。此雕塑高達四丈,底座之上,一黑臉壯漢蒙著雙眼,左手高舉著一座天平,右手緊握一鋒利寶劍。
這裡就是邦泰監察府,李崇德每日在這裡辦公。
周望走到監察府門前,瞪著這尊奇怪的雕塑。
旁邊一文士見周望滿臉疑惑之色,忙躬身解釋道:「當初興建監察府大樓時,李監察準備塑造廌的雕像……」
「廌?廌是什麼?」
「一種神獸,據說見到不公平正義之事,就會用角去頂!」
「哦,那為何沒有塑造廌的雕塑?」
「將軍反對,親自設計了天平寶劍的雕塑。按照將軍的說法,天平是法,寶劍是強制力量,蒙著雙眼,則顯示不會因為當事人的身份而徇情……」
周望若有所思,默然不語,跟隨著文士進入了監察府。
文士將周望帶到一間小屋,極為恭敬的行禮道:「周都督請稍候,李監察馬上就過來。」
周望沒有等候多久,李崇德帶著一隨從急匆匆趕到,口稱:「讓周都督久候,李某之錯也,還請見諒!」
周望苦笑道:「我犯了事,來過堂,等多久都是應該的。」
「周都督說笑了,今日就是問問當初的情況而已。」
「我今日是監察府的人犯,李監察應該蒙著雙眼才對。」
李崇德連聲道:「對,今日我應該蒙著雙眼。」說完,與隨從坐在了周望對面,履行了監察府繁瑣的程序后,方開始詢問做筆錄。
「周望,自將軍下令準備與容美的戰爭之後,你下達了哪些命令,用意何在?」
周望邊回憶邊道:「十一月十五日,我抵達隔河岩后,命李輝忠停止攻擊董海川,轉而攻擊田楚雲……」
旁邊的隨從嘩嘩的記錄著,李崇德不停的點頭,問道:「此命令可有正式文書?」
「有的,已經在都督府存檔,李監察要調取也容易得緊。」
……
李崇德與周望一問一答,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天已經全黑。李崇德一頁一頁的翻閱筆錄,令周望按上手印后,方說道:「基本事實已經記錄在此,監察府還需要一段時間核實,然後根據事實看周都督是否違反邦泰的規定,最後報於將軍審核。」
周望整個下午腦袋高速運轉,又不停的說話,此時已經疲累不堪,癱坐在椅子上說道:「我老周還能不知道這一過程?李監察好生詳細,就差沒問老周一日吃多少了飯了!」
李崇德在筆錄上壓上自己的手印,將筆錄交予隨從,笑道:「職責所在,不敢輕忽。現在詢問已經結束,周都督得馬上著手籌組教導營和武備學堂,將軍離不開周都督半刻!」
周望嘆了口氣,道:「我寧願在遠安呆著,那裡清靜,哪像在枝江,家事公事攪得一塌糊塗,躲都躲不開!」
李崇德愣了愣,連忙訕笑道:「呵呵,邦泰不停的壯大,事情越來越多,豈容我等懈怠……」
正說著,剛才引周望進來的文士走進來,湊近李崇德,耳語幾句。李崇德臉色大變,對周望說道:「張府令的小公子犯事了……」
※※※※
第二日,周望回到枝江縣城已是巳時,剛入周府,周望黑著臉對隨從喝道:「你馬上去林府,將小姐兒叫回來!」
隨從見周望臉色不對,慌忙往林府而去。
周望婆娘聽聞周望歸來,大喜,立即出門迎接,在穿廊上與周望迎頭碰上。
「鳳兒爹,回來咋不捎個口信,冒冒失失的!什麼時候到枝江的?」
周望沉著臉不說話,也不理會老婆,徑直往廳堂而去。
周望婆娘驚疑不定,亦步亦趨,跟隨周望進入了廳堂,關上了門,不滿道:「問你什麼時候到枝江的,聽見了沒?」
周望瞟了老婆一眼,沉默了半天,方才冷冷道:「昨日辰時!」
「昨日辰時就到了枝江,為何我一點都不知道?一天一夜,你都在忙什麼?」
周望明顯不耐煩,道:「見了純鴻一面,又到監察府去了一趟,你還想知道什麼?是不是還想問我昨日在哪裡睡覺?」
周望婆娘大驚:「監察府?林純鴻讓你到監察府?這個臭小子,難道真的想處罰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咱們周家到底哪裡得罪他了,竟然被他如此欺負……」
周望打斷老婆的話,厲聲喝道:「夠啦!還嫌家裡不夠亂!婦人之見,整天整一些愚蠢的事!鬧心!」
周望婆娘嚇了一跳,不敢繼續大聲亂罵,忍不住抽抽噎噎的哭起來。
周望越聽越煩躁,疾步走向大門,猛地拉開門閂,正準備跨過門檻,結果發現周鳳正站在門口,擋住了去路。
「爹,剛回來就和娘慪氣了?到底因為何事?」
周望氣不打一處來,喝道:「你問我何事,我倒要問問這幾天你在林府做了何事!」
周鳳愕然道:「帶帶小瑜兒,管管家事,也沒什麼值得稱道之事。」
周望冷笑道:「算你出息了,居然連爹也欺瞞!說!這幾天在婆婆面前都說了些什麼?」
周鳳心念百轉,難道婆婆將這些事情告知爹了?不可能啊,爹今日才進入縣城,怎麼可能提前見到婆婆?當下,周鳳辯解道:「也就是家常閑聊,張家長,李家短的,沒什麼好說的。」
周望大怒:「還嘴硬!是不是你鼓動婆婆在純鴻面前興風作浪的?愚蠢!無知!」
周鳳大聲道:「女兒還不是為了爹?爹費心費力的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在邦泰有了地位,豈能讓張府令和朱幕使欺負?」
周望婆娘早就止住了哭泣,見父女爭執,忙上前扶住周鳳,用挑釁的眼神看著周望。
周鳳繼續道:「再說三哥哥確實過分!納妾乃正大光明之事,為何要把爹支到遠安去?」
周望大罵道:「頭髮長,見識短!邦泰的事情你們知道多少?就在哪裡胡思亂想!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周鳳犯了牛脾氣,哭道:「是,我是胡思亂想!等爹失去了閣幕使的職位,就知道我是敗事有餘了!」
周望越聽越怒,右手高高舉起,往周鳳臉上扇去,掌到半路,硬生生的停了下來,冷笑道:「對哦,你是出嫁了的女兒,歸夫家管!爹已經無權教訓你了,爹只想提醒你一句,你再這樣興風作浪的話,犯了七出,爹也幫不了你!」
周鳳大哭,掩面衝出了周府。
周望婆娘跟隨周鳳衝出門,但哪裡還看得到周鳳的人影,回頭對周望怒道:「在外面受了氣,就拿女兒和我出氣!」
周望正後悔剛才太衝動,聽了老婆的話,悔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喝罵道:「都是你慣的,都成什麼樣了!」
周望婆娘心裡掛著女兒,又被周望罵,心裡委屈不已,大聲哭唱道:「義兒啊,但凡有你在,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管了……」
……
當初,周望在清江之時,對林純鴻頗有見疑之義。但這次從遠安回枝江后,林純鴻和盤拋出了防止武人為禍的計劃,又詳細解說了教導營和武備學堂的重要性,周望方才知曉自己錯怪了林純鴻,一時心裡頗為後悔。
並且,林純鴻在李氏離開后,稍稍一琢磨,便知曉乃周鳳在搗鬼。林純鴻準備納妾,擔心說教周鳳會造成她的逆反心理,就在周望面前提起了周鳳近日之事,希望周望以父親之尊,能勸得周鳳收斂點。
哪想到,周望教訓女兒完全不講方法,反而與周鳳鬧出了矛盾,這讓林純鴻始料未及。
林純鴻得知周望完全失敗后,不由得哀嘆,看來此事還得自己親自出馬。